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 俊
简单与复杂的本质――题记
忽然间,父亲就不动声色
来到八十岁城堡――
皇冠般骄傲的城墙根下
母亲身材矮小
也一步不落
紧追慢赶,不离左右
父亲依旧一日三餐,粗茶淡饭
偶尔,也呷一口酒、抽半支烟
饭前还一定记得,烧三炷平安高香
母亲于一场意外大病后
这才卸下,中年后的倔强与坚持
开始向余生,接受一步步的忍让与妥协
父亲仍就每天荷锄担水
打理绿肥红瘦的菜园
洒扫鸡鸭成群的家园
母亲稍有闲暇
就往来于集镇或亲情
之间,自得其乐
我是在中年后,才渐渐领悟
生命的要义,就定期不定期
奔走在城市与故乡之间
在传统与现代之间
魔术般,变换着
儿子与父亲的双重角色
这实在是一件很让人愉悦的事情
如果每一天,你对你所扮演的角色
还深感满意,又满心欢喜的话
世界是你们的
也是我们的
我们
曾经是你们
你们,也终将会
成为下一个我们
像河流
后浪推搡着前浪
――不舍昼夜
像日子
黑夜有两只看不见的手
一手拽走旧日残阳
一手又托举出旭日东升
――推陈出新
每个生动活泼的语词
都是初见时,人见人爱的好孩子
它们或疯癫、或矜持,一哭惊别梦
或野性、或羞赧,一笑百媚生
它们最先领悟,仓颉造字的胸襟与智慧
它们沟通天地日月,通晓神明醒世的旨意
它们都长着各自好看的样子
像田野里并排站着的,身材修长的禾苗
它们有时在宗教的典册里沉思,端详人间百
态
有时也在欢娱的书簿里奔走、徜徉,嬉戏世
态炎凉
它们都是长大后最终认祖归宗的孩子
像河流东去,落叶归根,生生不息
一整天,我都在怀念
四十年前,或者
是更早些时候,雪
落下来后,安静的早晨
父亲,总是比往常
起来的要更早一些
院子里,厚厚的白雪,闪烁着
耀眼的,银子般夺目的,光芒
估摸着父亲打扫好了院子
我们兄妹几个,才像父亲
随即打开的,关在笼里的鸡鹅鸭们
一样,缩头缩脑,纷纷出笼
还没等鸡鹅鸭们,迈着方步
来到院子,中央的空地上
先是三二只,继而七八只
十来只的麻雀,就前前后后落了下来
鸡鹅鸭们在冬季,仿佛都比平常
要绅士许多,都各自低头觅食,不语
偶尔啄碰一下对方,也无非是
礼节性地提醒对方,不要擅自越位
麻雀们夹杂其间,并没有丝毫的
陌生、胆怯,或者是歉意。仿佛
它们是更小一些的豢养家禽,也在
自家的领土上,接受主人殷勤的照料和喂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