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 城（组诗）

黄晓华

固城遗址

固城湖水一直在照镜子

从蓝天上看见自己

两千五百年来模模糊糊的面容

就像我踩着电脑键盘

一路走回西周

风景真真假假

楚攻吴，吴伐楚

一个古人姓伍名子胥

既放火，也挖河

现在又站在遗址上被人敬仰

为了某种需要

总有人修改履历

很多年前范成大来过

再过很多年崔致远也来过

这些都是据说

而上海诗人是真的来过

因为我今晚读到了喻军的词

采桑子·固城湖

在固城湖水漫城

速度最先从丹顶鹤的翅膀上慢下来

网里的天空只有辽阔

没有飞翔

傲慢是孔雀的羽毛

你逗它也没有用

美丽不会为豢养而绽放

天鹅湖里，天鹅们穿着黑白球衣

雨水的哨音洗过之后

白的越白，黑的更黑

头顶着荣誉在中场休息

只有老虎过着它的慢生活

一只围着梦想转圈

另一只用舌头在脚上舔着远方

远方说，慢只是一种心境

像湖水，荡漾宁静

不是节奏，更不是

自由

在淳溪老街

青灰色，或者胭脂色也是会说话的

当你从它们身上走过

像车轮和炻器

徽派在官溪河边沉默

这里不是马头墙的故乡，是金陵

明清的月色照在雕花窗棂上

也会结出果实

从前深藏不露的

挖地三尺也要摆到老街上

古训说，富不外露

这句话对淳溪不适用

太平盛世，不怕贼惦记

就怕人不惦记你

今天自媒体发了我的诗歌

羽毛贡扇下我拿出手机

对着云溪香鹅看打赏阅读量

就像淳溪站在另一边

数着景点联票上

小孔里流淌的

喜悦

在桠溪看见傩

这些脸是谁，似曾相识

又不敢相认

图腾的崇高与缅怀

它古老，像胥河两岸风光

年轻如雨水，洗过红灯笼之后

青石板上也温暖

跳起来，它是祈福的五猖

静下时，是黎明或黄昏

白天和黑夜五行合一

当这些傩离去，空空荡荡

一个古戏台悄然转身

一些遥远的声音花开无边

如果哪天我变成傩

你不要害怕，丑陋面容下

也有善良的心

大马灯小马灯

吴头楚尾，大马灯照过唐朝

也亮在今晚，忠义

在马背上驰骋 一千年

如今刀枪入库

马放游子山，留下一点点向往

在小马灯里闪烁

桃园的痛，不仅痛在百家姓

穆桂英的梦，越过宋代

又在孩子们脸上醒来

九阵图随缘，摆设天下

竹架布衣已经支撑了五百年

太太平平是老百姓一生的简单

茂盛是一种缘分

可遇不可求，我的心

马踏飞燕，飞燕总在关山外

南陵关：漆桥记

雨打南陵关，上午十点

也打着我们的好奇，漆桥老街上

孔子的后代还没睡醒

排门板像朦胧睡眼，半开半闭

以一座桥命名流水

流水命名思古之幽情

感动了桥上的漆，流下粘住一条街

像粘住头戴破帽的蜈蚣

谁还认得这古宁驿道

丞相石像已毁，保平井独眼无泪

地溪河水痛别高脚楼

伤痕深陷在青石板

但见一座仿古漆桥

像做旧的古董在河道上展示

仿佛岁月之手，只会模仿

只会不断毁坏古老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