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邓恩诗歌中的陌生化探析
——以《跳蚤》为例

2019-11-15 09:06胡艳秋南通航运职业技术学院
长江丛刊 2019年25期
关键词:邓恩跳蚤陌生化

■胡艳秋/南通航运职业技术学院

一、前言

“陌生化”( Defamiliarization)是是一种独特的艺术创作手法。这一概念起源于俄国文学理论家维克多鲍里索维奇什克洛夫斯基理论,即对于熟悉的事物,反应往往是麻木的,只有机械地自动接受。艺术审美过程是一种特殊的社会实践过程,它超越于审美者的自动化感知,艺术作品的美唤醒欣赏者个性化的生活感受,与之产生共鸣。艺术创作不是对现实简单的复制,而是对现实生活中的素材进行提炼和升华,构思出主体与客体相融合的意象。因此,艺术创作的过程就是将客体陌生化的过程。创作者应用陌生化手法,丰富艺术的表现形式,增加艺术欣赏者品读、接受作品时的难度和时间,以此延长艺术感觉的过程。在文学实践中,陌生化的方式多种多样,不仅表现在语言上,还表现在叙事策略和情节安全上。邓恩是17世纪英国诗人,是“形而上学学派”的杰出代表,“陌生化”是他独特的诗歌创作方法。在他的诗歌中,运用了许多与通常思维相反的特殊意图和表达方式,使生活中熟悉的事物陌生化,这种运用对外部世界进行思考以后产生的联想来创作诗歌,赋予客观事物以崭新的内涵,给读者带来全新的赏读体验,产生了陌生化的审美效果。

二、邓恩的诗歌风格

约翰邓恩(John Donne),英国伊丽莎白时代文学鼎盛时期的著名诗人,以诗歌创作中意蕴深厚凝练的意象而独树一帜。在19世纪末二十世纪初,很多诗人模仿他的创作手法作诗,被称为“玄学派诗人”。伊丽莎白时代的诗歌,以唯美的诗歌形式,以绚丽的形象为基础,以本琼生的浪漫爱情诗为主流。而邓恩发展了爱情诗的表现形式,在诗歌的表现手法上超越了同时代的诗歌创作者。他的爱情诗的第一个范式是诗歌形式的大胆,运用复杂流畅的诗歌歌曲节奏戏剧技巧和口语的结合,打破了读者的对于诗歌惯有形式的理解,陌生的韵律和意向,增加了理解的难度,扩展了读者的审美体验。

作为“玄学派”的杰出代表,约翰邓恩擅长运用新奇多变的艺术表现手法,塑造奇妙的意象, 融夸张、比喻、推理、象征等修辞手法于一炉。性格、人生的矛盾因素促使邓恩用奇想和诡辩这种全新的表达方式来记载自己充满斗争的内心世界。其诗作的抽象性、分析性、复杂性及矛盾性使他的作品挑战读者的解读能力,在接下来的两个世纪内,这种陌生化的手法招来了诗歌评论界的一片谴责声。诗人约翰德莱顿(John Dryden)和文论家塞缪尔约翰逊(Samuel Johnson)撰文批评玄学派诗人的作品“故弄玄虚”。直到20世纪初,诗人兼批评家 T. S.艾略特发表诗歌评论《论玄学派诗人》(1921), 读者开始重新赏识和推崇邓恩诗歌艺术的独特魅力,文学研究者和评论家们也渐渐关注并对之进行深入的探讨和研究。事实上,邓恩诗歌创作的陌生化手法与艾略特的反传统诗学理论不谋而合,在诗歌格律和语言风格上大胆创新,一改当时诗坛流行的格律严谨、华美迤逦的诗风,以其平凡流畅的口语化语言、敏锐的奇喻和自由独创的韵律再现生活中的各种事物和形象,构建奇诡的意象,打破读者思维模式和延缓感受过程,使读者加深理解,从而产生了陌生化的艺术审美效果。本论文将选取约翰邓恩的诗作《跳蚤》进行个案研究,力图从陌生化思维和表达的视角赏析约翰邓恩的创作思想,解读其诗歌的艺术张力。

三、非人格化意象

《跳蚤》一诗的陌生化表达首先表现为非人格化意向。不用优美富丽的辞藻讴歌求爱对象的美与价值,而是将其非人格化。一首富有喜剧色彩的诗篇,跳蚤作为全诗的主题意向,贯穿全诗,诗人将其玄学类比才能发挥至极致。古往今来,诗词歌赋中常用优美的自然景物如月光,玫瑰等来喻指美好的爱情,有借红豆寄相思,鸳鸯托情意的诗句也比比皆是。而跳蚤这个在人们心目中显得丑陋、甚或是令人作呕避之犹恐不及的昆虫,在邓恩的笔下,被用作爱情、婚姻的载体,实属罕见。这种别具一格的非人格化的诗歌意象远离读者惯常的思维模式,延长了读者对作品的审美过程,使熟悉的意象陌生化。这与艾略特“非个人化”理论相一致,其核心就是个人主体意识的隐匿。跳蚤这样一种深褐色的昆虫,总是给人不好的联想,它和蚊虫一样,吸血并传播疾病,是一个人见人嫌的事物。而在邓恩巧妙的笔下,这只跳蚤完全改变了肮脏的面貌,成为诗中男性说话者、女性听者之间的桥梁,给读者带来震撼和惊奇。诗人在第一节中写道:“看呀,这只跳蚤,叮在这里,你对我的拒绝多么微不足道;它先叮我,现在又叮你,我们的血液在它体内溶和。”在诗人想象的世界里,两个情人的血液通过跳蚤的吸噬达成了融合,尽管17世纪初的爱人思想还比较保守,诗人由灵魂之爱转向肉体之爱的要求也被爱人拒绝,但是,诗人选择“跳蚤”意象展开了玄学派说理,血的融合就是性的结合,诗中男女主人公虽然没有发生肉体关系,但跳蚤使两人以特殊的方式结合在一起。

紧接着,诗人又生动描绘了跳蚤生活的世界,摈弃了世俗意义上令人唾弃的跳蚤形象,将它描摹为爱的媒介:“这跳蚤是你,是我,也是/我们的婚床,我们婚姻的神圣庙宇”。

诗人居然把人人厌恶的跳蚤比喻成神圣的庙宇,赞其为情侣婚姻的见证,看到这跳蚤,诗人心满意足,他的爱通过跳蚤得以实现。“虽然父母们,还有你,都极力反对”,但眼前的跳蚤给诗人的爱情带来新的希望,跳蚤的出现使他们不再囿于传统的束缚,“这黝黑的生命墙”成了这对情人温馨的小屋,帮助这对情人奔往自由的境界,即精神的联合,最终走向婚姻的殿堂。世俗的樊篱,成为恋人们的桎梏,可跳蚤却能在饱蘸恋人们的鲜血后毫无掩饰地膨胀着肚子,就像一个怀孕的女子那样,而婚前性行为是“足以令少女失掉首级”的“罪恶和耻辱”。相比而言,渺小的跳蚤才是爱情最完美的结合,它足以战胜一切世俗力量。事实上,跳蚤成了美好爱情的象征。这让人匪夷所思的关联,意境奇妙,充分展现了邓恩的艺术构思和想象力,给读者带来独特的审美体验。

四、陌生化戏剧语言

《跳蚤》除了在意象上出其不意的非人格化外,其语言表达也不同于同时代诗歌格律工整的风格,以口语化的戏剧语言而独树一帜。很显然,这种表达借鉴了戏剧中的表现手法。在这首诗中,他创造性地应用了戏剧独白,诗中的“你”便是那个听众。在《跳蚤》这首诗里,还存在着一种对话,但非常特别的是,另外一方却是一个隐含的对话者,或者说是一个只用行动说话的对话者。说话人和听话人的身份清晰可辨,说话人即男主人公,听话人则是女主人公,戏剧化独白使诗人隐秘的内心得到轻松的释放和表达,而诗人把跳蚤塑造它成了男女主人公爱情的见证人,又增加了幽默和调侃的味道。

这首诗的三幕剧由跳蚤意象贯穿其中。第一幕:启幕、男女主人公出现在舞台上,跳蚤登场亮相,吸血后跳蚤怀孕,饱胀着肚子躺在舞台上的特写镜头。第二幕:女主人公举手欲踩踏跳蚤,男主人公慷慨陈词,奉劝她“刀下留人”。第三幕:女主人公不顾男主人公的劝说,

对跳蚤行刑,男主人公继续义愤填膺地为跳蚤辩护,女主人公不无得意地解释自己的行为,说自己没有因此虚弱半分。诗人借机请求女主接受他的爱,因为答应他的求爱不会使名誉减损。这就是邓恩。他以跳蚤来编织剧情,推进男女主人公感情的进展,三个部分贯通一气,以不同凡响的独创性与读者的情感系统发生共鸣,可谓叹为观止。

《跳蚤》这首诗的陌生化表达还体现在其语言的口语化。作者用第一人称,称呼情人为“你”,增加了读者的代入感,在诗歌中展开了和情人的对话:“看呀,这只跳蚤,叮在这里,你对我的拒绝多么微不足道;它先叮我,现在又叮你,我们的血液在它体内溶和;你知道这是不能言说的”,在此,诗人像是在和情人进行推心置腹的交谈,言辞极其亲近生活。此外,还引入“suck,mark,let,learn”等日常生活用语,很简单,具象,不事雕琢,讲述者者慢条斯理,一一道来,通过根植于生活的语言,表达诗人与众不同的爱情观,这种语言风格呈现出一种与是同时代戏剧语言迥异的美学风格。这种口语化的通俗性语言和舒缓的叙事节奏,将诗歌创作的陌生化进行到底,更能吸引诗歌的赏读者,增强了诗歌语言的说服力和感染力,提升诗歌的生命力和影响力。

五、结语

《跳蚤》这首诗歌创作的意象和语言表达方式符合陌生化“奇思妙想”的特征,堪称诗歌作品中陌生化表现原则的典范。在感受全然陌生的表达方式的过程中,读者追随诗人的想象,赋予熟悉的事物以新的内涵,在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审美张力得到了体现。约翰邓恩在文艺复兴新旧思想交替的时期,开创玄学派的一代先河,突破诗歌传统,创新诗歌表达的“陌生化”手法,其影响力远远超出17世纪的英国文坛,在国际文学史上亦具有不可低估的特殊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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