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北古树名木

2019-10-31 03:48况永夫
西部散文选刊 2019年9期
关键词:楸树御医珍珠

况永夫

一、柘树

3月30日,《人民日报》副刊刊登了著名作家梁衡的力作——《徽饶古道坚强树》,文中写到:千年古樟,天火而降,树心掏空,然卓然而立,坚挺至今。自宋以来,俯视大千世界,阅尽人间之变。一棵树,树皮有多少纹路,就有多少个故事;树枝上有多少叶片,就有多少首诗篇。请读懂一棵树吧,这里在考古、在探秘、在复盘历史,在追溯文明。

大家就是大家,我在细细品咂这篇美文的同时,皖北大地上的那两株千年柘树又清晰呈现在眼前。

宿州市高新区玉皇寺旁边,有一株“安徽省一级古树”——柘树。树高约10米,直径约2.3米,树干崎岖嶙峋、千丘万壑、斑驳不平,历史的沧桑与厚重都在深深地镌刻在上面。近看它根扎沃土,葉茂枝繁;远观,它遒劲有力,似飞龙腾空欲起。

这株古树,还要从2000多年前说起。传说那时此地爆发瘟疫,近三分之一的人口惨遭厄运,哭泣之声,几遍里巷。御医郑氏,即本地郑氏始祖,悬壶济世,让老百姓用陈艾、夏枯草、紫苏、菖蒲各一把,清水渍,绞取汁,服之,同时辅以针灸,可怕的瘟疫得到控制,后来郑御医因积劳成疾离世。郑御医造福一方百姓,其菩萨心肠天地可鉴、日月可昭,其善举流芳千古,当地人按最高的礼节厚葬了他,尊称郑御医为神医。一年过去了,郑氏子孙在忌日那天去烧香祭拜,发现郑御医的坟前长了一株柘树,果如荔枝,酸甜可口。晚上郑御医托梦给他的子孙们,坟前柘树上的果子发酵成酒酿,可强身健体,防御百病。

多年后此地洪水泛滥,都说大灾之后必有大疫,郑家子孙和方圆数十里的百姓靠的就是多年存下的酒酿,度过一劫。后来这株柘树自然也就被当地百姓奉为神树、药王树。传说达摩祖师因和梁武帝主张不同,辞行北上,一根芦苇飘然过江,不日来到了古柘树旁边的玉皇寺,僧道合居,并蒂开放,达摩祖师曾在柘树下“面壁思过,普度众生。”这株柘树因这个传说更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2000多年过去了,如今的古柘树,愈发苍翠,生机勃勃,荫蔽一方百姓。

宿州市还有一株古柘树,在埇桥区东南大泽乡镇。这里有一处3A级景区——涉故台,“涉故台”,顾名思义,陈胜,字涉,就是陈胜原来屯兵所筑的台子。从大泽乡的字面来推断,那时此地低洼,多沼泽。史料记载:陈胜筑台盟誓、点将演武、诛伐暴秦,共筑台72台,古称72连营,涉故台最大。虽然后来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农民起义失败了,可它为公元前207年项羽灭秦主力、刘邦攻入咸阳,推翻了秦朝的统治奠定了基础。

后人为了纪念大泽乡起义,就在涉故台的台阶上种下了一株柘树。光阴荏苒,在历史的长河中,这株古柘树没有被湮灭。枝干弯曲一如宿州市高新区的那株“有灵性的药王树”,它通体鳞甲,更似苍龙腾空而起。

我摩挲着古柘树的树干,凹凸之处恰似缅甸的“树化玉”,抚今忆昔,那是历史的烟云中最惊人的一瞥:陈胜振臂一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拉弓射箭,弓开弦响,百发百中。那饱经沧桑的千年古柘,恰似一条扶摇直上九万里的苍龙。

我还会再访古柘树的,正如梁衡先生所说:读懂一棵树,就是在破解一本自然留给我们的天书,就是在回望人类自身的成长。

二、楸树

华东地区年代最为久远的明清石榴园在淮北塔山仙人谷,占地约70亩,明清时期石榴树近千棵,树龄最长者400多年。暮春时节,漫山苍翠欲滴;几近夏初,遍野一片片红艳,热情似火。

明清石榴园的西北角是塔山古寺遗址,据说当年八仙之一的张果老在此修行得道,倒骑神驴,飘然而去。当年的三间正殿、东西配殿不复存在,琉璃小瓦屋顶,也只能留存于游览者的想象之中。山门两侧高僧撰写的对联:“寺小神仙大”,“榴红香火长”,也没了踪影。仙人谷、藏仙洞、明清石榴园、张果老……当地人皆引以为豪,他们一代代口口相传:花山、塔山、龙脊山,三山夹一山,不出宰相出神仙。

在明清石榴园的东南角,有一口丹井,无论年景干旱还是遭遇水患,丹井的水位都没有太大变化,井口到水面始终保持着一扁担左右的距离。酷暑,取一瓢丹井之水,入口甘甜,令人神清气爽;严冬,井口四围水雾袅袅,如临仙境一般。据说此井是道教学者、医药学家葛洪云游至此指地涌泉化之。正是在这口丹井前,我偶然之间遇到了一棵树龄在两百余年的楸树。那是多年前的四月末,寻访乱石滩景点,眼前忽现一树繁花,高大挺拔的乔木花卉,鹅掌大的绿叶托举着密密匝匝的花朵,阳光下开得那么浓烈而娇艳。我惊呆了!所有的言辞在此刻都显得无力苍白,都难以述说当时内心的惊喜。枝丫上一朵又一朵花,簇拥着,好不热闹!淡淡的红色,星星点点,错落有致,均匀洒落在整个树冠之上,张开的小喇叭仿佛向春天吹奏着美妙的乐曲,远远观之,俨然一幅工笔绘画。

都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可在这暮春时节,眼前“一树高花将冲汉,满枝英气欲薄云”。百树之王——楸树,不是浪得虚名。

我久久伫立在楸树之下,思绪万千,塔山山坳,正是丹井之水的润泽,一株楸树,才能自成一林。仙人之谷,正是丹井之水的滋养,此树才能两百年来叶茂枝繁,挺拔坚韧,越而胜己。仰望这棵两百多年的楸树,它早已凭借毕生的力量高入云霄,在这深深的山坳里独当一面,与世隔绝,任由世事变迁风云变幻,它像一位智慧的老人卓然而立,独守一方净土,沐日月,看冬雪,听蝉鸣……

或许结识楸树越久,与之情感愈发厚重。

那日前往回龙寺,拾级而上,走到最后一个台阶,就可以平视那株百年楸树的枝桠了,兴奋莫名。可最先绽放的花儿有了败落的迹象,没了水分,淡红之色消失殆尽,唯有皱巴巴的枯黄之状,目睹此景,心境恰如东坡《梦中绝句》:楸树高花欲插天,暖风迟日共茫然。落英满地君方见,惆怅春光又一年。遥想数日前,山门之侧,楸树馨香,庙里檀香,混合、融为一体,伴着晨雾暮霭,还有那蜂飞蝶舞,何其美妙。想来生命须臾,时空无限,能够看一树楸花开,沐一回春光,落两肩花瓣,踏一回芳迹,已然是幸运的了。

下山,几多不舍,那鲜嫩的绿叶丛中尚有几个褐色花苞,待放,那白色花冠依稀可见,那红斑点点依稀可见。

期待来年,一树花开,一树芬芳!

三、珍珠黄杨

多年前的暑期登临天柱山,在海拔1426米的天池峰下方,导游手指岩石中间的一簇灌木,告知游客:这就是天柱山的三宝之一——鱼鳞木,又叫珍珠黄杨。

登山,挥汗如雨,身心俱疲。可面前的珍珠黄杨还是让眼前一亮,内心为之一振,倦意顿时消逝大半,目之所及,没有土壤,缺少水分,这一簇中国小老树扎根天柱山的岩石丛中,春蓬勃,夏繁茂,秋淡泊,冬来银装素裹,寒天独舞傲风斗霜,“黄杨笑冬”也由此成为了天柱山的时景,令天南海北的游客叹为观止。

下山后,我迫不及待在网上查阅有关资料,《天柱山志》上面记载:“该木质坚而细,可制手杖和图章,性耐风寒,经年不凋。但不过五尺,粗不盈握,盖因山风寒冽,非千百年不易长成。”珍珠黄杨乃百年寸木,可谓实至名归。

我为之叹服!

后来游览萧县皇藏峪自然风景区,在瑞云古寺,树龄1500年左右的侧柏、银杏、黄连木令人目不暇接,特别是一株树龄约800年的腊梅,受到国家特级保护,视觉冲击力更大。还有那两株金桂和银桂,秋来香飘山坳,绵延数里,沁人心扉。唯有那株珍珠黄杨,安安静静,它立于大雄宝殿右侧,一根枝杈早已残缺不全,另一根枝杈在水泥柱子的支撑下,沐浴着暖阳,仍然竭力向云霄伸展。虽然枝叶稀稀落落,可就是它,彻底粉碎了我对珍珠黄杨的认知。珍珠黄杨本属于灌木,没有明显的枝干,呈丛生状态或比较矮小。可眼前的这株珍珠黄杨呢,历时一千五百多年的风霜雪雨,早由低矮的灌木成就了一株高大的乔木。《本草綱目》记载:黄杨性难长,俗话说岁长一寸,遇闰则退。故称千年矮。遇闰则退,虽没有考证,但在皇藏峪瑞云寺,岁长一寸的珍珠黄杨俨然成了大树,实属罕见。我是幸运儿,能一睹这株珍珠黄杨的容颜和风姿。

再一次为之叹服!

下山,回望瑞云寺的山门,想来“丰生沛养”汉刘邦,传说其祖上,“凤凰点穴蚂蚁圆坟”,刘家从此转运。芒砀山斩白蛇,那是天意;寺庙的西南有一天然洞穴,就是当年刘邦的藏身之处,当追兵至此,一块巨石自天而降,堵住了洞口,刘邦安也,这是天意;“季所居上常有祥云”,有五彩祥云指引,吕雉在离家一百多里的深山老林里找到了刘邦,之后战无不胜,成就大业,据此,宋时改寺名为瑞云寺,这更是天意。在瑞云寺,夏不换叶、冬不改柯的千年矮成了大树。据说华夏大地成材的“千年矮”只有三棵:北京故宫帝王家,一棵;山东曲阜圣人家,一棵;安徽皇藏峪僧人家,一棵。这又是天意不成……

我不想给珍珠黄杨蒙上更多的神秘色彩,李渔在《闲情偶寄》中评价它为“知命树”,言外之意就是它安守困境、安于天命。东坡居士也对珍珠黄杨盛赞有加:园中草木春无数,只有黄杨厄闰年。闰年,厄运当头,可珍珠黄杨没有怨恨天道不公,它岁岁年年老老实实,它朝朝暮暮安安分分,它与日月同在,与时间同步,见证自然变迁,静观历史变故,它将孤独、沧桑和忍耐,一层一层深埋在看不见的年轮里。有诗云:老树参天一干雄,岂因久置怨苍穹。悲欢尽付炎凉外,消长咸藏岁月中。叶指丹霄怀旷远,根盘厚土抱青葱。敢将躯体凌霜雪,为接人间夕照红。

宋代理学家周敦颐称赞莲为花中君子,那么“珍珠黄杨”为树中君子,亦是自然。

——选自《西部散文选刊》微信公众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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