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语言特点和矛盾修饰法翻译

摘 要：文学语言就是艺术语言，艺术语言充满大量修辞。矛盾修饰法（Oxymoron）是将两个互相矛盾、互不调和的词语放在同一个短语中，产生特殊的深刻含义的一种修辞手段。文章分析的是矛盾修饰法翻译，对它的修辞功能、表层结构、语义关系和翻译方法进行探讨和论述，能感受到其中的矛盾之美。

关键词：文学语言;語言特点;矛盾修饰法翻译

文学是以语言文字为工具，比较形象化地反映客观现实，表现作家心灵世界的艺术。运用语言文字时，选择合适的语言修辞格，即依据题旨情境恰当选择特定的语言手段和表达方式，能够提升文学语言的表达效果。在文学翻译中，修辞翻译意义重大，既助于译者了解原作的精神风貌，也助于读者更加准确地理解、欣赏文学作品。本文就以文学为“人学”和“情学”的视角切入，归纳论述文学语言的主要特点;引申文学作品的修辞表现及修辞翻译，力求对“矛盾修饰法”有准确且深入的理解，能采用合适的翻译方法进行翻译。

1 文学语言特点与修辞表现

1.1 文学语言特点

文学是“人学”。首先文学的核心是“人”，没有人就没有文学，没有泛化的艺术。没有情感，没有心灵的这种需求，就没有文学的产生，这是文学的最基本的特点。文学又是“情学”。文学就是反映人的感情的学问，没有感情就没有文学，感情浅，文字的感染力就浅，没有感情的文学作品一定是会被淘汰的。在此背景之下，文学语言便体现出其深层特点。

1.1.1 形象性

文学语言的基本特点（首要特点）是形象性。叙述故事情节，描绘如画风景，刻画人物形象，抒发内心情感都富有形象化特征。人物的形象鲜明、事物的形态突出，表现出形象化思维，具有可视化效果，进入艺术境地从而达到审美目的。英汉双语都通过塑造生动鲜明的形象表情达意。例如：“He was a lovely boy， clad in in skeleton leaves and the juices that ooze out of trees but the most entrancing thing about him was that he had all his first teeth.”[1]译文：“他是一个很可爱的男孩，穿着用干树叶和树浆做的衣裳。可是他身上最迷人的地方是他还保留了一口乳牙。”[2]原文“first teeth”译为“一口乳牙”，而不是“第一口牙”或者“第一次长出的牙齿”，符合中文语言规范同时又体现出文学语言的形象性特点，在读者眼前立刻就浮现出一个可爱稚嫩的男孩形象，生动鲜明，可见可感。

1.1.2 含蓄性

文学语言具备含蓄性特点，又可称为隐喻性或暗示性特点。沈祥龙在其著作《论词随笔》中就写下了一则“含蓄者意不浅露，语不穷尽，句中有馀味，篇中有馀意，其妙不外寄言而已。”[3]本意并非从字面上直接表露，而是蕴含在言辞深处，让读者思索后了解底蕴。含蓄的语言可避免语意浅露，语气委婉而言简意赅。如朱自清在散文《哀互生》中写道：“三月里刘熏宇君来信，说互生病了，而且是没有希望的病，医生说只好等日子了。”译文为：“In March I heard from Mr. Liu Xunyu that Husheng was sick and hopelessly sick at that. The doctor said there was nothing he could do but to trait for the day to arrive.”[4]在中国的传统观念中，人们对“死”字极其忌讳，往往避而不谈。例文中的“等日子”一词就是汉语里常见的一个委婉表达用法，表示“将不久于人世”。译文根据原文语言的含蓄性特点译为wait for the day to arrive，而不是直白地表示about to die或者would be dead，曲折委婉。含蓄性使人感到有言外之意，发人深省，耐人寻味。

1.1.3 抒情性

抒情性又被称为情意性或情感性，以文学语言写人、叙事、状物、绘景时浸透其中的感染人的情意特征。文学作品中，语言往往为渲染的需要带上浓重的抒情性，要求文学语言具有鲜明的感情色彩和强烈的感人力量，如此便能大大提高作品的感染力。例如：“It is the east， and Juliet is the sun！ Arise， fair sun， and kill the envious moon…”[5]译文为：“那就是东方，朱丽叶就是太阳！起来吧，美丽的太阳！赶走那妒忌的月亮…”[6]选取的这段话是罗密欧对朱丽叶的示爱表白，他将朱丽叶比作“太阳”，体现了朱丽叶在他心目中至高无上的地位，光芒耀眼、温暖美丽。这般直抒胸臆，实在感人肺腑，展现出鲜明的感情色彩，引发读者强烈的情感共鸣。

1.1.4 象征性

上述列举了罗密欧对朱丽叶的表白，朱丽叶是他心目中的太阳，在西方文学文化中太阳象征着圣洁与美丽，正如中国古籍《诗经》、《楚辞》里常用香草、鲜花比喻美人一样。中西文学作品牵涉到文化和作者背景，都大量采用象征手法，因此文学语言还具有象征性的特点。“Through one violet-stained window a soft light glowed， where， no doubt， the organist loitered over the keys， making sure of his mastery of the coming Sabbath anthem.”[7]译文：“柔和的灯光透过淡紫色的玻璃窗映射出来，毫无疑问，是风琴师在练熟星期天的赞美诗。”[8]原文一句话中出现两个象征意象，一个是“灯光”，通常用来形容希望或是指引道路;另一个是“赞美诗”，象征着圣洁、虔诚和上帝的爱。可见在文学语言中象征手法的运用可以通过简单的象征物传达微妙的、深刻的思想情感。

1.1.5 音乐性

文学语言的音乐性特点主要体现在由文学语言语音手段所形成的节奏和韵律上，所以文学作品经常采取押韵、节奏、拟声等富有音乐性的手段增强语言的形象性和生动性，营造音韵氛围。如“Romance is the privilege of the rich， not the profession of the unemployed. The poor should be practical and prosaic.”譯文：“浪漫是富人的特权，失业的人不应以此为业。穷人就应该讲求实际，追求平淡。”[9]原文privilege、profession、poor、practical、prosaic的首字母都是以“p”字母来押头韵;译文讲究中文四、六句的对仗和谐，读起来朗朗上口，突显音律美感。

1.2 文学作品中的修辞表现

修辞是提高语言表达效果的有效语言形式之一，文学语言要达到高度形象化还须讲究修辞艺术。修辞依托语言为基础，英汉双语常用的修辞格有相似之处，翻译时应该采取恰当的方法，使原文中音、形、意的修辞效果尽可能完美地传达到译文中去。翻译质量的高低和修辞形式的正确运用有重要关系，本文重点分析隶属于词义修辞格中的“矛盾修饰法”，它在叙述方法上避免平铺直叙，描述主观愿望与客观现实之间的矛盾及各种复杂的内心感受，营造出鲜明独特的语言效果和深刻的哲理性，揭示事物本身的矛盾性，。下面分析矛盾修饰法的三点主要修辞效果：

一是“构成悬念、引起兴趣”。矛盾修饰法便构成悬念从而引发兴趣，使读者产生强烈的探知心理，想要继续阅读一探究竟。莫言作品《红高粱》中有一段对东北高密乡的描述——“我终于悟到：高密东北乡无疑是地球上最美丽最丑陋、最超脱最世俗、最圣洁最龌龊、最英雄好汉最王八蛋最能喝酒最能爱的地方。”[10]其作品的权威英译人葛浩文擅于在翻译过程中进行改写，但对此段的翻译仍保留矛盾修饰法的修辞，译文：“I didnt realise until Id grown up that Northeast Gaomi Township is easily the most beautiful and most repulsive， most unusual and most common， most scared and most corrupt， most heroic and most bastardly， hardest-drinking and hardest-loving place in the world.”[11]对高密乡的描述充满矛盾，读者心里自然产生疑问：高密乡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带着思考深入阅读，找到矛盾的缘由。

二是“对比鲜明、意味深长”。互相矛盾的语义合并使用有悖常理，因此矛盾修饰法的语言效果能强烈碰撞读者的神经思维，感触至深。例如：“Beautiful tyrant！ Fiend angelical！”译文：“美丽的暴君！天使般的魔鬼！”[12]日常生活中，beautiful和angelical修饰美好纯洁的人或物，但是莎翁用其修饰丑恶的事物，突出了美好与丑陋、正义与邪恶之间的强烈对比性。如此一来，读者便能感受到直言丑恶的事物较之矛盾修饰法显得平淡无奇，索然无味。

三是“生动诙谐、幽默讽刺”。相互矛盾词语的冲击具有特别的讽刺感染力，产生幽默诙谐的效果。例如：“I like a smuggler. He is the only honest thief.”译文为：“我喜欢走私者，唯有他才是最诚实的贼。”[13]作者称“走私者”为“诚实的贼”，一个人既是贼却能还具备诚实的品德，实在是讽刺至深，令读者忍俊不禁。矛盾修饰法带来诙谐之余的讽刺意味真可谓是入木三分。

2 矛盾修饰法翻译

矛盾修饰法（Oxymoron）是英语中一种常用的修辞，源于希腊语oxusmoros。oxus意为sharp或wise，moros意为foolish或dull。显然oxymoron意为sharp-foolish（明显的荒谬），wise-dull（聪明的傻瓜）。[14]从表面上看词义搭配互相矛盾、无法调和，实则表达的语义更加强烈，体现出丰富内涵与深层情感，是语义特征中矛盾与和谐的辨证统一。潜心研究矛盾修饰法，旨在提高文学语言欣赏能力，深刻理解文学作品的修辞运用，感悟修辞手法中的矛盾之美。

2.1 表层结构

进行深入探讨前，先从语法结构上入手，总结矛盾修辞法的在词性层面的英文构词规律如下：

1）形容词+名词：形容词包含与名词相反的意义，此结构最为典型。如：

brawling love 吵吵闹闹的相爱

loving hate 亲亲热热的怨恨

2）形容词+形容词：两种意义相反

词语形容修饰同一个中心词。如：

poor rich guys 可怜的富人

sweet sorrow  既甜蜜又伤心

3）副词+形容词（或分词）：表现同一事物的两面性，表示事态发展的性质、状态、程度等，如：

falsely right 似是而非

terribly pleasured 喜极欲狂

4）动词+副词：此结构将描述对象的行为动作和表现方式之间形成强烈对比，如：

shine darkly 黯然发光

hasten slowly 慢中求快

5）名词（或名词所有格）+名词： 同样是意义相反的词语结合，此结构更加强调的是逻辑关系，如：

a life-death problem  生死攸关的问题

misers generosity  吝啬鬼的慷慨大方

2.2 语义关系

矛盾修饰法表现为一个整体囊括了两种对立的因素，透过矛盾看到内在的深层含义。这两种对立的因素就是两个互为矛盾的词语，又可以划分为以下四个范畴：

完全反义关系：两个对立的词语语义截然相反，形成鲜明的对比关系。例如：“Dudley Field Malone called my conviction a ‘victorious defeat.”[15]译文：“达德雷·费尔德·马隆称这次庭审的结果对我来说是一次‘胜利的败仗。”[16]“胜利”（victorious）和“失败”（defeat）是一对标准的反义词，同时用来修饰审判结果，表面上是败诉了，但从某种意义上看是作者（进化论者）的观点胜利了，它唤醒了盲目崇拜宗教神学的民众，推动了科学思想的传播。

准反义关系：修饰词与被修饰词在语义学上并不构成严格的反义关系，而是用其下义词即事物的具体表现形式或更为具体的说明来代替，读者也要稍作联想才能悟出其中的矛盾对立体。例如：“She was half Spanish and the rest Norwegian， a smoking bubbly mixture of cold fire and hot ice.”译文：“她一半是西班牙血统，一半是挪威系统，是寒冷的火焰和炙热的冰块的混血儿，及热情奔放又充满幻想。”[17]cold fire和hot ice都是由准反义的两对词语构成，通常先从fire联想到hot，同理从ice联想到cold，这样hot才与cold有反义关系，能够构成矛盾对立体。

同源反义关系：互为反义的修饰词与被修饰词都源于同一词根。用英国诗人阿尔弗雷德·丁尼生的名句举例：“His honor rooted in dishonor stood. And faith unfaithfully kept him falsely true.”译文：“他的荣誉感植根于不光彩，但却根深蒂固，那暗度陈仓的顽念促使他保持着错误的忠诚。”[18]honor和dishonor，faith和unfaithfully，两对具有矛盾特色的词语都属于同源词，这样的用法新颖独特，效果甚好。

对立统一关系：两个词语字面意思是矛盾对立的，实则意义统一。以莎士比亚的戏剧《罗密欧与朱丽叶》中茂丘西奥的一句台词为例：“Yea， is the worst well？ Very well took， I faith; wisely， wisely.”[19]译文：“呀，这样一个顶坏的家伙你也说好？想得周到，有道理，有道理。”[20]worst和well字面上看似截然对立，但worst其实是用来修饰well的。实际意义并不矛盾，还是协调统一的。

2.3 翻译方法

对于矛盾修饰法的翻译，译者要认真揣摩作者心思，根据作品的具体语境，准确把握两个矛盾因素所反映的本质特征，并在双语转换过程中注意汉语的语言表达习惯，进行必要的词义选择、转换和引申，使译文再现原文的修辞效果。矛盾修饰法的翻译通常采用以下三种翻译方法：

直译法。顾名思义，就是按照原文的词序、结构和形式直接进行翻译，忠实于原文，可以保留原文的修辞美。例如：“Feather of lead， bright smoke， cold fire， sick health！”译文：“铅铸的羽毛，光明的烟雾，寒冷的火焰，憔悴的健康。”[21]直接翻译，字字铿锵地反映出罗密欧失恋后痛苦不堪的状态，运用矛盾修饰法凸显了他的心理矛盾，渲染了感情冲突。直译的译文句式整齐，寓意清晰。

意译法，也称为引申法。时而矛盾修辞是对立双方意义融合在一起地，又或者含有言外之意，就不能采用直译法，要用意译法将原文化深奥晦涩为浅显易懂。欧亨利的作品中就有一个经典例句：“It （New York） has the poorest millionaires， the littlest great men， the haughtiest beggars， the plainest beauties， the lowest skyscrapers， the dolefulest pleasures of any town I ever saw.”[22]此处的矛盾修饰法翻译如果直译便会译为“最贫穷的富翁，最矮小的伟人，最高傲的乞丐，最丑陋的美人，最低矮的摩天大樓……”。这般字面直译法死板晦涩，没有引申出具体修饰的含义，体现不出原文作者想要表达的意图，读者也不知所云。此时采用词义引申的意译法，行文就表达清晰，通俗易懂。意译法的译文如下：“这座城市里有的是心灵空虚的百万富翁，人格渺小的伟人，最目空一切的乞丐，最使人瞧不上眼的美女，最卑鄙龌龊的摩天大楼，和最令人悲哀的娱乐，比我所见到过的任何城市都有过之而无不及。”[23]从现实的角度看，纽约繁华富裕、多姿多彩，的确不乏富豪伟人、大厦美人，但是作者就是想表达这座城市的一切都是表面浮华、内在贫乏，增强读者对纽约城的双重感受。

分译法，也称为拆译法。英汉双语存在差异，必要时为了符合汉语表达习惯，也为了更清楚地传达原文含义，可以将矛盾双方拆开，分别叙述出来。例：“She treated that lady with every demonstration of cool respect.”译文：“她对于那位夫人不冷不热，不错规矩。”[24]将cool和respect分开翻译，而不是死板地译为“冷漠的尊敬”。拆开翻译就符合中文语言表达习惯，同时还可以适当使用汉语中的关联词，如“形似……实则……”、“既……又……”、“……却/而/但……”等形式，表示平行并列关系或者转折关系，将两个相互矛盾的概念联系起来。例如：“He sat there and watched them， so changeless changing， so bright and dark， so grave and gay.”译文：“他坐在那儿注视着，觉得眼前的景象，既是始终如一，又是变化多端，既是光彩夺目，又是朦胧黑暗，既是庄严肃穆，又是轻松愉快。”[25]连续使用三次关联词搭配“既是……又是……”，前后呼应，气势立显。

3 结语

文学作品是艺术化的言语作品，艺术化的文学语言就必须遵循基本的语言规范，注重语言的表达效果和感染力，符合文学语言的特点——形象性、含蓄性、抒情性、象征性、音乐性，这将关系到文学作品语言艺术的提高以及文学创作健康发展的问题。修辞手法作为文学作品表现艺术张力的一种重要语言形式，值得进行深入的研究探讨;其中的矛盾修饰法更是具有言简意赅、新颖独特的艺术表现力，在英文修辞手法中别具一格。通过对矛盾修饰法的“修辞效果”、“表层结构”、“语义关系”以及“翻译方法”四个方面的研究，提示我们应当结合文章语境，透过词义表层的矛盾而感悟文义深层次的内涵，竭尽所能翻译出其内在蕴含的丰富哲理，使译文耳目一新又发人深省。不论是译者还是读者，都能从矛盾修饰法中发散思维、获得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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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邹文婕（1996-），女，汉族，江西南昌人，广东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翻译硕士研究生，初级以下，研究方向：翻译与跨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