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想写写母亲,母亲节时想过,重阳节时想过,清明节时想过……
母亲与我同属相,如果健在也不过80岁。可她却在40多年前就永远地离开了。不知是好人不长寿,还是生命无常?
有种说法,一般男孩子的长相都随母亲。盡管科学上没有定论,但于我们母子而言,确实如此。每当我洗漱照镜子时,母亲的音容笑貌总会浮现在眼前:中等个,宽额头,高鼻梁,尖下颏,芝麻牙,双眼皮。白皙的面庞总带着微笑,举止温文尔雅。此时,往事如昨,往事如歌,历历在目。
记忆中的母亲,每天都起得很早。做完饭后招呼我们起床,保证我们按时上学。特别是冬天,起床后,她总是先升一盆火,把全家人的衣服烤得暖乎乎的让我们穿。而她自己的双手,每到冬天都裂
满口子。
我父亲那辈兄弟俩,爷爷去世较早。按当时农村的习俗,大伯和我家轮着照顾奶奶,可大娘尖酸刻薄,不待见奶奶。母亲看在眼里,决定把奶奶接过来,与我们一起过。那时,鸡蛋是个稀罕物,能够天天吃鸡蛋,更是奢侈了,每天母亲都要给奶奶冲一碗鸡蛋水喝。我们看着,馋得直咽唾沫。那是物质匮乏的年代,粮食不够吃,青黄不接的时节,全家主要靠萝卜、土豆度日。母亲总在锅底蒸一大碗小米粥,专给奶奶吃。她总是最后一个上桌,吃一些剩菜剩汤而已。看着母亲消瘦的面容,我似乎读懂了什么。奶奶活到80岁,母亲却英年早逝!
在农村,盖房子是件大事。那时,我们与大伯家住一个院,大娘老是找碴,母亲忍气吞声,大娘得寸进尺,风言风语,说母亲养活奶奶是为了独占奶奶的几间房子。母亲与父亲商量决定搬出去,带着奶奶,自己盖房子,那几间房子一间也不要。
那时我们都不大,爸爸在外上班,盖房子的事都靠母亲一个人张罗。找人批房场,备料,借钱,借粮,请工等,忙得她脚打脑后勺,不知白天黑夜。新房建起来了,母亲累得露骨露相,刚40出头牙就掉光了。搬进新房不到一年,母亲猝然离世。她是在偿还建房时欠别人粮食,回来的路上发病的。母亲是身心交瘁,活活累死的呀!
在我们兄弟姐妹中,母亲比较独宠我,可能是因为我特别喜欢读书学习。那时的寒暑假,别人家的孩子大多下地干活挣工分,而母亲却顶着压力,让我在家看书学习。分配家务活时,母亲也有意识地分配我干一些能边干活边看书的活,如放猪、看园子、剥苞米粒等。母亲的良苦用心我暗记在心里。莫非母亲有先见之明,不久全国恢复高考,我成为我们那个小山村,考上大学,靠读书改变命运的第一人。可这一幕,母亲却没能看到!
记得当时高考辅导资料,有一套非常抢手的数、理、化、语文丛书,能得到一套特别难且价格不菲。不知母亲何来的神通,竟给我弄到了一套,真好像得到了高考的神器。后来,才知道是母亲舍脸托供销社的人花高价给我买的,花的是母亲自己攒的用于镶牙的钱。至今想起母亲临终时苍白、干瘪的脸,岂止是心如刀绞!
人们常说,时间会冲淡一切。然而,对母亲记忆却历久弥新。
母亲非常刚强、乐观,印象中只见过她掉过一次眼泪,那是因为我。我有一个同龄的邻居玩伴,他经常向我借书看,有一次,有一本我非常喜欢的书,他借去后,很长时间没还我,我问他,他却执意不还,我们发生口角并厮打起来。他母亲却领着孩子到我们家来闹。母亲老是说我不是,我与母亲理论,母亲伸手给我好打,把我气哭了。心想,明明我在理,母亲为什么责打我。我看见母亲也在抹眼泪。现在想起来,母亲的做法正诠释了一句名言:以责人之心责己,以恕己之心恕人。
农村实行大集体时,母亲当几年生产队的妇女队长,她带领妇女姐妹们与男劳动力一起下地干活,春种秋收,风来雨去。她耪地时,总是把腰躬得很低,入土很深。有人劝她,何必那么认真用力,岀溜出溜地皮得了。母亲不以为然,笑着说:“我是打头的,不能那样,春天你糊弄它,秋天它就会糊弄你。”此时,母亲俨然是个哲学家。
母亲是普通的农村妇女,没有多高的文化,一生短暂。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想念母亲愈深。特别是当参加同事、朋友等母亲的庆寿典礼时,看着台上的寿星,我总是想,要是母亲健在该多好啊!
今年母亲节,我写了一首怀念母亲的小诗,完全是我内心的写实:
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天
你猝然离去
是那样的匆匆忙忙
母亲啊
因你的芳华绽放
才有我如花的生命
我多想让快乐的光阴
渐渐雪白你的双鬓
让我成为你的拐杖
陪伴你
在最美的夕阳红里
幸福地徜徉
母亲一生虽短,但她之孝,她之勤,她之义,她之实,她之心,足够我受用。我常常想,常常提醒自己,我遗传了母亲的长相,但母亲内在的东西我继承了多少。
我是唯物主人者,但相信在天有灵。至少在写这篇短文时,母亲在看着我。
每当照镜子时,就会想起母亲,母亲就是我的镜子。
(建昌县农业农村局)
作者简介:郭栓章(1964-),男,辽宁建昌人,本科,辽宁散文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于《牡丹》《唐山文学》《诗人》《北极光》《参花》等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