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茯苓

◇慕蓉紫瑜

传说有些人是带着前世的记忆投胎的。这些人为了保留前世的记忆，便和孟婆做了交易。相传凡是做了交易的，他们死后将会永不转世，化作孟婆浇灌的彼岸花，生生世世陪着孟婆。

朝都里没有人知道云茯苓从哪里来，直到云茯苓成为花魁的那一天，大家才注意到她，仿佛她是凭空出现一般。

云茯苓是花楼里的新一任花魁。她的肌肤雪白如凝脂，双目含情，樱桃小嘴，惹人垂怜，只可惜，自云茯苓出现在花楼里的那一天起，就没有人见她笑过。不论多少达官贵人、少年才俊出多少钱，都买不来云茯苓的一笑。人们都议论纷纷，有人说她有怪病，有人说她生来就不会笑，还有人说她为了钱和鬼神做了交易，失去了笑容。

虽然不笑，云茯苓的琴棋书画名满朝都，很多才子都慕名而来，要和云茯苓吟诗作画，下棋弹琴。云茯苓和花楼里的媚姬妈妈谈了条件，只卖艺不卖身，所得银两九成都给媚姬，媚姬得了钱财，又有个只赚不赔的摇钱树，高兴得什么都答应。

终于有一天，云茯苓身边的小丫头偷偷跑来对媚姬说，云茯苓笑了。大家才知道云茯苓是会笑的，朝都关于她的一切流言才散去。自那之后，大家都争相出钱来看云茯苓一笑，可惜没有人见过，云茯苓只对他笑。

他的身份同样没有人知道，只是听跟着的随从喊他三公子。三公子也很是喜欢云茯苓，每天晚上都来，和云茯苓弹琴吟诗。媚姬觉得云茯苓恐怕在花楼里呆不久了，三公子定会帮云茯苓赎身。每每想到这儿，媚姬就觉得心疼，花楼里的摇钱树要走了，舍不得，要抓紧时间再挑一个顶了云茯苓的位置。

近几日，媚姬见云茯苓总是闷闷不乐，眉头紧锁，担心她生病，忙请了大夫来瞧瞧。大夫瞧完，说云茯苓的身体无恙，只是思绪过多，要好好调养。媚姬才恍然大悟，原来三公子已经有大半月未来了。

“茯苓啊，你要想开点。在咱们花楼的，都希望找一个好归宿，从了良，但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不是。我看刘公子也不错，满腹经纶，谦谦君子，对你也好。茯苓你考虑考虑，好好想想。”媚姬宽慰云茯苓道。

“多谢妈妈关心，可我此生非三公子不嫁。”云茯苓坚定地说道。

媚姬无法，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吩咐丫头照顾好云茯苓便离去了。

又过了半个月，三公子终于来了。媚姬高兴之余，不禁有些担心云茯苓，总觉得三公子是不会替云茯苓赎身的。果然，三公子是来道别的，他说以后不会再来见云茯苓了。云茯苓没有哭没有闹，只是轻轻问了一句：“三公子可是已经找到了如意佳人？”

三公子点点头，兴奋地说到意中人，并掏出小像给云茯苓看。云茯苓看罢，微微一笑道：“果然是个美人，既然如此，那茯苓就再为三公子弹奏一曲，算是为三公子道贺，同时也是我们的离别之曲。”

三公子掏出玉笛，满面笑容：“我与云姑娘合奏一曲，也祝云姑娘早日找到情投意合之人。”

当晚，云茯苓房里飘出的曲声一直持续到次日二更才停歇。三公子次日一早告别，果然再也没有来过花楼。自那之后，云茯苓病倒了，而且一病不起。媚姬见状，托人四处打听三公子。不打听不要紧，一打听吓一跳，原来三公子竟是当朝三皇子，并且刚刚大婚，迎娶了丞相府的四小姐。媚姬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云茯苓，希望她放下三公子，谁知云茯苓竟笑了，原来大人没有骗我，云苏真的托身在了富贵之家，一生衣食无忧，我终于可以放心地去了。媚姬也是第一次见云茯苓笑，那样好看，一时看呆了。

三天后，云茯苓死了，媚姬很是伤心。其实她一直很喜欢云茯苓，本来想云茯苓离开花楼的那一天，好好为她准备嫁妆，没想到云茯苓没有那个命，终究没有遇到真心待她的人。

“大人，茯苓回来了。”云茯苓跪着笑看着花丛中喝茶的女子。

“起来吧茯苓，以后就你陪着我了，你可后悔当初的决定？”女子放下茶杯问道。

茯苓起身摇摇头：“只要云苏一生无忧，茯苓不后悔。”

女子摇摇头：“好一双痴情的人儿。”说罢，手指轻轻一弹，一滴水珠飞出，没入了茯苓的身体，茯苓就此化作一粒嫩芽没入土中。

一年后，三公子突然病故，就在云茯苓的忌日那天。媚姬对着云茯苓的坟头说道：“茯苓啊，你以后可以天天见到三公子了，这一次，说什么也要把握住，不要放手了。”

“大人，云苏回来了。”三公子跪着看着花丛中喝茶的女子。

“云苏，你可曾后悔当初的决定？”女子放下茶杯问道。

云苏摇摇头：“只要可以换得茯苓恢复天界身份，云苏不后悔。”

女子看着桌上刚刚长出新芽的一盆花说道：“云苏，这盆花你去浇灌吧，待她开花之时，你再履行约定。”

云苏抱着那盆花，跪地说道：“多谢大人，待开花之日，云苏便化作彼岸花，永远陪伴大人。”

“你又擅自做决定，瑶池仙子又要怪你了。”一男子笑呵呵地对着眼前的女子道。

“无妨，她顶多和我抱怨一番，然后再要走我的一坛好酒罢了。”女子笑着答道，为男子又斟满了一杯酒。

“我向玉帝奏请，娶了你可好！”男子一饮而尽，笑嘻嘻地说道。

“你不怕我偷偷给你灌了孟婆汤？”女子戏谑地问道。

“那东西对我没作用。”男子又斟了一杯酒，“你不要总是拒绝我，云华，我不愿意他们总是叫你孟婆，那明明不是你的名字。”

“呵呵，等辛夷回来了，我便嫁你！”女子也斟了一杯酒。

“不就是再等个一百年吗，我等着。”男子爽快地答应了，“不过云华，我娶了你之后，再也不许你见辛夷了，她老是贪玩，让你来帮她守着这，我……”男子渐渐没了声，昏昏地睡了过去。

女子轻轻地为他盖上披风，坐下又斟了一杯酒。辛夷你要快点回来，我和龙修还等着你喝我们的喜酒呢。

远处一阵风起，隐隐约约飘来个人影，云华放下手中的酒杯，起身看着飘来的人影，心中略微有些伤感，又是一对苦命的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