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坠地（组诗）

朱 倩

养时间

每天新建一个文档

将一些小碎时间小羊一样赶到里边圈养

阳光和青草都好

那些细碎的时间会长得肥壮

我要小心看护它们

另外，文档不可有破洞

要提防远一点的狼

他们问我要这些时间干啥

我假装深沉不答

有一天，我要把那些养肥养大的时间放在枕头边

睡前看看、摸摸、数数，抱着笑入眠

瞧瞧，我是不是很像衣锦还乡的守财奴

守财奴，可也是不小的财主

兔子教会我的

我早就描述过，我和一只兔子

现在，我只是重复描述

我们都关在笼子里，我学它磨牙

把大堆大堆的早晨塞进口里以防牙齿长成

刺穿自己的利器

还有，我学它蹦跳

像掌管了一座天堂。它早就是我的师傅

有时候，我必须像它深沉一些

摊开自己，我越来越自信

学习一只兔子

昨天晚上，它咬了我一口

至此，我必须学会撕咬一只兔子

但是这只兔子在一个临近秋天的傍晚死去

我长久盯着这个没有预言的事实

它的眼睛渐渐失去黄昏

现在，不知道这只兔子给我制定的教程

更接近秋天

还是，更靠近死神

饰物

有些饰物是为了给命运增加底色

有些饰物是为了给美好的事物画个符咒

美好的事物长着翅膀

断翅后翅膀就是完美的饰物

所以，我不敢指责山体滑坡、泥石流

以及把房屋和山体一并摇碎的呼吸

也不敢埋怨麻木，用钱买断的明天

甚至暴力，一场场因为一只凤凰而流窜的大火

走在大街上，看见最多的是艰难挪移的身影

我想：他们一定是马路和人间的饰物

高温

我承认我惧怕火炉，我在火炉边绕了无数圈

还没找到逃脱的出口，我承认

我不具备铁

我看见很多人听说这个释放高温的火炉而蜂拥

他们勇敢得和神话没有区别

他们跳进火炉

好钢一块块从火炉里流出

但是，愈来愈多的恐惧像魔鬼一样啃咬着天空

天空无权逃跑，天空像钢铁一样

或者说，天空像绵羊一样

掩盖

我习惯在桌面上打开一个装着无限数据的表格

假装在忙碌着，其实就是排列一些数据

纸上谈兵，或者闭门

制造猪牛羊，马驴骡

甚至汪洋、鱼群、潜艇、核能和一个太阳

我无所不能，就是一些数据

但是它们宏伟、壮观，以至于我不得不潜伏在它们中间

并且假装和那些数据拥有一样的使命

疼痛

不得不说，我常常因为自己是人而充满了恐惧

我知道河流不说话，泥沙不说话

无处逃跑的鱼成群成群飘在河面，它们也不说话

我的语言如此多余

善良被囚禁被枪杀，野地空寂一片

大像泪流满面，雁群也要谄媚和下跪才能活命

天空只有灰色，雷电逃出天际

那个被拐卖到遥远地方的小孩哭着说：我要回家

我不知道我该流泪还是该欢喜

游戏

不仅仅要保持对一根绳索的敬仰

还需要收起芒刺

绳上拴着的物种拥挤不堪，千奇百怪

听说最后

都会变成蚂蚱

我突然听见夏天，它被寄托在一只蝉上

蝉声嘹亮

现在，我请蝉接受我的膜拜

它将教会我典当夜空

这样我就会变成强盗或者富翁

游荡多年的命运唱着赞歌

我乐意将虚度的日子都交给那条拥挤的绳索

我相信长者的告诫

遵守被上课铃暂停在操场上等我们返回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