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比较文学研究双年度报告(2017—2018)* #

2019-11-12 05:19纪建勋上海师范大学
国际比较文学(中英文) 2019年2期

纪建勋 上海师范大学

一、40年的回顾与展望

2018年是中国改革开放40周年,也是中国比较文学复兴40周年,王宁、乔国强、纪建勋等学者分别做出了关于外国文学与比较文学40年研究的总结与展望,指出外国文学与比较文学在我国历经40 年跨越式发展,相对于在教学和研究实践上的蓬勃态势,在方法论建构方面依然任重道远。王宁就比较文学在中国所进行的历史回顾及当代发展方向的讨论表明中国比较文学有着自己独特的历史发展轨迹。在改革开放的年代,我国的比较文学延续了由钱钟书开创的中美比较文学双边会议机制,有力地推进了中国文学乃至整个人文学科的国际化进程。

放眼世界,“诗学范式”“阐释学范式”“现象学范式”“社会学范式”这四大范式彼此之间的对话与互动、对立与交锋,孕育了流派林立、学说纷呈的20世纪世界文论。王立新从处境、问题与外国文学研究中的对话意识来概述与展望中国外国文学学术研究的历程。通过对百年中国文艺理论的回顾与展望,李庆本把20世纪中国文艺理论的发展概括为主体性的建构与消解以及在此过程中形成的多元化格局。主体性的建构首先是确立个性主体尤其是感性欲望的本体地位,在这一方面,王国维的贡献不可抹杀。主体性的建构与消解的过程,也就是古典主义、浪漫主义、现实主义、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在20世纪中国文艺理论中交替发展的过程,从而形成百年中国文艺理论发展的多元化格局。在全球化背景下,未来中国文艺理论的发展,应该着力将文艺理论建设成一门“间性”学科,具体努力的方向包括文本间性、主体间性、学科间性和文化间性等方面。

汪介之注意到国内的外国文学研究存在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即各种外来的“理论”,特别是许多令人眼花缭乱的“非文学”理论大量入侵文学研究领域,呼吁从放送者和接受者的角度探寻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强化文学批评领域的基础建设和深入研究。近两年,周启超对于外国文论在中国的境遇做了不少总结反思的工作。提出改革开放40年外国文论在当代中国的旅行可谓一种话语实践,经由清理我们在外国文论借鉴上的重要缺失来反思40年来外国文论引介的经验教训。呼吁学界超越“简化”,摈弃“放大”。进而以巴赫金文论核心话语中国之旅的回望与反思提示我们,面对无边界的话语征用,学界应进入有深度的理论开采。

从原型批评倡导的文学有机整体论,拓展到文化符号的有机整体论、史前与文明贯通的文化文本论,这是我国的文学人类学探索了近40年的基本方向,“中国文学人类学原创书系”给了这个新兴学科一个较全面的回顾与总结。书系第二辑计划品种22种,以文学人类学研究会第一任会长萧兵的著作为主体,包含叶舒宪、彭兆荣、徐新建、朝戈金、方克强、程金城、纳日碧力戈、潘年英等名家的代表作及李永平、赵周宽、胡建升等专家的新作。徐新建还就中国文学人类学的四十年和一百年谈自己的理解与认识,认为中国文学人类学的发展历史可追溯至 1918 年北京大学发起的 “歌谣运动”。20世纪下半叶中国文学人类学的兴起特征为多元汇聚、道同而合双向交汇。文学人类学以人类的自我表述为核心,重新界定与阐释人的根本特征和取向,是具有突破和开创性的新人类学。

张西平从词源学的角度对中国学研究和汉学研究的统一性和区别性进行了清理。周宪进一步讨论了晚近争议颇多的跨文化研究与“汉学主义”问题,对汉学主义和汉学研究加以区分。季进讨论世界文学语境下的海外汉学研究,借助于达姆罗什将“世界文学”视为一种关系,将民族文学以翻译的方式推进到全球文学传播和全球阅读的流程与空间当中的理论,重新审视海外汉学研究中的“西方主义”与“东方主义”倾向,由此打开了认识和解读海外汉学的更大空间。中国当代文学走进西方世界之挑战,有一个值得重视的问题,那就是意识形态的差异和偏见带来的隔阂。何成洲回顾近年来围绕世界文学的争论,在此基础上讨论莫言、北岛等一些中国当代文学的作家和作品在西方传播接受过程引起争议的深层次原因,其中很大程度上是新形势下中西意识形态的矛盾和文化交流的缺乏。

蒋述卓还进一步总结了百年海外华人学者的文学理论与批评,强调海外华人文学的理论与批评起步于清代学者的汉籍外译,经过20世纪前叶的学术拓展与积淀,至20世纪60年代后,已成为中国诗学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此历程中,海外华人文学的理论与批评由欧洲拓展至北美,形成了地域上的补充。海外华人文学的理论与批评的特点在于:立足传统而承接现代,求诸西学而求发现中国。

宋炳辉认为译介学理论之所以在20世纪末的汉语学术中生成并形成广泛而热烈的讨论,既是中外理论汇通激发的结果,也是中国近代以来大量译入实践的意义被重新凸显,多学科理论不断更新、视野不断拓展的结果。在这个意义上,译介学既是个人性理论事件,也是中国翻译研究学术史的一个重要环节,从这两个不同层面观察译介学的发生,可以进一步突显现它的特点和针对性,显示其在汉语学术中的多学科意义。

二、学术活动与专著出版

2017年8月17—20日,中国比较文学学会第十二届年会暨国际学术研讨会在河南大学举行。会议的主题为“比较文学视野中的世界文学”。中国比较文学学会会长曹顺庆教授致开幕词并对学会三年来的工作进行总结。他重点围绕上任之初提出的“五个一工程”来总结学会工作:中国比较文学学会在2016年7月成功获得国际比较文学学会第二十二届年会的承办权;2017年春,学会正式启动申请计划,将努力推进“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学科成为一级学科;三年来学会坚持贯彻并完善管理制度,完成了民政部年审,成为合格的国家一级学会;学会积极理顺与各省级学会和二级学会的关系,并做好学会会员工作;筹备2017年年会并保证年会顺利召开。

本次会议设立了比较文学变异学、比较诗学的新问题与新方法、走向世界的中国现当代文学、中国译介学与世界文学、比较文学与东亚文学研究、世界文学观念中的区域、民族与文化、文学人类学的中国途径与问题、世界文学经典重读与文学史建构、美国华裔、亚裔文学研究、世界文学与中国河南作家群、文学人类学的中国路径/一带一路与中外文化交流、宗教研究与比较文学共12个议题。在大会期间,学会召开了全体会员代表大会,选举并通过了学会第十二届新增理事会成员名单。在随后举行的第十二届理事会第一次会议上,理事们选举了新一届常务理事会。王宁教授在第十二届常务理事会第一次会议上被推选为新任会长。王宁在就职讲话中承诺将带领第十二届理事会及常务理事们做好两件大事:承办2019国际比较文学学会第二十二届年会;继续努力推进“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升格为一级学科的工作。最后,广西大学关熔珍教授作为下一届年会的承办方向比较文学学者们发出邀请。

专著方面,此将近两年的出版情况择其要者列举如下:

乐黛云著《建构人类精神文明共同体:乐黛云文选》;曹顺庆著《比较文学与学术创新:曹顺庆文选》,均入选《贵州学者文丛》(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18年)。

葛桂录著《中国英国文学研究史论》(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年),从整体角度勾勒英国文学研究在中国的百年进程,较全面厘清了中国文化语境与英国文学学术研究之间的接触、碰撞与关联的多重复杂关系。

关熔珍著《斯皮瓦克理论研究》(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7年),是一部全面系统探讨斯皮瓦克整个理论体系的专著。

胡继华著《越位之思与诗学空间》(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7年),对比较诗学的渊源、方法论基础和批评实践展开论辩与反思。

刘耘华著《经典重生:先秦儒家意义生成研究》(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17年),以西方诠释学为参照,在中西文化汇通的视域下以一种互动认知的方式对先秦儒家原典进行了新的、与现代文化接轨的解读。

刘小枫著《海德格尔与中国》(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7年),以读书札记的形式,细致地向读者揭示出埋藏在海德格尔思想脉络深处的历史主义根基,提出倘若中国思想要有真正的历史性转机,就不得不严肃地告别海德格尔。

刘小枫著《现代性与现代中国》(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8年),力求通过进入现代性问题的纵深来讨论迄今的社会理论的问题性,其思路是带着中国问题进入西方问题再返回中国问题。

梁工著《经典叙事学视域中的圣经叙事文本》(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7年),运用文学批评理论对“作为文学的圣经”进行了整体研究,填补了我国系统研究圣经叙事领域的空白。

李伟昉著《比较文学实证方法与审美批评关系研究》(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7年),较为全面地梳理、探讨了比较文学实证方法与审美批评之间的辩证关系,不仅考察了法国学派实证批评中所蕴含的审美精神,而且阐析了美国学派审美批评中的实证精神。

费小平著《美国华裔批评家刘禾“新翻译理论”研究》(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17年),对美国华裔批评家刘禾的“新翻译理论”进行了深入研究。

高玉著《艺术起源怀疑论》(北京:商务印书馆,2017年),对艺术起源问题从学术选题到学术方法,从思维方式、材料运用到具体的观念进行了全面的怀疑与检讨。

李凤亮著《中国比较文学30年与国际比较文学新格局》(广州:暨南大学出版社,2017年),本论文集由中国比较文学发展与国际比较文学新格局、中国比较文学三十年、比较文学中国学派的建构三部分组成。

梁昭著《文学世界与族群书写》(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8年),探讨中国与英语世界中的族群书写、文化传承与身份认同议题并梳理、评述和反思了文学人类学这一新兴交叉学科的研究方法和范式。

徐东日著《朝鲜朝使臣眼中的中国形象》(北京:中华书局,2017年),通过对朝鲜朝使臣“使华录”作品进行跨学科的综合研究,较为清晰地勾勒出朝鲜朝使臣眼中的明代、清代的中国形象以及在朝鲜朝语境下中国形象的嬗变轨迹。

杨慧林著《圣言、人言:神学诠释学》(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18年),将神学阐释学引入人文学,目的在于让人们在确认人的有限性、语言的有限性和诠释本身有限性的同时,确认意义的真实性,找到理解的支点而不是逃入虚无。

叶舒宪著《文学与人类学》(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8年),在宏观上为引导文学人类学的教学与研究, 提供迄今最详实的理论参照;在微观上,对如何具体掌握和应用文学人类学研究范式与方法,具有示范作用。

叶舒宪、彭兆荣、纳日碧力戈著《人类学关键词》(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8年),通过对文化人类学的关键词(文明原始、历史、进化、族群民族)做批判性透视,特别提示这门新学科对20世纪引领知识观与科学观的后现代变革意义。

杨乃乔著《悖立与整合:中西比较诗学》(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18年),从本体论和语言论的原初意义上对中国诗学和西方诗学进行了古今中外、纵横交错的比较研究。

张法著《西方当代美学的全球化面相:1960年以来》(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7年),梳理了西方当代美学演进过程中全球化因素的出现及其代表性论著,着重呈现了20世纪60年代以来全球化面相成型后具有代表性的四大流派:后殖民美学、生态型美学、生活型美学、形式美话语。

张西平著《交错的文化史:早期传教士汉学研究史稿》(北京:学苑出版社,2017年),来华耶稣会士用中文所书写的“西学汉籍”以及用西文所写作的著作、信件、报告等,所翻译的中国典籍等,既是西方汉学的基础性文献,也是中国明清史、中国基督宗教的重要历史文献。这样我们才能理解何为“交错的文化史”。

赵小琪等著《中国现代诗学导论》(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年),既对中国现代诗学系统与西方诗学、中国古代文论等其他系统彼此间的影响和作用进行系统分析,又对作为大系统的中国现代诗学与作为子系统的马克思主义诗学、自由主义诗学、保守主义诗学之间的相互联系进行系统分析,以达到对中国现代诗学系统的认识与了解。

周启超、张进主编《外国文论核心集群理论旅行问题研究:第2届现代斯拉夫文论与比较诗学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8年),不仅全面探讨了现代斯拉夫文论核心集群理论旅行问题,同时本身也是外国文论“中国之旅”的一场生动操演。

周宪著《文化间的理论旅行:比较文学与跨文化研究论集》(南京:译林出版社,2017年),从跨文化研究的理论、观念与方法,到全球化和本土性问题,包括如何用中国智慧来解决一些理论难题,国内人文学科所面临的原创焦虑等;从福柯、巴特等法国当代思想家理论的引进与流变,到布莱希特、易卜生等西方艺术家的“中国镜像”等。

李伟荣著《英语世界的〈易经〉研究》(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8年),以《易经》在英语世界的译介和接受为切入点,细致考察中国易学思想在英语世界的传播。

孙宜学著《造侠者:金庸》(北京:团结出版社,2018年),使用大量原始材料,增补了许多鲜活的细节,不仅可以理解金庸作为报人、作家和商人的一生,并透过这个人物的命运更深地认识20世纪的跌宕风云和世事变迁。

黄汉平、吕红编《跨越太平洋:北美华人文学国际论坛文选》(广州:暨南大学出版社,2018年),“跨越太平洋-北美华人文学国际论坛”于2015年5月在美国旧金山、洛杉矶和加拿大温哥华召开,该书即为此次国际文坛盛会召开后的成果。

三、中外文学关系研究

古希腊与罗马文学一直是南欧文学在中国译介与接受的重点,其中尤以古希腊戏剧为最。宋炳辉的观察发现南欧古典文学的传入折射了中西文化交流的历史面貌,也是华夏文化兼收并蓄的优良传统和创造力的体现,与近代南欧文学相比,它在现代中国的译介更体现了一种超越社会动荡的稳定性特征。范劲将德国的中国文学史书写视为连续性的系统建构,发现了一些深层的结构问题,最醒目的是以陈旧的精神史框架来化简中国文学的丰富性,造成中国文学在精神上永远滞留于“古代”。也看到当代德国汉学系统对于“中国”的总体意向的变化,而“古代”和“现代”两种编码的交替,构成了“文学中国”的内在结构。范劲另有鲁迅研究在德国一文,认为从整体来看当代德国的鲁迅研究,一方面显示为由思想到文学、由政治立场投射到多元方法试验的研究范式转变;另一方面体现为中国文学研究逐渐由传统汉学的附庸走向专业自治。

高玉以世界文学眼光来看余华小说最突出的贡献,认为其把西方20世纪最有影响的现代主义小说技巧和艺术精神与中国传统文学的表达方式和艺术形式结合起来,其所书写的中国人和中国社会现实具有世界品性。曾艳兵所进行的卡夫卡与中国当代文化的研究就卡夫卡是如何进入中国文化的,进入中国文化后又对中国文化产生了怎样的影响,这种影响对于中国当代文化的发展和重塑又起了怎样的作用等问题进行描述和探索。何成洲就《玩偶之家》在中国的传播、改编与接受问题,结合少数几个有代表性的《玩偶之家》改编和演出的分析,思考其对于世界文学的启发性。以上研究丰富了余华、卡夫卡、易卜生等人的创作作为世界文学的蕴涵。

陈戎女以中国戏曲改编和搬演为中心,探讨古希腊悲剧跨文化戏剧实践的历史及其意义,梳理古希腊悲剧在中国被戏曲改编及舞台演出的历史,并以河北梆子《美狄亚》和京剧《巨者俄狄》为案例,评价传统戏曲改编和演出外国经典剧目的价值和意义。陈戎女还基于对《斯巴达政制》1.3—1.4中的重点字词、辞章和文脉的梳理,深究色诺芬的笔法,促使我们思考斯巴达城邦的生活方式是否真的优于其他城邦问题。

胡继华就“学衡派”的文化与文学论说开展研讨,认为学衡派重构了“模仿论”以之为古典诗学体系之核心典则;又重述了“道德论”以之为古典诗学体系之价值中枢。季水河就新文化运动时期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凸显出其时国内对于马克思主义研究的主要特点,提供了一批在新文化运动中流行的话语概念,促进了唯物史观在中国现代学术界的广泛应用,影响了马克思主义在中国未来的发展方向。

东方文学研究。孙宜学的研究发现陈独秀是将泰戈尔介绍到中国的先驱。也许是“西天取经”故事固化了中国人对印度的文化认知,当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印度诗人泰戈尔应邀访华时,国人对他的希望和期待也并不是诗,而是诗以外的东西,如救国理念等。王向远基于东方学的视角,分析泰戈尔“东方西方”观及“东方文化”论,泰戈尔意识到东方各国文化的分散性而提出了“东方文化”整合论,主张用前者来克服、矫正后者。张同胜对“金莲”审美的印度渊源研究注意到莲足审美观源自于古代印度人对莲花的审美,莲花是古代印度人的性象征符号,是生殖文化的表征,是宗教意识的隐喻。它随着佛教东传来至中土。佛教弘法渲染苦行意识而使女性身体审美在地化和极端化为金莲,后被明清皇权利用为区隔社会阶层的媒介。

王向远还讨论了日本文论中的“俳谐”及“狂”范畴与中国“俳谐”,强调“俳谐”在中国基本上被摒弃于正统文学之外,日本“俳谐”却逐渐由题材、风格的概念,最终成为一种独立的文学样式概念。王中忱的研究注意到广义的社会主义思潮,在日本可以追溯至19世纪90年代。明治维新以后,随着国内政治统合的完成和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而伴随社会阶层、阶级的分化,质疑资本的逻辑、同情底层劳动者的思潮滋生蔓延,“社会主义”这一词语亦随之广为流布。1910年,幸德秋水等社会主义无政府主义者被指图谋刺杀天皇而被捕,并于翌年以“大逆罪”被处死,近代日本的“第一次社会主义流行期”遂告结束。

作为张哲俊所主持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的阶段性成果,《日本五山文学别集的校注与研究》努力以全面排查与深度细查的方式,调查文学与生活世界交流关系的信息,力求为研究五山文学打下坚实的基础。徐东日就中国学者研究韩国汉文学的现状及其认知的研究强调要纠正认知偏颇,就必须彻底改变过分强调韩国汉文化与中国文化同构型的观念,通过“跨”与全面认知朝鲜民族文化达到研究韩国汉文学的目的。可谓异曲同工,赵渭绒在2016—2017年借赴韩交流之机,还对韩国的比较文学概貌与现状进行了调查与研究,也希望可以规避以往比较研究中只注重中西的两极倾向。

作为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台湾新世代本土诗人的中国想象研究”的阶段性成果,赵小琪围绕此一主题发表了不少成果。《代际冲突中当代台湾地区诗人的中华族裔意识论》、《类比想象:台湾新世代本土诗人诗歌中的象征中国形象》、《再现式想象:台湾新世代本土诗人旅游经验中的现实中国形象》,以及《台湾新世代本土诗人想象的中国人文空间的二重性》《台湾新世代本土诗人想象的中国物质空间二重性》《台湾新世代本土诗人想象中国社会空间的二重性》三弹齐发,从多个维度探讨台湾新世代本土诗人想象中国的种种面向,引人深思。

经典新解方面。周启超凸显果戈理艺术之最大的闪光点,认为其“含泪的笑”比幽默讽刺要广博得多,它具有形而上的意蕴,能鞭挞庸俗净化灵魂。董晓的研究发现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现实主义戏剧表演艺术理念并非如人们所想像的那样保守和陈旧,它所秉持的一些戏剧艺术理念也包含了戏剧表演艺术的根本性的、实质性的理念,具有开放性的特质。另外,董晓的研究也注意到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对契诃夫戏剧的理解与契诃夫的本意有着明显的差别,这是成功的舞台诠释与明显的文本误读的结合。蔡熙解读本雅明眼中的狄更斯及其现代性诗学,发现了狄更斯的现代性。

系统地梳理俄罗斯学界《俄国文学史》建构的学术历程,勾画出其发展的基本轨迹,简要评述其间出现的若干代表性著作,有助于我国学界更新文学史观念、优化文学史研究方法和推动文学史编写水平的提升。汪介之认为厘清编撰这套著作的基本思路,区分“20世纪俄罗斯文学”和“苏联文学”这两个概念的不同内涵是完成高质量的文学史著作的必要前提。也可以俄罗斯文学在中国的接受为例,探讨文学接受的不同文化模式。

宋莉华的研究注意到西方汉籍目录的编纂将中国文学纳入西方学科体系,小说、戏曲、民歌等文类作为“文学”分支,文献意义得到肯定,学术地位得到提升。同时也存在中国原有文体概念在与西方文体对应过程中,外延被缩小或扩大,同时被植入西方内涵,转换生新,演变为现代文体概念,体现了中西文体之间的相互对话与改造。对丁尼生《公主》的早期跨文体翻译研究及译介学思考反映了晚清到“五四”前后中国小说的文学地位和文学处境的变化。宋氏还通过近代传教士对才子佳人小说的移用现象探析认为它们表现出东西方文化杂糅的显著特点,具有跨文化交流的启示意义。而对于理雅各的章回小说写作及其文体学意义显示理雅各以自己的方式捍卫并保持了中国文学的独特性。

自20世纪20年代由李金发把法国象征主义引入中国以来,具有先锋特性的文学就在中国扎根并不断得到发展。乔国强认识到“先锋”与“先锋性”“现代”“后现代”以及时尚等问题是先锋理论中几个相关联的基本问题,进而为先锋文学理论的研究提出新的理解。这种新的理解可以从乔氏对于美国格特鲁特·斯坦因先锋戏剧思想研究,以及对于玛丽亚·艾琳·弗尼斯《夜里如何?》一剧中的先锋性探讨中得到印证。

四、比较诗学

作为浪漫主义研究中一种新兴的批评范式,张旭春注意到浪漫主义文学研究中的生态批评范式在理论上明确批判新历史主义-新马克思主义批评中的人类中心主义和非唯物论倾向。在当代全球化生态危机的背景之下,“绿色浪漫主义”研究的重大意义在于它不仅丰富了浪漫主义的研究图谱,而且对于当今文学批评从空洞的语言—符号研究和偏执的意识形态批判重新转向现实关怀和社会担当也具有重要的启示作用。至于英美新批评与英国浪漫主义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张旭春认为虽然在总体理论主张方面,英美新批评宣称反对浪漫主义,但是在具体批评实践中,两者之间却存在着复杂的互动关系。个案研究方面,针对英国坦普尔爵士在1685年所写的《论伊壁鸠鲁的花园;或关于造园的艺术》一文中首次提到中国造园艺术中的“Sharawadgi”美学原则,张旭春在全面检阅前辈学者研究基础之上,认为“Sharawadgi”一词可能是中文的“洒落”与“位置”的合成,进而指出对该词的词源学考证应该把目光聚焦于其所蕴含的重大文化学意义,即欧洲浪漫主义运动兴起背后东方艺术思想的影响。

关于国际化视野下文学研究的问题意识与理论创新,何成洲认识到作为中国的外语研究者,研究问题的选择要兼顾普遍性与特殊性,关注中国问题、比较问题和前沿问题,同时认识到它们之间不是相互独立的,而是彼此交叉联系的。王杰直指当代中国文学艺术实践的创作方面和政策方面已经走出了自己的道路,但问题是我们还没有给予当代中国文艺创作和文艺政策的实践学理化分析。每一个美学和文学批评学者都应该承担起这个重要的理论挑战。王杰进而认为以中国审美经验为基础的中国审美现代性的研究是理解当代中国社会结构的关键,他还分析和论述了中国悲剧观念的基本内涵、呈现方式,以及中国审美现代性的特殊性。

“生态平衡”历来是世界文学的主题之一。高旭东指出生态批评已成为当代中国批评界与美学界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强调生态批评会改变传统的文学评价标准,带来对中国传统文化与文学的价值重估,并使中国悠久的自然文学传统的青枝绿叶在后现代的田野中更加生机盎然。20 世纪 70 年代俄罗斯作家维克多·阿斯塔菲耶夫以其经典的创作《鱼王》出色地展示了自然与人、人与社会、与社会环境系统的和谐和冲突对峙。张冰从“生态平衡”的视野中阐释《鱼王》的独特创作意义和审美价值。何成洲认为讨论生态意义上的全球在地化引出两个话题,一是如何继承和发扬本地的传统文化?二是如何将全球化与环境的议题在地化?他引导我们从北欧生态文学的全球在地化寻觅答案。

代迅对门罗美学的研究发现,西方跨文明比较美学的直接源头可上溯至黑格尔,有意识的自觉展开则是20世纪40年代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学界。门罗揭示了跨文明比较美学的基本内涵,并提出了寻找不同文明美学之间的共同性以建立普遍性美学理论的具体途径。经过近半个世纪的发展,跨文明比较美学己经成为国际主流学界广泛接受的重要研究范式。季水河论“感应美学”作为新时期中国美学中一种新的体系建构为中国古代文艺理论的现代转换提供了一个范例,用“感应”取代“反映”,为重新认识文艺与生活的关系提供了中国视角,从“感应”的途径探讨审美活动与艺术欣赏,为多角度研究审美活动与艺术欣赏提供了新的途径。

金永兵谈文艺个人主体性的消解与主体间性转向,其一是消极的关注,其二是积极的关注。无论是从文学角度,还是从文学所依赖的政治、经济和文化环境上来讲,都有待我们在其中重构一种“主体间性”。这种“主体间性”带来的和谐之美,有可能解决日益严重的文艺个人主体性的消解问题。金永兵还认为在“后文化”时代,随着审美自律性的解构、审美主体的死亡和审美理想、审美深度、个人风格和情感的消亡,“审美”如何重新连接现实,变为具有生产性的、再造现实的形式,可能是更为重要的问题。

伊格尔顿提出“文学事件”论后,国内关于这个问题的讨论很热烈。马汉广的研究循福柯话语实践性的思想,由此提出在汉语语境中应以“出场”这个概念来取代“在场”和“发生”,并将之作为一种理论选择。鲍勃·迪伦获诺奖的冲击波过去之后,人们开始进入深层次思考,这一事件的意义何在?它将对文学理论、文学研究、文学创作实践产生什么样的影响?马汉广在近两年的研究先后写过多篇文章探讨鲍勃·迪伦的获奖以及鲍勃·迪伦的创作为今后从事件的观点去理解文学提供的可能性,以及这一事件对今后划定文学的边界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在当下语境之中,文学的观念又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从齐泽克阐述事件的观点去看鲍勃·迪伦获奖以及它的影响,表现出某种外界的思想和经验,因而对文学划界的对象、内容的确定和研究方式产生了深远影响。

对于东方,刘小枫经由讨论廖平的《诗纬》新解与中国的现代性问题,以及对“诗言志”的内传理解,指出当古老中国面临西方“异制”冲击之时,晚清大儒应对西方“异制”挑战时的首选古学资源为儒家公羊学,与康有为借助公羊学“托古改制”接应西方民主不同,廖平坚持公羊学的王政论本色,为当今思考中国新政与全球化处境的关系提供了思路。对于西方,刘小枫的研究注意到希罗多德关切一个属于人世的恒在问题:政治共同体必须有王者吗?倘若必须有王者,那么,如何区分王者与僭主?希罗多德是以诗人身份讲了一个故事,同时呈现了一个严肃的政治哲学问题。总之,刘小枫的思考引导我们细看西方历史哲学在其建构历程中呈现出来的基本问题,认为这种历史化的“形上之道”是欧洲现代文明自身带有根本痼疾的反映。中国思想如果不再把西方的历史哲学变成自己的哲学,中国文明就无需承受西方历史哲学的负担。

文学理论中一个极具争议性的问题,肯定和否定的不同立场构成了两个对立的派别。自解构主义宣判“作者之死”后,恪守作者意图对文本阐释重要性的努力催生了“作者的复活论”。其中一个值得关注的取向是如何将作者意图与作者建构结合起来。周宪考察了这一理论发展中的一个代表性观点:“源作者”和“源阐释”,为我们探究作者意图与文本意义阐释的发展关系提供了新的思路。如何阐释文学文本的意义?这个问题一直是文学理论中争议颇多的难题。周宪的研究在引入格式塔心理学“整体性在先”原则的基础上,提出“意义格式塔”概念,将文学意义视作在逻辑和时间上结构化的系统,并以复杂系统的视角来探究文学阐释方法论问题,以期达到文学理论和文学批评多元阐释的系统性与协商性。

五、文学人类学与世界少数族裔文学研究

蔡熙关于中国百年文学人类学研究的精神谱系指出我国的文学人类学大致可以分为二个时期,即新中国成立之前的文学人类学研究和新中国成立之后文学人类学研究的复兴。中国百余年的文学人类学研究有一条一以贯之的线索,那就是致力于文学人类学的本土化。徐新建还从文学人类学角度重释文学的存在及其意义,指出缪斯是西方传统中由希腊神话传承至今的文艺女神,东朗是存活于中国西南苗族村寨的民间歌师,缪斯与东朗代表了人类生命的“内传承”,人类的文学性是人类生命的“内传承”,也即文学后面的文学,正是人类生命的“内传承”而不是其他决定了文学的产生和传承。

中国当代少数民族文学研究的体制化建设,始于1950年代早期。这个理论从1960年代初期发端,到1980年代初期大致定型,其核心内容是从西方直接移植的民族文学独特性和差异性理论。1990年代以来,同样是西方移植而来的文化身份等理论对中国当代少数民族文学理论也产生了深刻影响。这个理论范式忽视我国历史上民族融合而产生的各民族文学之间的共同性,造成了理论阐释的错位。代迅的研究呼吁我们结合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的实际状况,改变外来西方文学理论和中国本土少数民族文学之间缺乏内在必然联系的情况,建构能够有效阐释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的理论话语体系。

2016年10月29日—30日,世界少数族裔文学国际研讨会在西南民族大学举行。旨在推动世界少数族裔文学跨文明、跨语种、跨国际的合作研究。随着文化全球化的不断演进,中国多民族文学共同发展问题显得尤为重要。2017年5月,在四川大学举行了新一届的中国多民族文学专题交流会。从2004年在四川成都召开的首届多民族文学论坛算起,对中国多民族文学论题的探讨已经有15年的时间。

现代人究竟如何理解远古初民的创世神话?创世神话对于后世的意义何在?相关问题或可通过西方思想家关于“圣言创世”的不同解析予以梳理。杨慧林以埃里亚德、德里达、齐泽克等人所引述的“以撒的献祭”为例,进而分析《创世记》、海德格尔和巴丢等文本中的“谓词”性的“我是”,描述创世神话在意义建构过程中的思想原型。李永平的屠龙故事真相新探表明中国连续性文明作为一个参照系,以二希为代表的文明是一个“镜像”,西方对屠龙英雄的崇拜替代了对“象征性集合体”龙的崇祀,并固化为二元对立的结构模式,龙成了英雄的对立面。反观中国,在萨满教传统中,万物有灵,象征性集合体“龙”的牺牲挽救了族群,对“龙”牺牲的感恩,翻转为对龙神的崇祀。邹赞就“新疆兵团屯垦戍边的历史记忆与当代文化生产研究”,以几部代表性的新疆屯垦口述史为文本对象,分析当年西上天山的军垦女性、“九二五起义”官兵等边缘群落与当代新疆屯垦历史建构之间的内在张力,重视发掘并呈现差异性的边缘话语,凸显叙述主体的身份和立场。

叶舒宪就中国文化的实际情况,首先发现河出昆仑神话地理观不是向壁虚构的文学,也不是错误的地理科学,其发生的根源在于玉教崇拜的思想,特别是玉教的“新教革命”。其次的草原玉石之路与红玛瑙珠的传播中国研究凸显出北方草原之路的文化传播功用,表明了本土玉文化与外来新玉种的新老组合再造情况。夏商周与黑白赤的颜色礼俗——玉文化视角的新解说,关于三代颜色好尚问题的新认识,有助于理解上古时期关于夏代的文化记忆,可间接作用于关于夏代是否存在的证明过程。中华三祖文化寻根通过考古新发现的材料,从文化大传统视角对三祖文化做溯源性梳理,则分别代表着起源于北方草原地区的牧羊文化(姜羌),同样起源于北方的崇拜玉并以熊为图腾的文化(姬姓),来自西方的冶金文化(蚩尤)。早期的崇玉文化与后起的金属文化相结合,成就夏商周三代文明。中外玉石神话比较研究通过中外玉石神话观念的比较,解释玉石崇拜的共同原理与不同文化特质,透析不同的玉石种类(黑曜石、青金石、绿松石和软玉)对各地文明起源的宗教观念拉动作用。

张法针对考古学的发现所进行的器皿美学研究。首先揭示鼎的观念内容,不但从文献上黄帝之鼎和禹启之鼎的传说中,更主要从甲骨文鼎字的构成,以及从鼎字与其他如贞、旨、凡、匕字的关联上体现出来,形成一个鼎—贞—正的统一体,并使鼎在成为仪式核心之器的同时,成为美之器。远古中国,陶器最初体现为釜、罐、盎。三种器形内蕴着当时的文化观念而成为美。釜内蕴着父型巫王与火水和谐观念,罐内蕴着由雚鸟象征的天地运行,盎内蕴着取水于月的观念。釜——罐——盎作为饮食之器,运用于远古仪式之中,而具有了独特的观念内容和审美意义。远古中国东、西、南、北地域文化的最初融合,在考古器物上,三足酒器的演进最具代表性。张法的研究表明三足酒器的演变,象征了各族群的大融合,这一复杂演进历程,内蕴着丰富的文化和美学内涵。

六、国际汉学与华文文学研究

会议方面。2016年11月7日至8日第二届世界华文文学大会在北京举行。大会以“华文寻根、文学铸魂”为宗旨,以“中华情、民族梦”为主题。本届大会分设八个论坛,与会代表就“一带一路和华文文学融合发展”、“孙中山与华侨华人文化”、“经典生成与文本解读”、“海内外华文文学比较”、“讲好中国故事,讲好华人故事”、“文化自信与华文文学理论架构”、“文化传统与女性写作”、“新媒体时代的华文文学”等专题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研究方面。中国大陆美国华裔文学研究起步于20世纪50年代初且经历了较长时间的引介阶段,直到20世纪90年代末才成为博士论文选题。中国大陆美国华裔文学研究第一篇博士论文完成于1999年,至今共有67篇。程爱民通过对中国既有博士论文进行梳理和分析,并与美国的博士论文作简要对比,进一步探讨与拓展国内美国华裔文学研究的空间,促进国内美国华裔文学研究向更新、更深、更广的领域开展。

出版方面。“七色光”海外华文散文丛书在2018年初由花城出版社推出,丛书汇集了陈河、朵拉、曾晓文、老木、谢凌洁等8位海外华文作家近几年的散文作品。主编蒋述卓指出海外华文作家移居海外已有百年历史,他们有着不同于中国的生活体验与感受,他们的作品犹如一面镜子,直射、折射或者反射着异域的种种风情,他们的心也似一束束充满能量的光透视着这个丰富而复杂的世界,故丛书冠名为“七色光”。

个案研究方面,杨恒达评论荷兰华文女作家林湄的小说《天外》为一种实现灵魂超越的尝试,整部作品贯穿着主人公郝忻与歌德笔下人物浮士德的精神对话,在展示中西文化巨大差异的同时,作品的核心在于探讨人类的共同性人文追求。

关于早期的游记汉学与传教士汉学的研究。张西平认为从历史上看,《马可波罗游记》不仅为中国学者提供了研究蒙元史的一手文献,还起到了拓宽欧洲人的世界观念、激发欧洲的世俗观念、催生近代地理大发现的作用。张西平还以藏在梵蒂冈图书馆的越南天主教中文文献为研究对象,首次披露藏在梵蒂冈图书馆的一些珍贵文献。既分析来华耶稣会士在中国本土所刻的西学汉籍在越南的传播,也分析了传教士在越南刻印的西学汉籍刻本。从而从文献的角度深化了西学汉籍在东亚文化圈传播的认识。

杨慧林从讨论“对极性”与“相互性”的思想空间出发,指出“对极性”和“相互性”多见于西方神学的相关论说,然而其中最为重要的“关联性”逻辑,也许在中国的语言和思维中才更为清晰。如果说“我是”代表着西方形而上学的语法,那么相生互动的“关系结构”则可能是中国思想的原型。将西方哲学和神学的基本问题置于中国思想的参照,不仅有助于中国与西方的相互理解,也将为“建设性的全球共存”打开路径。以“关联思维”来诠释中国古代的思想与文化,在西方学界已受到广泛认可,然而这个重要的汉学概念尚未引起汉语学界的充分关注,其思想源头及生成语境仍然晦昧不清。刘耘华追溯“关联思维”这一个汉学概念的跨国因缘及生成语境,认为这个概念的直接源头主要是怀特海的机体-过程哲学,卫礼贤、荣格的“个性化”、“共时性”以及葛兰言的“关联性”等观念。在特定时空下缔结的这一跨国因缘及其所孕育的思想结晶,兼蓄了中西内外之因,具有更为广泛的诠释适用性。

张冰试图通过解读俄罗斯汉学家们依据不同的研究方向和时间段书写的多种俄罗斯的汉学史,特别是其中对中国历史研究的梳理和深刻研究,得以对俄罗斯汉学获得更为深刻系统和全面的认知。还通过阐释俄罗斯形式主义的语言学诗学、维谢洛夫斯基历史诗学的历史比较语言学诗学和巴赫金超语言学的语言学诗学等理论思想,与俄罗斯汉学的中国民俗、年画、俗文学等中国民间文化研究诸问题,探讨俄罗斯汉学的民间文化研究中,以“语言学诗学”视野展示出的中国民间文化在“异质”语境中的独特样貌。

七、翻译研究

穆雷“一带一路”战略下的语言服务研究指出,随着“一带一路”战略的实施和深入推进,中国在各领域与世界深刻互动,这迫切需要语言服务助力。然而语言服务业整体上无法满足国家战略需求,并提出语言服务助力“一带一路”战略实施的建议。穆雷还从翻译理论建设的方法入手,讨论理论研究的队伍建设;从博士学位论文的规范,看翻译学博士论文理论框架的构建、选题与研究方法对理论建设的影响。

王向远注意到在我国的外国文学研究中大行其道的外国文学作家作品论的模式化、浅俗化弊病,呼吁在这种情况下,“译文学”的介入有助于对这种倾向加以遏制与矫正。只有具备“译文”的概念,才能具备“原文”的意识,而只有面对原文,才能使外国文学研究成为真正的“外国文学”的研究。他还就《古今和歌集》汉译中的歌体、歌意与“翻译度”问题,通过对不同译案的比较分析,可以看出三句“五七调”的译案不失为和歌及《古今和歌集》翻译的最佳方案之一。

王晓路以“龙”和“Dragon”为例的词语文化轨迹探讨“中国文化走出去”的语境中跨文化传播的有效性。强调词语的指涉意义往往与其文化内涵、言语构成以及表述语境等要素相关,在“中国文化走出去”的历史时期,从学理性要素探索语言的跨文化理解、诠释以及有效交流等基本问题值得特别重视。许钧就翻译的本质、翻译的价值、翻译的伦理原则与中国文化走出去等四个方面问题展开思考,提出翻译研究应该对翻译的本质特征有深刻的把握,建立翻译历史观与翻译价值观,同时应该积极回应重大的现实问题。

关熔珍以比较文学变异学为理论指导,列举壮族典籍英译中在词汇层面、修辞层面和文化层面存在的变异现象,探讨变异生发的原因和应对的翻译策略,旨在寻求民族文化外宣翻译有效的途径和策略。张法从文化互动与汉译三名来考察狮子形象与中华文化性格研究。狮子在其起源地有不同的文化形象,不同文化后面的观念体系又是不同的。狮子传入中国,其汉语译词,定型在三大语汇上:狻猊、师子、狮子。三词后面有不同的观念支撑。

杨慧林以来华传教士的西诗译介为例论“何以译诗”与“诗何以译”的问题,注意到在来华传教士的翻译活动中,既有《诗经》的西译,也有西方诗歌及其他文学作品的中译。其中不仅凸显着文化相遇的互动过程,可能也包含着一系列悖论,翻译研究之所以必然触及诠释学的根本问题可由此得以解说。关于许渊冲翻译理论研究,张西平指出其中最具特色和创造性的是他从《易经》中汲取智慧,总结出的“译者八论”,在中国人文学术科学走出学术“学徒期”的转型时期,具有中国文化走向世界的话语转换的文化价值。

叶隽探讨北欧精神在现代中国的主脉源流,既勾勒出从鲁迅到李长之的译介史轨迹,又凸显中国日耳曼学界的关键作用,聚焦于冯至、刘大杰、李长之等为代表的不同学脉,梳理其北欧认知与日耳曼学的建构关系。在日耳曼文化谱系与世界胸怀参照下,进行北欧精神之格义。

八、跨学科研究

文艺创作中的灾难题材是一个广阔而多元的领域,而且在不同的历史条件下具有不同的内涵。20世纪80年代以来,灾难题材的创作略有突破,尤其是关于自然灾难的书写,文学创作逐渐摆脱以往以自然反衬人事的虚假书写,直面灾难给人们带来的伤害,以及进一步反思人类在自然生态环境破坏过程中的责任。灾难题材、环保题材、生态题材等开始盛行。在这个意义上“文艺与灾害”这个话题具有了新的含义,也具有深入探讨的可能性。2017年《湘潭大学学报》“文艺与灾害”专栏以“灾难与新世纪文学”为主旨,分别聚焦于自然灾难、政治灾难和生态灾难等多个角度,探讨了文艺创作中的灾难题材的某些新特点。

文学视野中的棋,本身就有“史”的价值。另一方面,棋参与到诗文的抒情、叙事中,也影响了作品意义的建构。何云波主持“文学视野中的棋”专题研究中的3篇论文,《〈徒然草〉中的围棋观及其历史过渡性》、《棋茶一味可通禅》、《排局与纳博科夫式叙事策略》分别指涉中国、日本、美国和围棋、国际象棋,对揭示文学与棋、与中西文化的关系,具有重要意义。另外,何云波还注意到从东汉到南北朝,出现了以围棋为题材的五篇赋,它们的作者分别是东汉的马融,晋代的蔡洪和曹掂,南朝梁代的梁武帝、梁宣帝。这些《围棋赋》一方面继承了关于中国围棋的一套“道”的话语,把棋与玄妙之象、玄妙之道联系在一起;另一方面,以兵法言棋,承认了围棋之“技”的意义,从而开启了中国古代棋论的另一套话“术”的话语。

王晓路以十七世纪英国文学史研究为例,强调史实呈现和历史关系的重建是文学史研究中不可或缺的环节,通过有关十七世纪英国文学史新材料的梳理,以说明知识考古学与跨学科研究不仅具有方法论意义,更是研究对象本身的逻辑使然,并由此指出,文学自所谓“现代”伊始,业已展现出更为广阔的研究范围。王晓路还以欧洲人对美洲的早期书写为例,通过解读地理大发现时期的相关文献,指出文化史中的常识性史实认知与书写之间存在着密切的互存关系。指出书写行为本身是地理大发现这一文化事件不可剥离的一部分,在史实重建和问题导向的研究中可以有效地揭示知识与观念的并行关系。

俄罗斯与西方和东方、欧洲和亚洲的关系问题一直是俄罗斯社会思想与历史文化领域的一个“斯芬克斯之谜”。杨明明的《俄罗斯文学与欧亚主义研究》从哲学与文学的角度阐析了欧亚主义的思想来源,探讨了俄罗斯地缘位置与历史发展进程的独特性、斯拉夫主义这一俄罗斯传统的社会思想语境、斯宾格勒的西方危机理论以及俄罗斯文学千年来对“西方还是东方”这一命题的书写与回答等因素对欧亚主义的形成所产生的影响,多方位地考察了欧亚主义的历史文化根基。

杨乃乔“新音乐崛起的繁盛与当代音乐评论的贫困”想表达的是,新音乐在中国当代乐坛崛起得如此繁盛,当代中国的专业音乐学研究者又有什么理由容忍当代音乐评论依然处在不对等的贫困状态?音乐评论需要哲学的深度性思考,这也对当下的专业音乐评论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杨乃乔论纪录片《中国梵高》及中西美术背后的资本操控,其批评的声音不仅波及了中西美术史及其各自发生的文化背景,在社会学的意义上,也深度地思考了中国新生代农民工在大都市打工筑梦的生存焦虑及他们的渴望。

对欧洲近代圣经研究范式转型的回眸指出在欧洲近代文化日新月异的启蒙时期及浪漫主义时期,圣经阐释史上发生了研究范式的整体转型,其特点是从张扬信仰的神学思辨转向基于理性主义的社会—历史批评。梁工聚焦于这场深刻变革,回顾莱玛鲁斯、罗伯特·洛斯、塞姆勒、康德、柯勒律治等人做的贡献,并考察施莱尔马赫如何将针对特殊文本的圣经阐释学提升为具有普遍意义的一般阐释学。

胡建华对布鲁门伯格解读《马太受难曲》的研究从现代启蒙、古典神话、基督教义等多方对话的角度去审视巴赫《马太受难曲》的思想史意义,强调德国古典学家和思想史家布鲁门伯格建构了一种“巴赫的神学”,一种审美化的神学,一种“神义论”失败之后的审美神学。《路得记》和《以斯帖记》在《希伯来圣经》中是两部联系着不同历史时期民族记忆的特别的经卷。它们以女性人物为主人公,以不同的诗学风貌讲述了主题意蕴截然相反的故事。王立新认为,这两部经卷是属于“历史小说”性质的文本,它们与特定犹太节期文化相联系的事实也表明,两书具有承载民族集体记忆的“伟大故事”的功能。

在古代朝鲜半岛的金首露神话中黄金六卵降临的龟旨峰是先行研究发现的唯一的龟卜因素,张哲俊的研究指出龟旨峰之名与山的形状有关,但与《周易》记载的龟卜意义与金首露建国神话的基本内容相合,说明龟旨峰的龟卜意义不只停留在地名层面,还与金首露神话的内容存在着一定的关系。无独有偶,据13世纪的《三国遗事》记载,金首露王是朝鲜半岛南端伽耶国的开国君王,从公元1世纪开始后人一直都在祭祀王陵。但张哲俊根据诸多诗文的记载发现,13世纪到15世纪后期之前,首露王陵一直都是荒陵。15世纪后期开始,金首露王的后人开始祭祀金首露王陵,并将其作为开国君王的陵墓,但实际上其墓主究竟是何人并不明确。另外,张哲俊还就房中与《房中祠乐》的性质开展研究。发现“房中”一词并无女性闺房的用例,大多的房中是指宗庙或朝堂的东西厢房,证明《房中祠乐》定性为后妃房中祭祀乐是错误的。《房中祠乐》应该是宗庙食举乐,而不是宗庙祭祀乐。了解《房中祠乐》的性质与雅乐一乐多用的使用方法,对于了解乐府题意不合的现象有着重要的意义。

九、目前比较文学的主要发展趋向

第一,中国文学的世界性与作为人文学科核心的比较研究持续升温

什么是作为人文学科核心的比较研究?如何在与他者的对话中体现对自身的认同?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的历史给我们走向未来带来了什么样的启示?比较文学的研究范围和问题意识已大大超出了对文化间差异性与相似性的关注。由张辉组织,张隆溪、杨慧林、宋炳辉等人参与的“比较文学与人文学”笔谈专题呼吁学界应该以更明确的的学科自觉,探究并展现比较文学研究的人文学魅力。奥尔巴赫在《世界文学的语文学》给我们带来了对待世界的三种境界,主张完全跳出既有文化与文明的限制。比较文学学科最基本的运思逻辑其实包涵了“显异”和“求同”两个向度,一方面理解、阐释异文化的文学对象是它的天命,另一方面从差异中发现相通并进一步做出概括性提升是它的人文品格。西方理论强调东西方的差异,所以许多西方学者对于东西方比较研究,都抱着怀疑、鄙视甚至敌对的态度。无论是探索文学作品流传和接受的历史,还是跨越中西文化差异来讨论理论概念,中西比较研究都还可以大有作为。

何谓世界文学?方维规的梳理发现“世界文学”从来没有一个确切定义或内容精准的界说,人称世界文学“难题”。在全球化的今天,它又成为一个热门话题,成为新近关于“全球文学”国际论争的焦点之一,刘洪涛、王宁等人先后在《中国比较文学》上面组织的专题研究也表明关于此问题的讨论还在延续。21世纪以来,在世界各地的学者推动下,关于世界文学的理论热情被重新燃起,它与翻译研究一起,伴随着对“全球化”问题的回应以及比较文学存在的危机。郝岚认为比较文学如何命名、囊括和勾勒日趋复杂的跨越国别与民族的文学,是比较文学的困境中一直存在的问题。曹顺庆认为比较文学中国学派已经建构起了比较文学的中国话语,变异学的提出能够切实解决中国文化领域面临的“失语”窘境。王宁认识到全球化在中国的实践实际上是依循一种全球本土化的方向发展的,抓住这个契机就能有效地推进中国文化和文学走向世界的进程。李伟昉提出在世界文学已成为比较文学新的发展方向的语境中应该继续加强东西方文学、东方文学之间的关系研究,拓展世界文学经典。

所谓的“世界主义文学”就是建立在“世界主义”之上的一种文学,即作家们凭借着对“世界主义”的想象,通过调用各式各样的艺术手法,塑造出适合于全人类的精神审美诉求的人物形象与故事情节的文学。在乔国强看来“世界主义文学”就是全球化语境下兴起的一种文学上的乌托邦思潮,其终极目的是试图让世界上各国家、各民族的文学都能融会贯通起来,形成全球一体化的文学态势。方汉文的研究认为“反世界文学”虽然自称“解构批评”,但实际有一定程度的反全球化“民粹”倾向。“第三方话语”不过是其以退为攻的“特洛伊木马”,而“洋泾浜”作为“后殖民再现”则是解构“世界文学”的新手段。

总而言之,从“世界文学”讨论比较文学的人文学意义,似乎已经陷入悖论,且难逃由来已久的争议。如果说这在中国学界可能还较多关联于某种学科划分的历史纠葛,那么当一些西方学者重提“世界文学”的时候,所引出的却是更为尖锐的质疑;乃至这一概念有时不得不被刻意回避,或者干脆替换为复数形式的“世界的文学”。然而如果暂时搁置这些太过急切的争议,这一对概念也许恰好可以凸显比较文学的人文学意义。从“世界文学”到“文学行动”的讨论,其实亦是将对象性的存在重述为一种关系结构;有如“世界文学并不存在”,“世界文学”这一工具性概念却使“正在发生”的“文学行动”成为“主体”和“他者”之“关系性存在”的绝佳样本。比较文学的深层意蕴,也许始终要与人文学的思考相互激荡,此所谓“世界文学”何以发生。

第二,跨学科对话与平行研究日益受到国内比较文学研究者的重视

“跨界”是比较文学学科的根本性特质,比较文学学科视域中的“跨界”既指称跨越国族文学的时空边界,也意味着不同学科之间的交融与汇通。近两年比较文学跨学科研究的一大热点就是“文学与思想史”得到更新与发展。尽管在新时期比较文学发轫之初,文学与思想史的研究就曾被列入议事日程,但直到近年这个研究方向才得到更多关注。张辉等人通过组织专题,试图将文学与思想史、精神史加以通观,相对集中地展示了学界“文学与思想史”的相关研究成果。

2017年11月25日至26日,由复旦大学中文系比较文学专业主办的“复旦中文百年庆典跨界工作坊:文学与美术、音乐、戏剧、电影的对话”在上海举行。这是国内学界第一次举办文学艺术跨界工作坊。2018年12月15—16日,由上海师范大学跨学科对话与平行研究中心与《国际比较文学(中英文)》编辑部联合主办的“跨学科对话与平行研究”首届论坛在上海举行。论坛以平行研究为抓手,通过新论域的开拓来推动方法论的探索和提升,为推进文学艺术与其他人类知识形式的跨界对话、为我国人文学科的学术创新作出了新贡献。

新时期中国比较文学在学科建设、教研业绩、人才培养等方面均取得巨大进步,但在比较文学研究方法论建构方面则略显滞后。2017—2018年,对于跨学科对话的重视以及对于平行研究的重新认识成为比较文学研究方法论建构方面的亮点。

比较文学“平行研究”是20世纪中叶美国比较文学学者提出的重要理念,它不仅打破了法国学派所赋予比较文学的一些人为藩篱,而且更开拓了广阔的新的研究空间。遗憾的是,美国学者否认平行研究具有独特的方法论,以致比较文学界在这一方面的成果很少,方法论建构的步伐始终踟蹰不前;对于平行研究本身,学界也常常是望而生畏或唯恐避之不及。另一方面,在文学之外的哲学、宗教、人类学、艺术以及汉学等领域,平行研究却可谓硕果累累。基于这种现状,对于平行研究的方法论建构,或应深入各个人文社科领域的平行比较之中,在跨学科对话的视域之下,去寻绎并提取相关论著中丰富的“方法”蕴含。东西方文学与文化之间的平行研究及其方法论的建构研究,既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也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