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红新 (安阳学院 文学与传媒学院,河南 安阳 455000)
经典童话深入人心的特别之处,即是以幻想夸张的拟人方式和离奇曲折的故事情节塑造人物形象、反映社会生活。在诸多童话中《灰姑娘》堪称翘楚,作为经典IP,自1950年以来陆续被多家知名制片公司搬上银幕,创作了多种题材影视作品。2018年10月1日上映、由中国制片方与迪士尼团队联合打造的三维动画电影《新灰姑娘》,在经典童话背景的基础上为观众呈现出一个“全新”的灰姑娘故事。曾经为几代人送上感动的梦幻童话再度被重塑,在《新灰姑娘》中王子不再权重望崇,灰姑娘也不再渴望指引爱情的水晶鞋,独出心裁的剧情走向颠覆了灰姑娘故事的既定模式。因而,“灰姑娘”的故事如何适应新的生存语境,《新灰姑娘》全新的电影改编能否超越经典创造传奇,这些都值得我们去关注。基于此,本文在对照经典的基础上,试图揭开三维动画电影《新灰姑娘》之“新”,并探究其折射出的新时代文化内涵。
三维动画电影《新灰姑娘》部分地保留了童话的经典要素,如光彩熠熠的豪华马车、精致华丽的皇家舞会、价值不菲的靓丽舞裙等。在此基础上加入了唯美、魔幻、冒险等元素,增强了故事的观赏性和趣味性,为观众呈现出一个既浪漫梦幻又惊险刺激的童话世界。
《新灰姑娘》片头即从一只身历其境的老鼠视角声明,这是一个与经典童话大不相同的故事。影片之始并未渲染悲伤的气氛,住在阁楼上的艾拉虽然衣食窘迫,但在三只可爱的小老鼠陪伴下依然乐观地生活。在小老鼠们的鼓动下,艾拉决定参加皇家舞会。得到魔法师学徒莉莉的帮助,艾拉盛装来到皇宫并成为舞会上最美的姑娘。然而在皇宫中莉莉却意外地发现了黑魔法,并且得知真王子已经被变成了老鼠、女巫计划在舞会上除掉预言中能解开魔咒的女孩,于是带着艾拉逃离了这场阴谋。当艾拉得知王子其实就是她阁楼上那只文雅的老鼠、纯净之谷的圣戒是解开这个邪恶魔咒的唯一方法,艾拉决意冒险前往纯净之谷。故事由此脱离了古城堡,转向了丛林和山谷。尽管巫婆设置了重重阻碍,历经波折的艾拉终以赤诚的爱心和坚强的意志感动了圣戒守护者,取得圣戒并帮助王子变回人类。但在最后的决战中艾拉被女巫的黑魔法石化,被救回的王子为了与艾拉永远在一起,将圣戒戴上了艾拉的手指而自己重新变回了老鼠。
作为公版IP的灰姑娘故事虽然有众多版本,但其类型模式却如出一辙:善良的女主遭遇母亲离世;女主受到继母及继姐妹苛待,过着饥寒交迫的生活;女主获得其亡母或神仙教母的帮助;女主如愿盛装参加当地的节会或舞会并与男主相遇;男主虽身份高贵,却无法留住女主;男主凭借女主遗落的鞋子或饰物找到并解救了女主,从此他们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美国民俗学之父”斯蒂·汤普森在《民间文学母题索引》中,把“灰姑娘”故事归为阿奈尔-汤普森故事类型。
相较于传统灰姑娘故事,《新灰姑娘》以王子被黑魔法变成老鼠为缘起更新了故事的发展模式。首先,影片摆脱了王子爱上平民女的俗套情节。王子其实是住在灰姑娘阁楼上的小老鼠,有着比灰姑娘更凄凉的遭际;灰姑娘摇身一变为王子的拯救者,他们在患难与共中相互扶持,感情悄然产生。其次,突破了童话故事大团圆收场的一贯定律,超越了传统童话中“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圆满终局。王子为了能与心爱的灰姑娘在一起重新变成了老鼠,虽然结局并不如经典那么顺理成章,但却给人希望,在不停地寻找!总之,《新灰姑娘》仿佛是一个童话大融合,将多个经典童话组合在了一起。
《新灰姑娘》呈现出新的故事类型:一个虽遭受母亲离世却自信、乐观、善良、勇敢的灰姑娘;一群活泼可爱的小老鼠终日陪伴在她身边;一个技艺不精的魔法师学徒提供了帮助;一场暗藏阴谋的皇家舞会里王子是假冒的;灰姑娘发现真相并勇敢地担负起营救“朋友”的重任,丛林历险并最终战胜邪恶;真王子为了心爱的灰姑娘奉献自己……影片不仅更新了故事的转折和动因,而且重构了女主的角色类别。在经典童话中,灰姑娘对自己命运的改变全无策动力,卑微的处境下突出了灰姑娘的美丽和柔顺,这也是王子爱上她的根本原因。《新灰姑娘》中艾拉对于自己的爱情能主动勇敢地追求和表达,她的自主决策意识被凸显。艾拉性格中“善良”“勇敢”等闪光品质,成为《新灰姑娘》叙事底线的关键因素。
经典童话《灰姑娘》中有着大体相似的人物形象设定:逆来顺受的灰姑娘、冷酷残忍的继母、丑陋悍妒的继姐妹、提供帮助的神仙教母、风度翩翩的王子……其中灰姑娘(Cendrillon)并不是人物的真实名字,而是由两个法文单词cendre(灰)和souillon(贱人)拼合而来,因此灰姑娘(Cendrillon)是两个继姐妹对柔弱、顺从的女主的蔑称。
在《新灰姑娘》中,尽管刻薄寡恩的继母和两个邪恶姐姐依然存在,但其戏份儿明显减弱,在此基础上影片大跨度地更改了故事的角色设定。首先,《新灰姑娘》塑造出“坚强而勇敢,善良并充满爱心”的新灰姑娘形象。她虽整日打扫却不甘禁锢、乐观自信;她虽处境窘迫却思想独立、坚定自我。她心地善良,肯为朋友赴汤蹈火;她坚强勇敢,面对困难时从不示弱。这是一个完全不同于以往的灰姑娘,是新时代独立女性的缩影。
其次,《新灰姑娘》中真假王子的设定体现了导演的匠心独运,其中假王子奥拉夫是女巫随便找来替代王子的傀儡,真王子则是住在灰姑娘阁楼上孑然一身的小老鼠。这个原本高高在上的真王子,有着比灰姑娘更坎坷的身世。他被邪恶的巫师用黑魔法变成了老鼠,还被消除了记忆。他不得不寄居在灰姑娘的阁楼上蹭饭,因而在朝夕相处中成为灰姑娘的朋友。这样的人物设定融进了导演琳恩·萨瑟兰自身的情感经历,正如她在影片上映前曾透露的:“光鲜亮丽的男神,不一定能像朋友一样懂你的心。”
再次,《新灰姑娘》在人物形象上的另一亮点是正派、反派魔法师的设定。蠢萌魔法师学徒莉莉经不起鼓动而与灰姑娘结下了不解之缘,她虽然不想逞英雄却一次次帮助灰姑娘渡过了难关。显然,莉莉替代了经典童话中的神仙教母,而邪恶女巫则成为灰姑娘和真王子在一起的真正障碍。影片中女巫的角色展示了人性的复杂,她想霸占王国并将王子变成了老鼠,却对自己的学徒莉莉关爱有加。她在人前着白衣时是伪善的国师,当她穿黑衣时却变成拥有强大黑魔法的巫婆。
经典童话中的灰姑娘凭借自己的美貌与柔顺成功逆袭,她和王子的爱情羡煞旁人,灰姑娘甚至成为众多女性心中的“偶像”。不难发现,诸如《灰姑娘》之类的童话或多或少地宣扬着相似的观念:容貌美丽且性格温顺终会得到王子救赎,“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新灰姑娘》对于幸福有着不同于以往的诠释和解读。首先,在《新灰姑娘》中王子同样对盛装的灰姑娘一见倾心,但唯一不同的是这个王子却是假冒的。《新灰姑娘》试图以充满戏剧性的情节告诉观众尤其是女性观众,幸福不等于颜值或温顺,轻而易举的幸福多数不可靠。其次,《新灰姑娘》中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不再是一见钟情,而是从朋友慢慢互生爱意且故事的结尾也不是很美满。这样的情节安排,不仅弘扬了爱情和友谊,而且营造了一种不完美中的完美,实现了为爱奉献的升华。总之,在《新灰姑娘》中灰姑娘用自己的智慧和勇气克服重重困难才获得来之不易的幸福,这是对少女应有的纯真年代的致敬,寄予了平凡人对幸福生活的希冀。
三维动画电影《新灰姑娘》用现代化视角去思考和解读经典,注重寓教于乐、老少咸宜。《新灰姑娘》并不是单纯的低幼片,其主要意图是做合家欢片,因而电影中的故事更有深度,可以满足不同年龄阶段观众的需求。
《新灰姑娘》赋予了灰姑娘独立、勇敢、善良、智慧等新时代女性的魅力,展现了新时代灰姑娘内心的优雅和强大。影片中的艾拉有着惊人的毅力,当王子自馁退缩时,总是她在坚持。艾拉那种不甘禁锢、坚定自我的追求,正是当下孩子最需要汲取的养分,不少观众看后表示:“这个不一样的灰姑娘,身上有满满的正能量,孩子能够从新灰姑娘身上学到很多美好的品格。”
三维动画电影《新灰姑娘》中的艾拉不再是一个缺乏爱的角色,被施咒的老鼠给了她最好的陪伴,恰恰是陪伴给了灰姑娘一往无前的勇气。故事以朋友的形式发展,体现了导演的良苦用心。对孩子的精心陪伴,正是当下忙于事业的父母最缺失的。爱孩子是父母的本能,事业上再大的成功也无法弥补教育子女失败的缺憾,因而怎么爱孩子是一个常谈常新的话题。相信每一位观看过《新灰姑娘》的家长都能明白,孩子真正需要的爱只是父母可以陪伴在身边,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
总之,在《新灰姑娘》中灰姑娘不再需要上天的眷顾、王子的垂青,她不仅美丽善良,而且勇于帮助朋友。儿童可以在观影中学到独立自主、率真仗义,父母也可以从新灰姑娘身上启发成人式思考,可以说三维动画电影《新灰姑娘》蕴含了老少皆宜的励志童话主题。
传统的灰姑娘故事铸就了典型的“灰姑娘范式”,其情节之初是“王子”发现并拯救了“屋子里的天使”,最终的美好归宿则是“王子”携手“灰姑娘”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这在某种程度上契合了民众的传统归宿定位,平凡女子得遇王子而走向幸福才是很完美的人生脉络。然而我们不难发现,在“灰姑娘范式”中“王子”起着决定性作用,唯有“王子”才能完成对“灰姑娘”的一劳永逸式救赎。“灰姑娘范式”外表之下隐藏着鲜明的心理内容倾向和性别角色定位,对于“灰姑娘”而言,获得幸福的前提是得到“王子”的垂青,她的“梦想”即是寻求庇护、等待救赎。
《新灰姑娘》中的女主艾拉,不再靠天生丽质加魔法装扮去征服王子。借助众多现代元素的融入,经由全新叙事因素的置换,植入了符合当代社会男女平等的话语诉求。影片一改传统灰姑娘的柔弱形象,我们看到了一个充满自信的新灰姑娘。她化身一个不拘束、不扭捏、不虚伪的“野丫头”,充满智慧且无畏无惧,即使身处逆境也不甘被命运摆布,以顽强不屈的意志走出困境,最终以爱心解救了王子。《新灰姑娘》的预期观众无疑是倾向于女性的,这种改编模式下,女主与王子风雨同舟、患难与共,最终谱就了一段旷世奇缘。
《新灰姑娘》传达出的美好愿景,符合了新时代文化精神,具备了当代传媒语境中的改编适用性,同时用独具创新的风格将经典延续下去。这样的情节发展与我们所处的现实社会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对“灰姑娘情结”这一社会心理进行了正确评价,并重塑了性别角色,营造了两性平等和谐发展的新天地。
综上所述,三维动画电影《新灰姑娘》主要在“新”字上做文章,以其现代化的改编和诠释超越了经典。首先,《新灰姑娘》以其绝佳的画面质感搭配魔幻元素塑造了崭新的童话世界,使观众的梦幻体验全面升级;其次,以颠覆性的故事情节对“幸福”进行了全新界定并凸显了其励志主题,为每位观众提供了“坚强而勇敢,善良并充满爱心”的优秀典范;最后,以友情和信任将灰姑娘和落难王子的命运联系在一起,从而赋予了“女性”新的社会角色定位。总之,《新灰姑娘》跳脱出传统的故事框架,融合新时代价值观,将善良、无私、友情的主题贯穿全片,焕发出灰姑娘童话的新时代魅力,呈现出全新的文化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