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批评主体自身”与追求“有硬度”的批评

2019-11-14 13:10■叶
长江丛刊 2019年28期
关键词:批评家硬度知识分子

■叶 李

伊格尔顿说:“思考批评家的任务是批评家们在面临任务到来时不会缴械投降的一种方法。”在我看来,今天批评家必须正视的任务应该包括有意识地让批评“回到文学”、回到“批评主体自身”。我非常认同金赫楠曾经强调的“作为写作的批评”,他指出中国当代文学批评越来越学院化。当然,这一方面凸显了文学批评的学术含量与专业性,另一方面学院体制下“日渐学科化、标准化”的批评也多多少少失去了与作品、文学文本彼此之间贯通、流注的血气。一个真正建立了主体性的批评家应该始终有反思的勇气和能力,抵抗在学院批评的范式下形成的批评惯性,真正从文本出发,从真切的阅读感受出发,以与作家、文本的平等交流为前提来进行批评。在具体的批评活动中,批评家应该尽可能抵制文本目的论,也警惕将文本工具化,避免将批评变为术语、概念排列组合以后的输出行为,主动冒犯那些被“常识”“平均的趣味”“通行的标准”“大多数的意见”框定的批评模式,把批评还原为一种思想与艺术的探险。同时,警惕脱离文本而自说自话,既不是轻慢文本,也不是跟在文本之后亦步亦趋,而是在尊重文本的前提之下,融入自身的阅读感受与思考,形成一种既“及物”又“切己”的批评。“切己”意味着批评作为“镜与灯”不只是照见文本,还要照见批评者自我,双向的照见才能真正建构批评者的“主体性”。要以批评者自身生命经验与文本经验的“视域融合”使批评产生“生产性”,也由这样的批评使批评家的“自我”“知识经验”“思维结构”被扩容、更新,使批评在一种人与人、人与文、文与世界的互动中实现意义的释放与增殖。

就我个人而言,我希望在批评中追求这样的境界,即把自己对于生命的痛感、对于当代文化图谱的观察与对于当前文化现象之下的社会心理、认知结构的理解化入批评之中。批评不是我展示解剖术的直播,它其实是我沉痛的思索与困惑、对世界的理解、对于写作者的生命经验与创作心理的体认的表达,它是涵纳性的而不是完成时的绝对结论。从“守本返真”的意义上说,批评是个人的生命经验与文学在时间之流里的互相印证,批评是文学的生命与批评家个人生命的见证。

我希望追求一种“有硬度”的批评。我对这种“硬度”的期许在于“是非好恶,不妨直说”,以自我生命经验、知识经验的真诚投入和对学理立场的秉持,说实话、讲真话。第二,不局限于对文本做经验化、“现象化”的总结,而是“寻找支配表面现象的潜在结构”,发现结构与意义之间的内在关联,探讨结构如何产生意义,发现文本结构与社会结构之间的可能联系,深掘文本之下的文化心理,以及这种文化心理可能具有的典型意义。其三,伊格尔顿借由对批评家任务的反复阐明,实际上坚持了质询的行动“一次次地质问资本主义社会中的知识分子阶层的作用,追溯传统知识分子的角色,发掘有机知识分子的机遇”,尽管我们不一定要去确认“激进批评家的典范作用”,但可以从中得到的启发是,我们应该赋予批评更大的可能——它是批评家理应正视的机遇——将我们自身锻造成有机知识分子的机遇,塑造现代知识分子角色的机遇。“有硬度”的批评是与这种机遇正面相接、有力回应的批评。如果文学是一种介入性的创造活动的话,“有硬度”的批评或许才能具备行动的力量,介入现实。

我无法说出最理想的批评是什么,但席勒的说法给了我关于一种判断标准的启示。席勒说:“我不愿生活在另一个世纪,也不愿曾为另一个世纪工作过,人是时代的公民。”他还说:“与你的时代一起生存,但不做它的产物。”如席勒所言,人是时代的公民,我不可能抹去时代加诸于我的印记,相反正是这印记成就我——一个在具体时代中的批评家。但同时,我期待我的批评、我们的批评与我们的时代共存,但不仅仅是它的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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