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鱼海棠》：艺术之美与人性之光

贺 敏 王 宇

《大鱼海棠》主要讲了一个少女的奇幻历程：居住于“海底世界”的名为“椿”的少女在年满16岁参加成人礼时，意外与人间男孩（后来被称为“鲲”）相识；男孩为救“椿”而失去生命，因此，“椿”深感愧疚，决意救回男孩，最终她与灵婆达成协议，以自己的生命交换男孩的重生。同时，与“椿”青梅竹马的“湫”对“椿”不离不弃，最后为救“椿”而牺牲自我。一部影片的好坏优劣，不仅在于有没有跌宕起伏、环环相扣的故事情节，还在于它能否包含一定的情怀和传达一种精神追求。《大鱼海棠》虽然在叙事方面仍有待提高，但是瑕不掩瑜，仍然可以说是中国动画界的新标杆，因为它不仅展现了人性的光辉，传达了满满的正能量，而且又具备可圈可点的艺术技巧，在中国动画电影史上称得上是里程碑式的作品。

一、新颖的创意与浓厚的艺术气息

《大鱼海棠》这部影片的创意取诸庄子《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影片在人物的设置上借用了《逍遥游》中的大鱼“鲲”，并将其外形特征与影片角色进行了糅合，文学色彩浓厚。不仅如此，在影片中多处设置与古书（如《山海经》《搜神记》等）中相似的场景，从而创设了一个融合现代元素和多种传统元素的奇幻世界，想必读过相应古书的观者都有“古文活现于眼前”之感。

《大鱼海棠》的灵感来源新颖独特，即导演的一个梦。在梦里，所有人类的魂灵都是海里一条巨大的鱼，出世的时候从海的此岸启程；在旅途中，有时邂逅，有时分离，死的时候就去到海的彼岸；之后变为一条沉睡的小鱼，等待多年后的再次启程；这个旅程永远不会结束，生命往复不息。这也是该影片所传达的核心思想之所在。

《大鱼海棠》尤其注重艺术气息的把控。首先在于中国传统元素多样。在影片中，多处融入中国古典著作中的元素，如龙的概念、上古神话的怪物貔貅、十二生肖的人物设计、唐装的大范围使用、传统轿子、土楼等，对于弘扬中国传统文化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这也提醒观众要将视角转向关注影片中所展示的中华传统元素以及传统文化。其次，画面优质。《大鱼海棠》的画面大气中又不失华美，精致而又磅礴，美术气息浓厚。电影画面将对称性构图和不对称性构图相结合，既发挥了对称构图稳定、静止的优势，又不失不对称构图的活泼、动感，使视觉感受热烈，令人心生悸动，热血澎湃。另外，在海洋画面的塑造上，亦采用了水平线构图和自由线条，将大海的广阔、一望无垠、深远的特色表现得淋漓尽致，同时又具有流动性，使人在宏大的场景里感受到平静、开阔而又自由、洒脱。最后，配乐独到。影片的配乐非常巧妙，将古典音乐的华贵、典雅与流行音乐的轻松、洒脱无缝糅合，使得配乐与其画面相得益彰，意境宏大又不乏细腻，气势壮阔又多淡雅之韵，恰如其分地表现影片的主题以及人物的情感变化。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音乐壮丽宏伟，大气磅礴；在情感流露之处，又温婉细腻，娓娓道来，直击人的内心深处。

二、艺术技法纯熟令影片活色生香

《大鱼海棠》非常注重艺术手法的运用。该部影片的艺术技巧之所以堪称不俗，是因为其着重把握了文学和影视的衔接，同时又多采用留白处理和伏笔技法。本片开始以老年“椿”的自白引出这部影片概念的出处——“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庄子《逍遥游》）——同时发问，“我们是谁？我们要到哪里去？”这就为整部影片的情节埋下伏笔，暗含了故事的主线，同时也带出了整部影片的世界观——“所有活着的人类都是海里一条巨大的鱼，我们的生命就像横越大海”。影片以“椿”的口吻展开回忆，介绍其本来属于的“其他人”世界，并自白已经117岁，同时故事情节由此展开，画面拉回到百年以前的16岁成人礼，这一条时间线索异常清晰，过渡也合理恰当，引人入胜。

（一）留白处理令影片概念丰富

影片的留白处理，给观者留下了广阔的想象空间。从不同的角度分析，会产生不同的故事线索和脉络，明线和暗线交错进行，使得影片的价值观别开生面，这也为大家所谓的“脑洞大开”提供了合理性依据，这是中国影片近年来极大进步之处。比如，“湫”看似抱怨的一句话“你以为你得到的是谁的爱？是天神的爱”，就采用了留白处理。因而，它会让观者不禁地会问：“湫”究竟是不是天神？再如，灵婆关于还债的言论，被“椿”打断了，这未来得及说完的话就给观者留下了足够想象的空间：究竟灵婆曾经犯下了什么错？灵婆是为了偿还谁？再者，鼠婆子在回人间时说了一句话：“终于要回去喽”。这句话又深藏着什么端倪呢？由此，我们可推出鼠婆子原本不属于这个“其他人”世界。那么她从哪来？又是为何而来？若把灵婆和鼠婆子的话结合到一块去体会的话，是不是灵婆与鼠婆子之间有什么渊源？另外，灵婆所言的“无法弥补”是要弥补什么？这里的“一个人”又是谁？是不是鼠婆子？这是不是也暗示着他曾经与鼠婆子有过什么瓜葛？不仅如此，在影片中，灵婆饲养了许多猫，以作陪伴，而鼠婆却掌管老鼠，猫和老鼠本是天敌，这是不是也暗示着两人之间存在什么矛盾？这一系列的疑问充斥着每个观影人的内心。但是结合整部影片的剧情，如果理解的侧重点不同，便会得出不同的结论。

（二）伏笔技法令影片悬念迭起

影片还多处应用了文学创作中的伏笔技法，而最具代表性的当属成人礼。“椿”的妈妈再三嘱咐“椿”一定要远离人类，以及后土爷爷“天规在上，永不可违”的言论。这便与后来的“椿”与人类男孩产生情愫后带来的一系列灾难相互呼应，使整个故事情节前后贯通，具备完整性。另外鼠婆子曾说：“人间是个好地方。”这暗示了她来自人间，并一直在等待时机回到人间；还有乐器“埙”作为一条线索，也为后面影片中鼠婆子穿越海天之门，回到人间埋下了伏笔，至于鼠婆子为何来到“其他人”世界，影片并未提及，但可以推断出应该与灵婆有着密切的关系。此外，“椿”在与灵婆交易时有一个细节，即灵婆将“椿”的灵魂装进了一个锦囊，并放入一个葫芦，这时我们可以注意到，葫芦里已经快要满了，这似乎暗示了灵婆曾不止一次地做过这种交易。那么，这些交易是否与灵婆偿还曾经欠下的债有关呢？这也是与之前灵婆所说的还债密切相关，引人浮想联翩，悬念迭起。

三、以情怀取胜，诠释主旨内涵

观众在看完《大鱼海棠》这部电影后，褒贬不一。有观点认为：该片故事情节单一，落入俗套，可谓粗陋的“三角恋”剧情，缺少内涵；也有观点认为该部影片故事情感渲染到位，情节感人至深，令人潸然泪下。诚然，这部影片故事情节的确简单，节奏缓慢，但是影片更多的是在传达一种人性美和无私的爱，颇有情怀，这也是使其脱离商业气息的一大进步。本片在情感把握上主要设置了三条明显的线索：第一条是“椿”为回报“鲲”而做出的取舍，第二条是“湫”对“椿”至死不渝的守护，第三条是“鲲”对“椿”的恋恋不舍。纵观这三条线索，都是在强调爱情的伟大和人性的美好，同时也表现出人与自然之间和谐的理念。另外，影片在传达正能量的同时，还不忘将黑暗势力与之做对比，灵婆和鼠婆子的“私心”和“椿”“湫”等人的无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从而深刻地突出了人性当中美好的一面。总的来说，《大鱼海棠》是一部非常有情怀的影片。

影片用博大的情怀诠释了三个重要的主旨。首先是责任。“椿”关于报答“鲲”的言语——“我欠他一条命，我要还清他的”。这句经典台词直击每个人的内心，这不仅是一种偿还，更多的是一种责任。女主角“椿”一开始，只是一个天真无知，到了关键时刻便只会求助于爷爷的女孩，但是后来，她却勇于牺牲自我化为海棠补天，以求对村人的、对灾难的弥补。在这个蜕变的过程中，“椿”慢慢地学会了如何去承担责任；其次是成长。之所以说该片最新颖的地方就在于它的创意，是因为它关于世界观的设定，这也是《大鱼海棠》极具想象力的地方，即把每个人都设定成一条鱼，表达出对海洋文明的一种思考。

导演梁旋和张春通过这种思考传递出了这么三个问题，即最经典的哲学三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影片中的三个角色都是在寻找这三个问题的答案，并在寻找这三个问题答案的过程中，他们都体悟到了成长的真谛；最后是勇气。这里的勇气并非指目无法纪、无视权威、挑战规则的莽撞，而是在明知此举会危及自身，但为了心中葆有的追求、理想和道德，依然努力前行的魄力。“椿”明知与灵婆的交易会使自己丧生，但为了报答“鲲”的救命之恩，义无反顾；“湫”明知与灵婆的交易会使自己灰飞烟灭，但为了心中的爱，也会奋不顾身。所有的这些何尝不是令人钦佩的勇气。

结语

艺术作品“不应被看做只是各个个体的创作堆积，它更是一个真实性的人类心理——情感本体的历史的建造”1。

在《大鱼海棠》中，你总可以找到自己的影子，其中有父母对儿女的热切关怀，有子女翅羽丰满、想一揽青天的期待，有孩童初涉人世欲近还休的犹豫。当然，最为凸显的便是人性中最美的那一瞬——爱，这其中包括父爱、母爱、男女情爱、人与自然的爱，无一不是人性之中最美好的光环，这也是该影片一直在孜孜以求的理念。

“椿”本只想还清“鲲”对自己的救命之恩，无奈却因此遭到了族人的一致反对，但她一意孤行，差点使整个族群灭亡，但最终在送走了“鲲”之后，基于心中的道与义，她牺牲自我化为海棠补天，从而使“其他人”世界免于灭顶之灾。与此同时，“椿”的青梅竹马“湫”却用自己的全部寿命与灵婆做交易，换回了“椿”的性命，并留下一句感人至深的话——“我会化作人间的风雨继续陪伴你”，令人动容。其中，不管是成功蜕变的“椿”，还是默默付出的“湫”，在他们的生命轨迹中，最为耀眼的无疑是他们在自我与超我之间的抉择，是他们对于理想的坚守，是他们对于人性之美的弘扬。

【注释】

1李泽厚.华夏美学·美学四讲[M].北京：读书·生活·新知三联书店，2008：3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