《黑衣人：全球追缉》的英雄情结透视

蒋 婷

(武昌首义学院 外国语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0)

英雄情结广泛存在于文艺作品中，电影这一具有强大社会影响的娱乐产品，也有着无数英雄的影子，这些人物以各自的作为展现人格与力量，带给观众精神层面上的慰藉和鼓励。尤其是在世界电影市场中有着重要地位的好莱坞，更是被视为英雄题材电影的主阵地。这其中，部分英雄的事迹散发着耀眼的人性光辉，给人以严肃、崇高的美学感受，而另一部分英雄的经历则是颇为幽默、轻松，令人忍俊不禁的，其言行甚至有出格或显得蹩脚、笨拙之处，他们丰富了好莱坞的英雄形象。由F.加里·格雷执导的《黑衣人：全球追缉》(2019)无疑就属于后者。

一、英雄身份的获得

在当代叙事艺术中，英雄往往一开始仅拥有普通人的身份，与受众之间的距离并不大，而在克服万难、建立功勋之后，他们才得以拥有英雄身份，这是一个自我价值得到提升，精神境界得到升华的过程，受众会在接受这个过程时逐渐对主人公产生认同，而主人公绝地重生的经历，也是电影戏剧性的来源。如在整个“黑衣人”系列的奠基之作《黑衣人》(1997)中，主人公詹姆斯·爱德华兹一开始就是一个普通的纽约警察，尽管在体能、智力上较为优越，但其拥有的依然是普通人的身份，甚至在黑衣人组织面试时，相比起在座来自海军、空军、陆战队的精英，爱德华兹初看上去属于其中最为平庸的一个。这一时期的爱德华兹还不是J探员，也还没有承担属于英雄的社会责任。

在《全球追缉》中，M探员莫丽一开始也只是一个普通的面试美国联邦调查局特工的年轻人，这时候人物的力量都是十分渺小的。两人都是在参加黑衣人组织后，从没有记忆消除器的新手探员干起，一步步破解难题，抵御危机，力挽狂澜，最终独当一面。爱德华兹解决了银河系的问题，而莫丽则抵挡住了双子星杀手在伦敦的攻击，战胜了死亡堡垒中的军火贩子瑞莎，避免她兜售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最终还打败了几乎颠覆了黑衣人伦敦分部的蜂兽，可以说，莫丽成长的每一步，都在为地球的和平与稳定贡献力量。在这个过程中，尽管莫丽也有过焦虑与恐惧，但她从未停止前行。也正是因为莫丽的英勇表现和牺牲精神，她最终得到了顶头上司O探员的肯定，也得到了小外星人兵兵的真心拥护。在第一个女主人死后，兵兵口口声声要自杀却又迟迟下不了手，因为第一个女王只是兵兵道义上要效忠的对象，并没有真正让兵兵信服，而莫丽却在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中对兵兵产生了感召力，让兵兵舍生忘死地在蜂兽面前拉回莫丽。

而值得一提的是，莫丽这个女英雄是违背了好莱坞的女性文化符号属性的。尽管目前在各行业与领域中，男性依然有着强大的优势，但总是强化男性优势，将叙事重点置于男性英雄的身上，是好莱坞文化传播中一个备受诟病之处。如在科幻电影中，“女性角色在这一类电影中的魅力多数体现为年轻所带来的性吸引，她们的直觉性和情感性更加突出，解决问题的能力却远远落后于男性角色”。如在《地心引力》(2013)中的瑞安·斯通博士在面临危机时便惊慌失措等，女性即使成为英雄，也是被动的；又如在《饥饿游戏3：嘲笑鸟(下)》(2015)中，凯特尼斯解甲归田，和丈夫归隐于森林中的小木屋里，女性在成为英雄之后，依然要走向结婚生子，照顾男性的终点。而莫丽则全然不同。在申请做黑衣人时，报名表上并没有这一选项，于是莫丽自己给自己增加了选项并在后面打钩(这与爱德华兹是收到名片后才一头雾水地来面试有明显的区别)，因为做一个黑衣人是她二十多年来的梦想，她是主动追求女英雄身份的。在一开始被分配进无聊的部门后，莫丽也没有放弃努力，而是凭借着对纽约观众蛛丝马迹的追踪，成功地找到了黑衣人部门并应聘成功，在后来完成任务的过程中，莫丽更是干练、冷静，显示出了强大的执行力。并且，用性魅力解决问题的反而是男性。另外，在片尾，莫丽并没有投身爱情，回归家庭，而是回到纽约继续发挥自己的能力。和O探员一样，对于自己的女英雄身份，莫丽绝不轻易放弃。可以说，《全球追缉》用莫丽愈变愈强、自主坚定的形象，对受众传播和渗透了女性主义的思想。

二、英雄性格的建构

在好莱坞塑造英雄形象时，极其注重英雄性格的多元性，当英雄在临危受命，不屈不挠等表现上必须高度一致时，主创就需要让他们在性格上有所区分。当大量的正义凛然，正直脱俗的英雄进入人们视野后，“黑衣人”系列选择了塑造玩世不恭，嬉皮笑脸的英雄形象，让他们不再是“高大全”者。如在《黑衣人》中，在众多候选人参加黑衣人组织的考试时，只有爱德华兹懒洋洋，漫不经心，提问自己为什么要来参加考试，一个西点军校优等生替代考官Z探员站起来回答 ：“因为长官需要，因为我们是精英中的佼佼者。”而爱德华兹对他这种自以为是、义正词严的态度放肆地哈哈大笑。而之后电影的一系列笑点，也与爱德华兹的这种玩世不恭性格有关。这便是“黑衣人”系列对“高大全”英雄形象的解构。在《全球追缉》中，将这一点体现得最为淋漓尽致的便是H探员亨利。他和J探员一样玩世不恭，油腔滑调，甚至还因为上司T老大的偏宠而多了一点自恋。在执行任务时，他总是爱表现出一副口无遮拦、轻浮跳脱的样子，一开始百般瞧不起被派来协助他查案的莫丽，吹嘘自己曾经拯救了世界，号称自己单枪匹马能解决一切，而事实上，他由于过于自信，且记忆被T老大修改过的缘故，常常懵懵懂懂，不但上班睡觉，还曾犯下蹩脚的错误，为整个团队惹祸，因此才会被瑞莎称为“美而蠢的东西”。英雄的这种无伤大雅的性格缺陷，让他们不再是不可触及的，这正是电影的亮点所在。

“黑衣人”系列中，英雄还常常是不拘小节，为了达到目的会违背常人的道德标准的。如在《黑衣人3》(2012)中，爱德华兹先是偷了车，然后又因为遭遇了两个对他进行了种族歧视的白人警察，爱德华兹又调侃了两人的老婆和奶奶，随后说 ：“你们不要因为我是黑人，就觉得车是我偷的——虽然这个确实是我偷的。”相比詹姆斯·邦德，伊森·亨特等观众耳熟能详的特工，他们更加吊儿郎当，不加检点，让观众感到更为丰满和亲切。在《全球追缉》中，亨利则是一个花花公子，当他中毒之后，为了求得解药就可以和外星人睡觉，在要获得瑞莎的信任时，他想到的还是“色诱”，相比起莫丽兢兢业业、踏踏实实的性格，亨利的性格要浮躁得多。但也正是其种种不拘小节之处成就了他们的英雄之举，如正因为亨利总是混迹在灯红酒绿，寻欢作乐之处，他才能被派去接近生活奢靡得一塌糊涂的贾巴比亚人万格斯，从而获取情报，最终让地球避免浩劫。一言以蔽之，在英雄性格的建构上，《全球追缉》和之前的三部曲摆脱了固有框架的束缚，让英雄浑身毛病，不再循规蹈矩，打破了观众的既定思维。

三、英雄情感的刻画

任何成功的电影都脱离不了主人公丰富的内心世界，好莱坞更是深谙将情节架构、人物塑造以及主题探索进行充分的糅合。在好莱坞的商业电影中，其叙事有可能是套路化、模式化，甚至是苍白、乏善可陈的，但是在英雄的情感方面，往往都有着深层次的体现。如在《变形金刚》系列、《终结者》系列中，英雄除了人类以外还有拥有金属外壳的汽车人和程序设定了的机器人，而后者给观众的感觉也都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全球追缉》中的两位特工也是由多重情感交织塑造而成的，他们的经历是有惊无险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没有陷入过情感的旋涡。

首先是对地球的维护之情。在三部曲中，黑衣使者一次又一次地对抗外星生物入侵，默默地守护地球。在面临危险之外，由于保密的需要，他们有时还要忍受一些常人的误解。如《黑衣人》中探员K疯狂摇晃化身为八哥犬的外星人，被路过的人误以为是在虐待动物等。在《全球追缉》中亨利一开始就和T老大一起远赴巴黎，上埃菲尔铁塔阻止蜂兽对地球的入侵，随后亨利和莫丽苦战双子星杀手，在电影的结尾，亨利和莫丽又和蜂兽展开激烈的对战，多次性命悬于一线。尽管亨利在生活中不拘小节，但保护地球和人类同胞始终是黑衣人的底线，以及行为的推动力。

其次是亲情。亲情是较为容易唤起观众共鸣的情感，英雄因为亲情而感到脆弱或坚强时，往往最能让观众认同。尽管《全球追缉》中对两位主人公的家庭亲情关系并没有展开叙述，但这并不意味着亲情在电影中是缺席的。亨利与T老大之间就是一种如父子一样的关系，亨利对这位上级有着孺慕之思，而T老大也爱护着亨利，一心想把他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在C探员屡屡挑衅中总是站在亨利一边。当T老大的心智被蜂兽占据，几乎要将亨利杀死的时候，是亨利用两人曾经亲如父子的经历唤醒了T老大，最终T老大和蜂兽同归于尽。可以说，亲情是支撑英雄们前行的一个力量。

再次则是人类和外星人之间的友情。在三部曲中，各种生命形式是平等的，黑衣人们就多次和外星人同舟共济，并肩作战，结下了真挚的友谊。如在《黑衣人3》中，局长Z探员牺牲，外星人对继任的O探员说了一番感人的悼词(尽管J探员和观众完全听不懂)等。在《全球追缉》中，莫丽也先后与卢卡、兵兵两个外星人结下友谊。在为正被黑衣人追捕的卢卡打开窗户后，小莫丽安慰小卢卡 ：“不要怕，我们是朋友。”换来了卢卡的一句“卡布拉纳舒林”，而多年之后，正是这句话让卢卡意识到自己找到了救命恩人，临阵倒戈帮助莫丽。而兵兵虽然将莫丽视为女王，但莫丽却将兵兵视为一个平等的，同甘共苦的朋友。这些情感都温暖着观众的心。

最后则是两位探员之间的爱情。爱情元素能够使得英雄形象更为立体。只是和往常的好莱坞电影中，女性角色在电影中只扮演花瓶，是“英雄救美”桥段中的被救者不同，莫丽尽管是一个实习探员，却多次提醒、解救亨利，扭转了亨利原本对她的轻视态度。两人的情感也显得颇为含蓄内敛，如两人一边修摩托车一边借着兵兵斗嘴，又如在亨利有点不好意思地提到瑞莎是自己的旧情人，莫丽最终离开英国时的依依不舍等，都能看出两人擦出了火花。在别人面前是花花公子的亨利反倒在莫丽面前不敢随便轻薄。但二人的情感纠葛始终没有影响到对任务的执行，两人甚至一开始连彼此的真实姓名都不能告诉对方。有了这样的情感点缀，英雄的形象也变得更为可爱可敬。

自1997年第一部《黑衣人》面世，电影就将浓郁的喜剧色彩与英雄情结进行了巧妙的结合，充分兼顾了人们对轻松娱乐的需求以及对理想人格、高强能力的青睐，产生了强烈的艺术效果，使得整个“黑衣人”系列充满了生命力。在《黑衣人：全球追缉》中，尽管电影讲述的是一个全新的故事，创造出了新的主人公，但在主人公成为英雄的过程，以及他们所拥有的性格和情感方面，电影全面继承了前三部曲。在当代人们无限向往一个奇妙世界，以及一种热血沸腾，能大显身手的人生时，《全球追缉》完成了“造梦”任务，也为好莱坞从侧面开辟了一条建构新型英雄的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