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 马克思主义 基尔特社会主义 社会主义论战 五四时期
作者简介:牛小川,河北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与实践研究。
中图分类号:A81 文献标识码: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9.10.297
内忧外患是近代中国面临的主要挑战。各种社会思潮风起云涌、激烈交锋。其中,社会主义是重要的一支,甚至成为一股社会风尚。但是当时的社会主义思潮流派众多、鱼龙混杂,其中的许多社会主义学说远称不上科学理性,都是“隔着纱窗看晓雾” 。最终,马克思主义经历诸多挑战后,在中国共产党的坚持下,从各种思潮中脱颖而出,带领中国摆脱了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深渊,走向独立自主的社会主义建设道路。
在马克思主义经历的数场论战中,与基尔特社会主义的论战是重要的一场。当前学界对这场论战的评价基本已形成共识,即认为基尔特社会主义是打着社会主义之名,行资本主义之实,所以这是马克思主义与资本主义之间的一场较量。回顾历史上这场基尔特社会主义与马克思主义的争论,涉及到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根本异质点、以及如何实现社会主义的重大问题,对我们今天澄清社会主义建设的一些原则性问题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马克思主义主要经历了三场重要的论战,其对手分别是自由主义、无政府主义和基尔特社会主义。其中,与前两者的论战一直是学界研究的重点。相对而言,关于马克思主义与基尔特社会主义的论战的研究较受冷落。基尔特社会主义最早起源于英国,其基本观点是生产自身由工人组成的行会直接管理,实行产业自治,生产机关归国家所有,但国家也是一般消费者的代表。遇上重大的经济事件时国家可以参与,调和生产者与消费者的关系,但核心仍是生产自治。总体上,基尔特社会主义反对暴力革命,主张对经济进行温和改良,逐渐过渡到社会主义。
一般认为,1920年,基尔特社会主义的推崇者——罗素访华是这场论战的直接导火索。罗素来华后发表了一系列重要演讲,其首要观点是当时的中国暂不适合社会主义,首要任务是“开发中国财富……从平民教育入手,把人民知识增高,到那个时候,再采用社会主义。” 研究系知识分子张东荪在陪同罗素讲学后,对他的主张进行了大力宣扬,梁启超创办的《解放与改造》(后更名为《改造》)杂志成为基尔特社会主义的主要宣传阵地,而马克思主义者则主要借助《新青年》进行反击。
论战双方围绕中国究竟应该武装革命还是温和改良、先建立无产阶级政权还是先发展实业等关键问题展开了激烈争论。当时的马克思主义者虽然对马克思主义的认识尚存在一些盲点,但已经树立了坚定的马克思主义信仰和相对扎实的理论素养。而张东荪、梁启超等人在论战中虽然并未形成十足稳定而严密的理论体系,其思想内部充满矛盾和张力,甚至时常出现前后言论不一致的情况,但是其提出的很多观点都具有很高的思想价值,对实现社会主义提供了很多启发,甚至其中涉及到的许多问题在如今看来更具借鉴价值,在如今依旧仍是争论的热点,对我们进行社会主义建设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论战双方围绕如何实现社会主义开展了充分的论争。具体而言,笔者认为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进行分析。
其一,总体上看,马克思主义者主张采取激进的、彻底的革命方式,建立无产阶级政权。而基尔特社会主义者推崇稳健的、温和的改良方式,以发展实业和教育为两大着力点。
当时中国军阀割据严重,北洋政府沦为帝国主义的在华代理人,社会矛盾异常尖锐。以陈独秀为代表的马克思主义者主张:“非用阶级战争的手段来改革社会制度不可。” 而基尔特社会主义者则极力反对武装战争。张东荪提出了著名的“第三种文明”,即前资本主义阶段是习惯与迷信的文明,资本主义是自由与竞争的文明,社会主义是互助与协作的文明。他主张:“要提倡互助的精神,要培植协同的性格,要养成自治的能力,要促通合群的道德。” 所以“在大改造未成以前,在这个青黄不接的时候,不能不有一个办法。……第一是文化运动——广义的教育;第二是设法变外货为外资;第三是移民。”
对于基尔特社会主义将重点放在发展经济这一点上,马克思主义者进行了反驳。李大钊进一步指出:“今日在中国想发展实业,非由纯粹生產者组织政府,以铲除国内的掠夺阶级,抵抗此世界的资本主义,依社会主义的组织经营实业不可。” 当时帝国主义、封建主义与官僚资本主义极力压制民族资本主义的发展,小农经济更无法支撑起中国的经济,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前提下,通过发展实业实现民族独立和富强,困难重重。而对于基尔特社会主义者主张的发展平民教育、实现对下层群众的普遍改造这一主张,马克思主义者认为时间不足、群众中文盲众多、中国人“好静不好动”的习惯、思想守旧等诸多阻碍,都决定了慢性的教育改造无法在短时间内实现国民性的根本变革,解决不了中国当时内忧外患的燃眉之急。
其二,从依靠力量来看,马克思主义者坚信工人阶级是革命的领导力量,虽然当时的马克思主义者和中国共产党还没有充分认识到广大农民的巨大力量,也没有形成成熟的统一战线思想,甚至也没有对官僚资本主义和民族资本主义加以区分,但已经确立了明确的阶级斗争观念。
而基尔特社会主义者借口中国的实业落后,认为中国没有真正的劳动者,从而得出了社会主义运动在中国不能实现“其总原因在于无劳动阶级” 。张东荪更是将实现社会变革的希望寄托于绅商阶层。同时他认为中国工人痛苦的来源不是资本家而是工头,他对资本家极为同情,为了缓解阶级矛盾,他提出了“温情主义”,主张通过提高工人福利、改善工人生活等手段,缓和阶级紧张。张东荪等人的前提与结论显然与当时的中国国情不相符。
其三,论战双方在不同程度上都认为应该学习俄国,但侧重点不同。马克思主义者认为俄国的经济基础和阶级构成与中国相似,并且俄国政府通过共产国际为中国的社会主义运动提供了诸多指导和援助,为中国取得无产阶级革命胜利提供了榜样和外部支援,所以马克思主义者希望效仿俄国,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依靠工农群众发动武装革命,实现社会政治组织的根本性变革。
基尔特社会主义者在这一问题上的认识经历了某些反复,但最终认为贫穷与道德堕落是束缚中国进步的最大障碍,中国可以效仿苏俄,在高度集中和计划经济的手段下发展起现代工业。可见,与马克思主义者侧重于学习俄国的革命方式不同,基尔特社会主义者将重点放在了学习苏联的经济发展方式上。但当时中国军阀割据严重,中央政府软弱无力,加上帝国主义的控制,根本无力实行统一的计划经济。所以基尔特社会主义者的这一想法注定也会落空。
这场论战以马克思主义胜出、基尔特社会主义销声匿迹而告终。但这场被冠以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道路之争的论战,能够为我们今天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提供诸多有益的启发。
第一,要时刻抓住社会的主要矛盾。马克思曾说:“理论在一个国家实现的程度,总是决定于理论满足于这个国家的需要的程度。” 基尔特社会主义没有正确认识到当时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脱离了中国实际,所以无法“对症下药”。当时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是帝国主义和中华民族、封建主义和人民大众的矛盾,特别是帝国主义对中国的侵略和控制,关系到中华民族的生死存亡。所以实现民族独立是解决其他一切社会问题的基本前提,是当时中国的首要任务。马克思主义者抓住了社会的主要矛盾,为实现社会主义扫清了第一步障碍。
第二,必须坚守社会主义的基本原则,正确处理与资本主义的关系。马克思主义与基尔特社会主义在关于社会主义的一些基本原则和价值追求存在一定的共识,二者的主要分歧在于社会主义的实现途径上。基尔特社会主义者认为在经济基础尚不够发达的前提下建设社会主义是“越阶”的,所以希望先发展资本主义,再向社会主义过渡。
对此我们须知,社会主义的实现方式是多样的,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本身存在诸多联系与共同点,需充分利用资本主义的优秀发展成果为社会主义建设所用。但是社会主义是资本主义更先进的社会制度,二者具有本质区别。为了防止社会制度的根本变革,我们必须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则毫不动摇。
第三,社会主义建设需坚持原则性与灵活性的统一。如上所述,马克思主义中关于社会主义的基本原则和价值追求是我们保证社会主义不变色的根本保障。但是在具体政策上需根据实际情况灵活应变。
当前国际国内形势空前復杂,相对于19世纪马克思主义诞生之时、20世纪苏联建设社会主义之时,世界形势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国际上,国际利益格局纷繁复杂,经济全球化在增加各国间依存关系的同时也带来了诸多冲突,科技革命极大地变革着人们的生产生活方式,意识形态冲突一直存在却相对淡化;国内而言,各种社会思潮此起彼伏,社会阶层分化和利益格局异常复杂,贫富差距拉大等等,都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中必须直面的重大现实问题。对此,灵活有效的政策是解决现实矛盾的关键。
综上所述,社会主义的实现途径是个重要的理论与现实问题。通过回顾这场论战,希望在明晰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区别与联系中,加深我们对当前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认识。
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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