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梓霖 天津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
基督教在创立之初,就意识到教育的重要性,基督教义要获得广泛和持久的传播,在与异教文明的搏斗中要想获得胜利,就必须通过教育。无论是讲道还是讲学,教育机构是不可或缺的。因此,基督教创办了在教堂附近的第一批学校。欧洲各地由教会创立的校主要包括:修道院学校、大主教学校和教区学校。
在中世纪大学诞生之前,罗马文明消失之后,新兴的教育机构——基督教学校从一开始就孕育着一些基本特质。这些特质包括:1.教育从此成为了基督教会的专项事务,后续的所有学术组织和教育机构几乎都是自此演变而来。除欧洲南部极少数地区,世俗学校已经全部消失,教师的角色由基督教士承担,教师就是僧侣,僧侣就是教师;2.学校自建立之初就表现出一种极其开放的姿态。由于对人类灵魂救赎的天然职责,教会不仅接纳那些预备投身神职生活的学生,也接受那些对此仍然存疑的世俗学生;3.学校的教育包含着两种成分,即世俗的和宗教的成分。因此,学校既具备宗教性,但也蕴含着某种世俗原则。
基督教学校自诞生之日起,就担负着连接过去与未来、野蛮与文明的使命,因此,它具备双重面孔,为了能够在不同民族和国家之间保持教义教育的统一性,它只能继续依赖自己在罗马时期建立的组织和形式,而为了解决当时众多文化荒漠中的普通人的教育基础,它不得不使用拉丁文献(包括艺术、科学和文学)使用拉丁文进行教育,以帮助训练语言技能、论辩技巧和讲道知识。因此,它是过去的,因为罗马的精神生活成果依然在得到传播,尽管基督教会颁布了大量教规以训诫信众对此保持警惕,并限制了拉丁文献的使用范围。同时,它又是未来的,因为几乎所有的文明成果都将在此找到新的内涵和表现形式。
在那个欧洲再次分裂的时期,与政治、经济和法律领域的混乱不堪一样,教育领域也呈现出复杂的格局,可以说,在几乎所有类型的学校里,都能看到各种社会力量的存在,尽管教会依然牢牢把持着教育的垄断权,但是,封建贵族、国王、市政当局、城市行会等等新兴的政治经济力量开始加入进来,在欧洲诞生一个新型的教育组织,它自基督教学校而来却不是他们的高级形式,而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新型教育组织,这就是大学。
早期的中世纪大学通常是在原有的教育机构的基础之上建立起来的,大体分成两种,一种是针对所有人的教育中心或研究所;另一种就是原有的主教学校,它一般拥有神学和哲学方面最有名望的学者、教授。中世纪大学在人员组成上与宗教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中世纪大学的教员多拥有教士身份,一方面是由于中世纪教会垄断着文化知识与教育,只有教会的教士才拥有知识,具有从事教学与研究的能力。更重要的一点是,在基督教占据绝对统治地位的社会中,知识分子必然成为教士,如同在某些世俗社会中,高级的知识分子具有国家官吏的身份一样。12世纪,随着人们对大学自治和学术发展的追求,教会和宗教之间爆发了冲突,获得了相对独立,成为现代大学的源头,最有代表性的大学有博洛尼亚大学、萨莱诺大学、巴黎大学、牛津大学以及剑桥大学。
在这些最初的大学中,巴黎大学以神学著称于世,在中世纪,神学的地位是高于其他学科的,因而巴黎大学被称为“高深科学的夫人”。一句古谚语说:“意大利人有教皇,德国人有帝国,法国人有知识”,其中所说的知识的所在地也就是巴黎,巴黎大学自然成为欧洲北部大学的源头和榜样,它的成立也能代表中世纪大学力图摆脱教会的控制所做出的斗争。1200年,在一次冲突中大学里的学生与圣母院教士的争执中,几名学生被打死,引起师生们强烈不满,上书国王菲利普·奥古斯特,不久获得国王授予的特许状,国王承认巴黎大学的学者具有合法的教士资格,师生具有世俗当局的司法豁免权。1215年,教皇特使为巴黎大学制定了第一个章程,取消圣母院主事对巴黎大学的控制权,巴黎的教师行会获得了合法地位,至此完成了由习惯认可的大学到被法律承认的大学的转变。
1231年,教皇颁布新的特许状,进一步确认了学生们已拥有的豁免权,使巴黎大学最终摆脱了主教的控制,并拥有结盟权和罢课权,具有授子学士、硕士和博士学位的专一权等。同时,国王圣路易承认巴黎大学具有法人资格,使巴黎大学完全摆脱了被监护的地位。至此,巴黎大学作为一个独立的团体正式成立,1261年,“巴黎大学”这一固定词组正式取代原来的“巴黎师生行会”。
如前文所说宗教与中世纪大学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宗教改革这一看起来与中世纪大学没有太大关系的运动实则也对其有着重要影响。宗教改革运动起源于中世纪大学,并使得中世纪大学向现代大学转变,催生了一批现代大学的建立。
1517年10月31日,马丁·路德在维滕贝格教堂的正门上公开贴出自己亲笔写出的“九十五条论纲”,痛斥到德国贩卖赎罪券的教皇“特使”特策尔之流的卑劣行径,要求公开辩论赎罪券的功效问题,直接点燃了宗教改革的导火索。由于教会和大学几个世纪以来的紧密关系,在任何地方都不存在纯世俗的大学,教会的改革不可避免地也会引起大学相应的变化。
在整个欧洲,大学人士在宗教改革中都发挥了领导作用。如瑞士宗教改革运动的领袖人物茨温利及法雷尔都先后在中世纪大学完成学业。而马丁·路德十分仇视经院主义和神学,他曾于1520年在《致德意志基督教贵族书》中,流露出对传统大学教育的憎恨与唾弃之情。他谴责大学是教皇的危险的使者,是异教的亚里士多德的信徒们的中心。然而,正如学者哈默斯坦所说:“政治上的动荡,新教育传播中遇到的困难,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梅兰希顿的建议和支持,所有这些都使得路德认识到,学校和大学可以成为新的宗教的特殊工具。因此,路德派极力建议世俗政府建立这类机构,而且其他教派也意识到不能落后,大学遂普遍发展起来。”
新大学遍布16世纪的整个欧洲。德国新建了9所大学,其中路德教派建立了马堡大学、耶拿大学和柯尼斯堡大学等,还对维滕贝格、杜宾根、莱比锡、法兰克福、格赖夫斯瓦尔德、罗斯托克、海德堡等原有的大学进行了彻底的改革。天主教会建立了维尔茨堡和格拉茨大学。在西班牙,不仅新建了两所大学,而且大学注册人数明显增长。在瑞士,茨温利组建了苏黎世大学,加尔文派则于1559-1563年建立了日内瓦学院(大学),由加尔文的当然继承人、著名神学家贝札任校长。学院开设人文主义和宗教两类科目,包括古典文学、伦理学、诗歌、物理学和神学等。从领导体制来看,日内瓦学院完全处于城市地方行政官和地方议会的控制之下。日内瓦大学获得极大成功,成为许多其他教育机构的榜样,这些机构包括莱顿大学、爱丁堡大学、剑桥大学伊曼纽尔学院和北美大陆的哈佛学院;在16世纪后半期的尼德兰,虽然正在进行抗击西班牙统治的独立斗争,荷兰人还是建立了弗兰克大学和莱顿大学。在反宗教改革阵营,同样进行了新建学校的努力。1534年成立的耶稣会活跃于整个欧洲,他们复兴旧大学,开办新大学。如德国这一时期出现的帕德博恩大学、明斯特大学和奥斯纳布吕克大学,都是由耶稣会开办的;在不列颠群岛,出现了两所新的机构,即1583年创办的爱丁堡大学和1591年创办的都柏林大学(又称三一学院)。此外,牛津、剑桥两校也建立了许多新学院。
除此之外,宗教改革“以地方世俗政府的智力权威取代天主教会的权威” ,这一变化意味着高等教育机构较之以往更加成为政府的工具。大学既为政府部门培养世俗官员,也为教会培养神职人员,因此政府想方设法控制大学。甚至大学教授和政府工作人员一样被要求进行效忠宣誓,不仅要宣誓效忠国王或国家,还要效忠政府承认的教义。不仅教师,学生也处于更为严格的限制之下。如某地的学生常常被明令禁止进入对立教派的大学学习。在这种干预下,欧洲有80所大学从国际性大学变成了国内大学。
宗教改革时期催生出的现代大学,在课程上使得人文学科得到发展,大学中不再过分强调神学的地位,法学和医学也丧失了以往的地位。自然科学的研究成为大学的重点之一,大学科目逐渐完善;在管理权上,由之前的教会掌权逐渐转移到以地方世俗权利为主体,高等教育为国家所服务。可见这一时期的大学已初具现代大学的模型,实现了中世纪大学向现代大学的变迁。
如今大学作为高等教育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在培养人才,科研创新等多方面都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在大学的产生及发展史上,宗教的影响是毋庸置疑的,但其他影响因素的作用也不可忽视。厘清关系,注意影响,对于我们今天处理好大学的管理和发展也会有一些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