跤乡人物

郜天仓

定襄地处忻定盆地，民多豪侠，有尚武之风。大师郭氏原名六灯,后经贺龙元帅提议改名六登。

六登1936年农历正月初五生于山西省定襄县杨芳村,自幼聪慧,反应敏捷,七岁入学，只读书三册即因家贫辍学务农。十二岁经七岩山维坤法师介绍到五台山清凉寺出家，法号了圆。1954年还俗,前往太原市卧虎山谋生。1958年冬偶然机遇被太原市体委选中，特招为举重运动员。1959年6月调山西省体校摔跤队。同年7月在北京工人体育场，与时任国务院副总理兼国家体委主任贺龙元帅邂逅并获得关注赞扬，受到莫大鞭策。之后先后夺得全国自由式摔跤重量级季军、亚军，全国中国式摔跤重量级亚军，全国自由式摔跤重量级冠军。1960年，贺龙元帅得知大师荣获“运动健将”称号，特委托国家体委副主任荣高棠将不同规格的八个石锁、八副石墩代为转赠，大师深受鼓舞，于当年加入中国新民主主义青年团，1965年如愿加入中国共产党。

1966年3月大师因骨伤退役跤坛。

1981年3月随中国武术硬气功团出访英国、法国与马耳他，大师“以石代砖双风贯耳”“头顶巨石勇接百锤”的压轴表演轰动欧洲，成为外国观众崇拜的“国宝级大师”。

大师兴趣广泛，烹饪、木匠、泥匠、石匠以至魔术均有涉猎，大脑特殊感应使然，不管学什么，一看就懂，一操作即得心应手。他自幼热衷表演，先后在《异想天开》《大师与神通》《还剑奇情》《神州精魂》《五台山奇情》等六部功夫影片中饰演重要角色。

1990年退休之后，他仍积极扶持新秀，悉心辅导前来求教的摔跤运动员，并不惜劳苦应邀到武警部队和闻喜、忻州、定襄等地进行武术示范指导，深受广大武术爱好者尊敬和喜爱。

大师于2014年五月初一深夜圆寂。五月初六骨灰下葬原籍杨芳村北，落叶归根，弟子及亲友备极哀荣，以佛家理念，大师往生极乐世界绝无愧矣！

奇人奇迹

六登天赐神力，八岁担百斤炭健步如飞；十七岁背三百斤高粱一口气走十里路不歇脚；稍长，挖河挑渠、盖房压顶，一人抵三四人出活儿；成年后赴太原崖底刨土、推土、拉平车、装卸火车皮，力大如牛，堪称人中苦力之王。

上世纪缺食少衣年代，穷伙计们经常打赌进食，六登创造了一次吃10斤窝头，十分钟吃5斤挂面，半小时喝60度白酒3斤不误推土25车的记录，堪称奇迹。

除了天赋异禀，大师一生成就离不开“三苦”。一苦是苦练神功。其实他多次获全国冠军，并因此吃上“皇粮”的摔跤职业，只能说属六登的副业，武术、硬气功才是他的主业。他十一岁受父亲导引痴迷武术、硬气功，先后认师丁德长、张补锁、常田、草上飞、河海峰、宋茂竹、何振江，虚心求于师而又不拘泥于师，敢于标新立异，创造适合自我的独特功法。为此，无论干什么，都不忘早晚苦练，流血流汗，脱皮掉肉在所不惜，数十年如一日持之以恒。

二是苦夺神魁。六登身材高大一米八六，体重一百四十公斤，膂力惊人，武艺超群绝伦，对抗切磋，神州几无敌手；他自造八十五公斤铜头铁杆大刀，舞弄于手背，令人眼花缭乱，赏心悦目，能承续此功夫者，唯其弟子张云龙；他腹部压过一吨半重物，双肩承负一吨面粉（四十袋）行走如常；他光头撞断过八厘米厚石碑；1983年，他率领五名徒弟出战南昌全国散打表演赛，突爆冷门，囊括了五个级别的全部冠军，首创全国体坛运动史奇迹。

三是苦修神德。六登一生坚持助人为乐，见义勇为，惩恶扬善，以“无偿救援暴死产妇装殓入棺和无私捐助贫困生读大学四年”最具代表性。他六十年如一日，为民众义务修自行车，修锁配匙、机械修理、垒灶套炉、钉鞋，有求必应；为患者义务整骨、按摩、医治疑难杂症、赠送丸药膏药，以及算卦、相面、看风水排难解忧，来者不拒。

赛场趣事

1965年4月，长春市春寒料峭，长春体育馆却热烈非凡。“全国自由式摔跤锦标赛决赛”的横幅标语悬挂现场中心，万名观众眼睛齐刷刷地射向赛场入口处，终于熬到两个重量级体坛名星满宝林、郭六登出场亮相时刻，全场观众哗然起立鼓掌……

满宝林、郭六登分别是吉林省、山西省的跤坛宿将。满宝林身长比郭六登略高，但体重较郭六登轻。他们是多次角逐重量级冠亚军的老对手，没料这年又碰巧狭路相逢。平心而论，郭跟满的私交一直不错。郭六登生性重义，受“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影响很深，因此，每逢跟满宝林交手，他总是拼不起劲来，摔来摔去，最后多是积分相等，碍于郭六登块头重，常被判排名第二。省教练崔富海深知他的毛病，事先有意敲打说：“六登，此场是决胜局比赛，至今咱们山西还没有夺得一项冠军，怎么个摔法，你看着办吧！”当时郭六登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当郭、满两人还在做交手前的准备活动时，突然广播里传出现场直播员的解说词：“今天出场的两位跤坛宿将，将要投入决胜局的较量。一位是吉林省著名运动员满宝林，运动健将，全国冠军。去年也是在这里，同日本著名摔跤斗士交锋，他力挫群雄，保持不败记录，为祖国争得了荣誉。”话音刚落，体育馆爆发出一阵暴雨般的掌声。满宝林频频挥手向观众致谢，显得那么潇洒自得。接着解说员口气一变，轻描淡写地说：“另一位是山西运动员郭六登，全国第二名。”空旷的大厅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从解说员和观众的态度上，六登悟出一个道理：只有争得荣誉，才会得到尊敬。于是，郭六登铁了心：今天这个冠军我是拿定了！

决赛开始，前五分钟的角斗，郭六登以五比六负于满宝林。郭六登脑子里却早谋算好了对招。下半场的哨声一响，郭六登一猫腰施了个山西的抱腿绝招，双手准准地钳住了对方的右腿，迅即使了一个漂亮的“压桥”动作。满宝林当场仰面倒躺，双肩着地后极力挣扎，郭六登拼尽全力死死压住。按照自由式摔跤规则，一方把另一方压倒，双肩着地满二秒就算获胜。此时满宝林已被压得浑身乏力冒汗，悄声说：“六登，我输了，松手吧！”郭六登举头瞅瞅场上，附耳道：“别急，两边的边裁判还没有举牌哩！”

原来在往年郭六登与满宝林的交锋比赛中，有几次主裁判已举牌判定郭六登胜，郭六登就松手站起，但边裁判却迟迟不判，或说没有看清，或说不够二秒，只好被否决重摔。郭六登也并不计较这个，重摔就重摔，无所谓。

这次郭六登可接受了以前的教训，继续死死压住满宝林不放。足足压了对方一分半钟。出任主裁判的内蒙摔跤老将吴正海连吹三次哨，郭六登仍不起身，直到吴正海吹第四次哨，两边边裁判先后举起黑牌，并宣布“郭六登绝对胜利”才罢。当时的长春体育馆沉默数秒后，突然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

在郭六登的运动员生涯中，最荣耀的赛事，莫过于1983年在南昌举行的全国散打表演赛。那年，郭六登执教的五位队员代表山西出战五个级别的比赛，突爆冷门，囊括了五个级别的全部冠军。这场战绩，在全国体育运动史上也是罕见的。当时有全国17个省市代表队参赛。这些代表队中，大部分都是组建多年，实力雄厚，久经沙场的老队。

大师生前，曾跟笔者讲起当年那场赛事，讲述时禁不住地神采飞扬：

咱们山西队是一支新组建的队伍，我是领队、教练、医生三职集一身。难怪事后有人戏称我“单枪匹马下南昌”，但我还是“既来之则安之”，积极进行赛前的战略策划和赛场上的战术拟定。比赛采取的是双败淘汰制。好多队压根就没有把咱山西队放在眼里，三轮比试下来，出战的五位队员却都以高积分，全部出线进入决赛圈。这时候，所有代表队才刮目相看咱山西队。决赛前，公布了抽签结果，次轻级、轻量级、重量级三人的对手倒不甚紧要，只是中量级的郭增对河南队的一个队员（名字记不清了），和次重级汪波对广东队的李志明，感到了有点压力，尤其对郭增更为担心。因为河南队的这个队员很有实力，是上两届中量级的连座冠军。据我的临场观察，郭增赢他，是相当困难的。决赛开始后，次轻级的刘玉福、轻量级的徐存科、重量级的赵正国三人先后上场，每人只用了七、八分钟就分别获胜夺魁，真如探囊取物一般。这对郭增鼓舞很大，轮到他上场，我叮咛道：你不能跟对方玩技术拼耐力，必须采取出其不意的闪电式攻击战术，一上场就迅猛出招把对方赶到边线外。因为谁把谁赶到边线外便可以得两分。郭增的悟性可真棒！裁判的哨音刚响，郭增便如法炮制，雨点般的直拳、勾拳交替出击，连珠炮似的飞脚招招紧扣，手脚几乎是同时着位，直到把对方打懵，赶退线外。就这样，郭增连胜两局，第三局虽然对方挽回几分略显优势，但终以比分悬殊而告败。

最后一个次重级冠军争夺是汪波对李志明。李志明是广东队的散打名将，连续几年蝉联次重级冠军宝座，在东南亚一带享有“小老虎”之盛名。赛前几分钟，他的教练找到我说：“郭师傅，你们已经拿了四个冠军啦，你我的师父又都是师兄弟，这一个嘛……”他的意思显然是要我发扬发扬风格，出让这个冠军。我故意截住他的话说：“这一个照样是手下败将！”对方说：“不可能吧，你们就这样自信！”我毫不让步：“不信？那就场上见！”

我之所以如此自信也并非空穴来风：一是由于山西队连连轻取桂冠，队员士气高昂，威慑群雄，势必给李志明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二是汪波是全队实力最强、功夫最好的队员。经我对李志明的战术精心研究得出结论：李的弱处恰好正是汪波的强点；三是李志明的无知之举注定了他与这次大赛夺冠无缘。决赛这天早晨，我去室外活动时，偶遇李志明练功，他很可能也望见了我。但不知对方出于怎样的考虑，下死劲儿一口气做了100个“俯卧撑”，当时我就断定他今日必败无疑。因为我是搞骨科、伤科的土医生，深知其中奥妙。按照运动规律，大赛前10小时内绝对禁止超负荷消耗体能，正确举措是适当做一些运动，以保存体力养精蓄锐。李志明如此这般，无异于自残肌肉、韧带，这必将严重损害臂肌发挥出击的潜能力量。于是我疾速返回住处，与汪波拟定了针对李志明的一套战略战术方案，果然奏效。

其实，山西队连连报捷后，李志明的思想上就背了个大包袱，双方一交锋，他就如履薄冰，步步提防处处留神，以守为攻不敢轻举妄动。汪波按照方案，先施用两个直拳一个直踹发起突袭攻击，凶猛的火力逼得李志明连连后退。紧跟着，汪波又出招双脚跳踹——全身腾空跃起，然后展双脚同时向对方胸部踹去。李志明也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身子微微一蹲，汪波的双脚落空，擦着李志明的头顶飞过。汪波迅速调整心态，故意撂给李志明一个空子，李不知是计，窜步上前，施飞拳直捣汪波头部，汪波偏头一躲的同时，倏地来了个180度快速转体，飞起右脚正中对方胸部，只听“嘭”一声，李志明失去平衡跌了个仰面朝天。李志明的锐气受锉后，防线开始崩溃，汪波蓄意在自己胸部吃了他几个直拳，果然一拳比一拳绵软，没有爆发力。汪波见火候已到，直拳勾拳旋风般地连环出击，越打越勇，仅用十分钟便把对方击败，拿下最后一个冠军……

出访三国

一提起为祖国争光，郭六登就有一句挂在嘴边的口头禅：祖国利益至高无上。最使他心里抹不去的是1981年随中国武术团出访英国、法国、马耳他三国时发生的故事。

1981年3月4日，郭六登随中国武术团抵达首站英国伦敦。由于这是建国以来的首次商业性出访表演，预售票早被抢购一空。一到目的地，全团人马就积极进行演出准备。可就在寻找硬气功节目双风贯耳的道具材料时遇到了难题。这个节目的表演过程是这样：表演者侧卧躺倒，头下枕一至二块砖，上耳廓连同头部压三四块砖，再用铁锤砸，上下砖碎，人安然无恙。难题是伦敦的砖既小又厚，比国内的耐火砖还硬，不宜表演使用。广西的两气功师见状直皱眉头，找到郭六登说：“郭师傅，这可怎么办呢？”郭六登试着弹了弹砖，果然发出轻脆的金属般的声音，于是说：“不能上就算了，用别的节目替代吧”。没想到第二天，承包演出的老板指名要点这个节目，并说好多观众就是冲它而来的。许久没人吭声，团长也不知如何是好。作为硬气功组组长的郭六登脸上觉得好臊，沉默片刻，郭六登指着地面说：“这个节目我上，就砸这个。”众人一看，原来是练手断石碑的条石，长70厘米，宽30厘米，厚8厘米，每块足有60公斤。众人都否决提议，团长也不同意，但郭六登据理力争道：“对这个，你们都是外行，我心里有底，我敢保证不会出任何问题。”费了好多口舌，才把大家说服。郭六登当即指定，由他的徒弟关恩普掌锤，但关恩普第一次当师父面回绝：“不是我不打，实在下不了手，太危险了。”在这种情境下，郭六登不再为难徒弟了，转脸将此重任交给湖南气功师老赵执锤。

晚上，表演开始了。这是此场表演最后的压轴节目。当郭六登泰然枕睡在石条上，上耳廓、头部又压了三块净重180公斤的条石时，全场异常沉静。三千多名观众屏声敛气、睁圆眼睛，仿佛等待着一个庄严神圣的时刻到来。这时，气功师老赵在舞台中央站定，双手抡起十八磅大锤在空中绕了个弧“咚”地一声，砸在石条上弹了回来，场内愈加安静，老赵又一断喝，随着“咣”地一声，锤到石碎。刹那间掌声雷动经久不息……条石碎后，郭六登默然卧地不起。稍顷，掌声停止了，场上死一般沉静。团长也惊出一身冷汗，团员们都傻了眼，当郭六登的徒弟关恩普带着哭音喊师父时，郭六登猛然一个鲤鱼打挺腾身立起，全场观众再次掌声雷动，欢呼雀跃……

1981年3月中旬，中国武术团应邀来到英国第四大城市伯明翰访问演出。伯明翰是海滨城市，环境优美，空气湿润。英国伯明翰时间下午七点半，出访表演第七场幕启。

第四个节目是“大绳锁颈”。气功师赵继书首先演练太极发功，然后以展示脚、拳、颈内肌肉基本功，很引人注目。接着选两名伯明翰人检验绳子，再沿看台传递给观众过目，证明是真家伙。同时动员20名观众下场地协助表演。

很快赵继书持绳绾结将直径1.5厘米粗的大绳套上自己的脖子。掌舵者邓培之遂喝醒左右两边协助拉绳的20名伯明翰观众，大声喊道“预备，开始！”

奇怪的是大绳并没有断。照前六场的表演经历，只须五六秒钟一拉就断。此时，助拉的观众见绳没有断，继续使大劲儿拉，结果两边像“拔河似的拉了锯”，更可怕的是赵继书的双脚竟离了地。站在一旁监护的郭六登一看事情不好，疾步奔前，命令松手。老赵口吐白沫倒下，被郭六登拽起，拉在自己转成弓步的腿上，用膝盖顶住肛门，照休克的老赵头顶百会穴“叭——叭——叭”连击三掌。停了五六秒钟，老赵像牛吼一样地吼了十几声。观众圆睁眼睛傻看，鸦雀无声。郭六登把神志基本恢复清醒的老赵扶立站定，不说二话，又夺过绳子给他套上，对身旁受雇的英国播音员说：“赶快广播，说这个大师第一次运气不佳，现在二次发功，颈断大绳。”又挥手示意拉绳子的，“注意表演继续进行，开始！”喝令后仅四五秒钟绳断人安。20名伯明翰人霎时跌成两堆“叠罗汉”，全体育场掌声四起。

紧跟着，郭六登力主老赵继续表演“腹卧钢叉、项下卧刀”。这时，副团长、武术教练、大夫都下到场地劝阻。因为当时没有时间跟他们理论，郭六登只转脸对老赵说：“现在你辛苦一下，表演完这两个节目后，你回国以前的所有节目全部由我代替，你再好好休息。”老赵点头会意，很快表演完毕。顿时，掌声、呼嚎声震耳欲聋。

伯明翰时间晚上十一点半钟，连夜召开全团紧急会议。主要议题：严厉批评郭六登的错误行为。两个武术教练首先发言：老赵抢救过来以后，郭六登强迫其继续表演节目是一种摧残生命的不人道行为。犯这种错误的主要根源是郭六登心存妒忌……医生也说：老赵休克遇险，郭六登不叫医生抢救，他倒反上去，又打又折磨的，没有一点对同志的仁爱之心，很不应该……众人群起而攻之。

直到大家不再发言，郭六登才不慌不忙地反驳道：恕我直言，你们都是外行，不懂这个。第一，我们中国表演团不远万里来到英国，在座的都是从全国选拔出来的精英。在伦敦时都称咱们这武术、硬气功为国宝。因此，让老赵连续表演，就是为了给伯明翰观众造成错觉，以为我们这是出于表演需要而设置的情节。这不仅挽回了老赵的声誉，也挽回了我们表演团的声誉，而最终是为祖国争了荣誉。第二，关于打老赵的问题，我在这里解释一下，这并不是折磨老赵，而是抢救老赵。当时我采取了两个急救措施：一是用膝盖顶住肛门，防止下漏，二是击打头顶百会穴，这是为了向下增压，以争取血液向上回流的时间。事实证明，这个办法很有效，只五六秒钟，老赵就恢复了呼吸。在抢救老赵和让他表演节目的问题上，我没有任何私心杂念。

郭六登话刚说完，有人还要进行批驳：看来你还挺有理，在错误面前拒不认错……

郭六登火了，腾地站起。郭六登有个毛病，一发火必定脏话骂人：“我看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全是些瞎毬……好！要闹咱就闹个透，今天这个事故责任究竟该谁来负？先解决这个问题……”

原来，在表演前举行的例会上，曾起过波折。两个武术教练发表意见说，在格拉斯格演出结束后，有不少观众对大绳锁颈节目提出质疑：绳子有可能是郭师傅掌舵（指挥的意思）弄断的，是不是以后表演改由其他人掌舵？一位气功师也表示，郭师傅掌舵，有喧宾夺主之嫌。团长当即也表示同意，并征求郭六登的意见。郭六登说：“我保留意见，这不是个谁掌舵不掌舵的问题，这里边主要有个责任问题。不过，只要老赵同意也行。”赵继书马上表示“使得”，并主动提出由广西气功师邓培之掌舵。这才导致出了事。

团长见郭六登要翻老底，立马起身打圆场道：“郭师傅今天的这个做法是完全正确的，咱们这场演出基本上还是成功的……”

以后老赵表现很不错，场场从未缺演。北京一别，转瞬27年过去，郭六登跟老赵再未见面。1984年，郭六登赴张家界应邀拍摄电影，曾给老赵捎过口信，结果当他赶来时偏逢郭六登临时外出。看着老赵留下的一包鲜橙，郭六登心里感慨万千。

马耳他是那次中国武术团出访演出的最后一站。当初的动因是冲西欧十几个国家在马耳他首都瓦莱塔召开的例行峰会而来的，目的是通过表演求得更多的邀请。外国人对中国硬气功兴趣强烈，于是郭六登精心准备了九个节目：宝塔开石、铡刀跺身、项卷钢筋、腹卧钢叉、颈项卧刀、大绳锁颈、银枪刺喉、胸前劈刀、钉板开石。谁想月缺难圆，当全团人马驱车赶到瓦莱塔广场时，却出了两个岔子。一个是铡刀跺身的主道具铡刀遗到住处忘了带。另一个是马耳他为表演团准备宝塔开石的几块石头不能用，长度不足，厚度有余。按宝塔开石的石头道具要求，长不得低于1米，厚不能超过20厘米，但摆在面前的石头，最薄的也有31厘米厚。要知道，宝塔三层开石是由三个人叠摞组成，每人肚上压一块石头，掌锤一层一层开砸。石头太厚，或长度不够，既无法置放，又失去了观赏性。离演出还有一个多小时，团长面有难色，硬气功组的几位师傅心急如焚。郭六登远眺着悬挂在空中的“中国功夫，轰动世界，气功表演，稀奇惊险”的巨幅标语，随后俯首眼盯着那几块石头反复琢磨了老半天，说：团长，我看这样。铡刀跺身宝塔开石两个节目取消，加演“游锤贯顶”。气功师赵继书一摊手插嘴道：“问题是没有石头呀！”郭六登大声说：“有，今天我就顶这块最大的石头！”众人一下子都瞅着郭六登愣神儿了，好像说：你不是在做梦吧！团长终于发话了：“六登，这块石头就是放在地上，几十锤子也不一定能打开，我们要为你的安全负责！”郭六登哈哈一笑。中国驻马耳他大使馆的大使问明情况后，对郭六登说：“你是要头顶这块大石头，用锤砸，直到砸开？”郭六登答道：“是！”大使不再言语，只是不大相信地摇了摇头。郭六登的笑着说：大家要相信我，我若没有金钢钻也绝不揽这个瓷器活儿……

大使被郭六登慷慨激昂的言词说动了，问道：“这块石头多长多宽多厚多重？”团长说：“长69厘米，宽68厘米，厚40厘米，重300斤左右。”大使满意地点点头，而后与团长交换了一下眼色说：“不要用锤砸，先让他顶到头上试试看！”郭六登兴奋地笑了，遂拿一块毛巾挽了个圈垫在头顶，招呼四五个后生将石头架上来。从容地踱了几步站定，真如“泰山压顶傲苍穹”。顿时，全团员工鼓掌示贺。

出访表演在瓦莱塔地中海礼堂举行。

观众企盼已久的“头开巨石”的表演帷幕终于拉开了。郭六登犹如“高山顶上一青松”，头顶巨石挺然屹立。气功师赵继书、关恩普站在高高的桌子上，抡圆十八磅大锤，铆足劲儿轮番猛砸。礼堂播音员开始喊数“一锤、两锤……”打到50多锤了，巨石纹丝不动。台下观众、团长、大使馆人员、表演团员工都大声喊“不要打了，不要打了……”郭六登坚决反对，也大声喊道：“继续打，打开为止”！当砸到70多锤时，郭六登突然觉得声音不对了，立马叫停，并通知播音员广播：“打锤人没有力气了，休息片刻继续打！”

巨石未有裂纹，只是锤落处有两个积满石面的坑坑。片刻后郭六登指令赵继书：行十字锤四面开打！

锤挂风声，巨石第二次又铿锵地“吼”了起来。

当砸到第118锤时，“哗”的一声顽石终于碎裂。随着碎石落地之声，马耳他人沸腾了，他们纵情跳跃放声欢呼，许多人把帽子高高抛起。不少人上台拣几块碎石头作留念。

谢幕结束后，参加峰会的西欧各国大使都要求郭六登签字留念。晚间的国宴上，明托夫总理特地来到郭六登桌前，向他敬酒，表达马耳他人民对中国人民的深厚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