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双伶
闲逛了一下午,郝思佳只看中了一把伞。伞是黑色的,撑开后很大,伞篷上一朵朵紫色的缠枝,像黑夜里一场华丽凄艳的梦。
这是两人用的伞。郝思佳想,下雨天,找个人打伞不是件难事,就买了下来。她所在的小城有很长的梅雨期,到了夏季更难熬,除了热辣辣的晴天就是阴雨天,像郝思佳的生活里,除了穆子就是木木一样。
穆子是与她有媒妁之言的正牌男友,木木是从大学时期就对她心生爱慕,却一直未向她表白的同班同学。
那天,雨下起来的时候,穆子打来电话说,你在单位门口等我,我去接你。郝思佳应了,才想起今天自己没带伞。郝思佳站在楼前,望见穆子银灰色的奥迪像一尾金枪鱼一样游过来。她打开车门,抬脚坐了进去。车窗外斜织着细密密的雨帘,雨刷器有节奏地左右划着。郝思佳在松软的车座上舒服地靠着,望着清洁的街道、雨中的车流和街旁举着伞的行人,幸福地享受着车里的宁静。她说,我买了把漂亮的伞,等会儿我们打着伞出去走走吧。
穆子打着方向盘,不屑地说,有车打什么伞。郝思佳心里微微地颤动了一下。
穆子的父亲是位省厅领导,郝思佳的单位是他所属系统里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基层部门。当初陈姐把穆子介绍给她时,就说,好好相处,你的前途你的幸福,可都在你自己手心里。
郝思佳什么也没说。在和穆子相处的半年多时间里,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父母可亲,家境也好,有房有车,对于一个孤身在此工作的姑娘来说,蛮合适的。穆子家人也喜欢郝思佳的温婉,觉得他们挺般配的。
可郝思佳仍是茫然的,想不起来这半年时间里穆子有哪些让她动心动念的细节。每次穆子接上她,都会带她找一个环境雅致不乏情调的地方吃饭聊天,能去的餐厅他们都去得差不多了。每次郝思佳都安然坐着,穆子也从未问过她爱吃什么,点的都是餐厅的招牌菜和特色菜品。话题也是他说哪儿算哪儿,即便她说起什么,都会被穆子戏谑地嘲讽一番。郝思佳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附和,或者静静地不说话。难怪穆子说郝思佳是玻璃美人。
穆子的车缓缓地行在路上,说今天有雨就不去旋转餐厅了,去一家新开的泰式餐厅吃饭吧。
突然,郝思佳对穆子说,我哪儿都不想去了,送我回去吧。
穆子愣了一下,没说话,送她回去。
刚回到住处,木木就给她打来了电话,话筒里是青春四溢的兴奋,郝思佳,想不想看雨中的月亮湖?
想起双眸闪亮的木木,郝思佳灰蒙蒙的心被点亮了。好啊,她爽快应允,赶忙找出那把漂亮的伞。
外面是绵绵的雨丝,不大,正合郝思佳的心境。这样的雨,擎着伞在湖边散步是最好不过的情致了。木木骑着电动车飞奔而来,他进门看到拿着伞的郝思佳,一把扔掉了伞,拉着她的手就冲入雨中。郝思佳享受着雨中奔跑的畅快,她不知道自己心底还藏着如此的激情,和木木在一起,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他们两个人的。
细雨蒙蒙,在月亮湖走了一圈回来,郝思佳的全身几乎湿透了。她的心情懊丧无比。郝思佳感冒了,在家里躺了几天。
穆子约过她一次,被她婉拒了,就再没联系。她也没再和木木联系。那是个满世界跑的人,毕业三年多,工作换了好几个,住处也是搬了又搬。春节时同学聚会,有人劝木木早点置房安家。可他说,我不想过早被房子家庭束缚,挣了钱去世界各地旅游不更好吗?
又是一连几天绵绵不断的雨。郝思佳的脑海里,时常交错着晴天雨天和穆子木木的脸。她只是希望能有人和她共持一把伞,在雨中走一走。穆子是不需要伞的,下雨了他不出门,即便出门也是开车;木木不羁的性情更不需要。
工作地点有了新的调整,郝思佳买的小房子也装修完毕,她很快就可以搬过去住了。
她独自来回奔波了两三个月,燕子衔泥般一点点布置整理好了新家。搬家前一天,她在小屋子收拾物品时,看到了那把伞。撑开伞,伞篷上一朵朵紫色的缠枝,像黑夜里一场华丽凄艳的梦。
她撑着伞在屋里走来走去,忽然想起来,整整一个雨季,这把伞竟然没用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