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红 杏花白(组诗)

2019-11-12 05:40刘晶林
连云港文学 2019年1期

刘晶林

种含羞草

把一粒种子埋进土里

附带着种下羞涩

然后看它如何破土而出

发芽的过程大多是在地下进行

很隐秘,我们看不到

羞涩最初究竟是什么样子

如荷叶半遮半掩下的莲花吗

如微风吹拂轻轻荡漾的涟漪吗

或如少女双颊浸染的红晕……

含羞,多么美的状态啊

总让我们想起那年那月那一天

想起青春期遇到的那个人

有生之年,务必要种一株含羞草

务必懂得,只要有心

羞涩是可以种植的

多远才是远

走了很远的路

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多远才是远

雪山在雪山的另一面

一朵失踪的雪莲

会在若干年后再现

奔腾的大江大河

是海洋的一支支血脉

海的尽头是岸,岸的边界呢?

我自以为走了很远

却如同一只蚂蚁

不过是在巢穴的附近蹓弯

前世并不遥远

今生离来世也不远

行走的光,点亮了一生多少灯盏

乘火车,卧铺

我躺在铺上

铺隔着火车厢体

躺在疾驶的车轮上

我在铺上伸伸腿

就跨过了一条条大河

就越过了一座座高山

车窗外,所有的美景

被我甩在了身后

尽管我仍旧躺着

入夜,奇迹发生了

一个我,早已沉睡梦中

另一个我,还在大地上奔跑……

这很像我需要的生活

人的一生,似乎轻轻松松

就被火车拉长了

猿与人

在动物园观看猿猴

谁又能想到,我们是在

穿越时空拜访祖先

在乡间,常有人家的堂屋

悬挂着祖先的画像

猿当属例外,从来不登大雅之堂

猿仍旧生活在原始森林

或居住在动物园

人的寻根求源,仅仅限于书本

在游客长年累月的围观中

猿猴将闷闷不乐地生活着

度过类似我们的前世,它们的今生

在美国包水饺

水饺的魅力有多大?

远在异国他乡,每包一次

等同于回一趟老家!

不管你调什么馅

都是老家特有的味道

还没吃,仅仅闻了闻,就醉了

半个地球的曲线距离啊

敌不过饺子的长度

捏起的饺子边,如拉链,锁住了多少情怀

当一锅热气腾腾的水饺下好

倒一碟醋,剥两瓣蒜,再加几滴香油

内心的大江大河就开始波澜壮阔了

都说太平洋宽广辽阔

味觉足以以光速,瞬间

抵达故乡

隔水相望

隔水相望

目光的水手轻轻荡桨

岸依旧在远方

坚冰已经融化

水面倒映着的树枝

随风在把往事微微摇晃

春天啊悄悄地来了

埋藏的心事也该发芽了

你看那柳枝挽住多少欲望

在一个劲地泛青鼓胀

就当这条小河是辽阔大江

又怎能把花开的季节阻挡

就当春天不来冰雪不化

又怎能让思念搁浅在水一方

而有的时候我们却又恰恰

享受这样的隔水相望

享受诉说的悄悄话

享受任性的春心荡漾

享受一生中短暂存在着的

幸福时光

隔水相望

隔水相望啊……

让暗处有了光

打开一卷经书

蒲团上坐着的那个诵经人

就是另外一个人了

大殿在香火中浮起

云被它托着往高处移动

很快,大殿复位,云却回不来了

香客不如游人多

是谁的相机闪光灯频闪

见过大世面的转经筒,仍旧转个不停

有人在为他人超度

有人磕头全身匍匐在地

夕阳趁机把寺庙的投影拉长

一个小沙弥向大殿走去

他身上暖色的僧衣

让暗处有了光

西连岛渔村

白天,把渔火藏起来

到了傍晚,随手取出时

一座小岛就被点亮了

波浪起伏,海面轻摇

疑似渔村在晃动

如同坐在船上

古老的故事讲了很多年

总是伴有晾晒鱼虾的气味

浓浓的,挥之不去

这些年,日子过得怎么样

无须黄花鱼用叫声一遍遍提醒

岁月一一记着呢

今夜,该有一个好梦

朦朦胧胧的月光下

鱼群正在赶路,向附近的海面结集……

在梓路寺吃斋饭

中午,有必要在梓路寺

吃一顿斋饭

有必要像方丈那样

餐前双手合十

默默诵经

感谢上苍和大地

赐予了我们美好的食物

有必要把

晨钟暮鼓的余音

敲响木鱼的虔诚

青灯下,翻开的经卷

甚至打坐的蒲团……

当作营养

滋润我们的记忆

有必要在生活富裕

有大鱼大肉时

吃一顿素食

不光让肠胃减负

还要不让过多的欲望

把我们搞得太累

有必要从今往后

远离油腻,让日子清清淡淡

烤羊肉串

杀了一只羊

还要把肉切成小块

用各种作料腌制

然后串在竹杄上

再用火慢烤

火要用木炭

火大了,肉会焦煳

要小火,把油烤出来

烤得滋啦滋啦响

烤出肉的浓香……

即使闻到了羊肉味

有谁还会把正在烤的肉串

还原成一整只羊

有谁还会把白云的舒卷

想象成羊群的温顺

在草原上见到的羊

大多低着头

眼神里透出凄迷与忧伤

其实,该低头的应该是我们

纵然我们把整个草原抵债给羊群

也偿还不了亏欠

削苹果的时候

削苹果的时候

苹果肯定很痛

细听,会有皮肉分离

发出的窸窣声

随着刀锋的游走

果皮变成细细的长条

无力地垂挂着

沮丧,像耷拉着的头颅

从开花到结果

再到苹果成熟

一个并不漫长的过程

就这样,被刀终结

久储的阳光,如泪

从果中渗出,沾在手上

削苹果的人下意识

舔了一下手指

等待信使

等待信使

等待想象中的那封信

写信的人在哪里啊

隔山隔水

或者,仅隔着后院的

一道栅栏

这个季节有多少花开

就有多少蜜要采

看路旁高大的松树

风铃般悬挂的松果里

竟藏着太多的心事

遥想当年的那个谁啊

瞬息沧桑,早已不再年轻

幸好手中的剑还算锋利

怀里揣有一卷好诗

否则,还有何颜面对这良辰美景

其实来信说了些什么

已经不重要了

哪怕是白纸无字

只要信封上插一支鸡毛

表示十万火急

远方,飞鸟引路

风度翩翩的信使骑一匹白马

那白马奋蹄扬鬃

趟过宽广辽阔的岁月之河

一路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