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随着我们国家城市化进程的加速,居住在草原牧区的蒙古族民众也大量涌入城市。生活节奏及方式的转变,在内蒙古80%的城镇中也悄然兴起了一股明显带有都市化倾向的衣食住行。本文主要以蒙古传统族服饰都市化倾向为切入点,挖掘其境内现代蒙古族人的文化诉求,以及这一特定的文化人群在都市环境中的文化自觉,阐述蒙古族传统服饰向都市化异动的一种演变新趋势。
【关键词】现代蒙古族服饰;演变;新趋势
【中图分类号】J523.5 【文献标识码】A
有着悠久历史和深厚传统的蒙古族服饰发展到今天,在汹涌的现代城市化浪潮冲击下,遇到前所未有的冲击和挑战。原本为日常生活装束的传统服饰,逐渐淡出生活空间。在城里,传统服饰已基本蜕变为“礼宾服饰”,只在吉庆年节等较为隆重的场合,象征性地被一些人穿着;而在传统意识比较薄弱的农村,这种象征也已不复存在。近几十年来,传统服饰在生活中呈急剧萎缩的态势,就拿依旧延续传统生活方式的草原牧区来说,平日里除了上岁数的老年人大多还穿着蒙古袍以外,其他人并不常穿。随着工业产品及商业化的普及,牧民的选择也大大增加,而且相比耗时费工的传统服装,作为大众消费品的服装鞋帽,不仅方便实用,其价格优势也比较明显,加之中国社会文化重心向城市化方向的倾斜,都市的衣着时尚也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牧民们的服饰习惯。蒙古族传统服饰与其自身生活的关系在明显弱化,而与城市生活的关系却从无到有,明显紧密起来。
一、研究背景
回溯历史,蒙古族传统服饰主要继承了匈奴、契丹等北方草原游牧民族的服饰传统,同时又融入了西域服饰因素,在蒙元时期形成了着右衽、交领、窄袖宽摆长袍,系腰带、穿皮靴、戴披肩帽(栖鹰冠)、顶(罟罟)高冠等富有自身特点的样式传统,从此奠定了蒙古族服饰最基本的面貌特征。不过,与匈奴、契丹的左衽不同,蒙古族服饰是开右衽的,由此开始不仅改变了北方民族“服左”的衣饰传统,而且将这一特点延续到今天。
蒙元时期的蒙古族服饰就其发展形态来说,是融合性的,其统一性大于分化;疆域的辽阔、民族的众多、文化的多元并没有阻挡其服饰融合统一的脚步。拉施特《史集》中所描绘的远在西方,深受伊斯兰文化影响的伊尔汗国的贵戚亲勋举行黄金家族祭祀的场面,以及葬礼画面中出现的人物服饰,与元代宫廷肖像画中描绘的帝、后着装着实没有太大差别。要知道描绘这些图画的作者远在帝国的东西两端,虽然不能说他们相互参照的机会一点没有,但在通常的情况下,这种距离加上蒙古汗国高度自治的体制,以及这些作品截然不同的形式风格,足以让人相信,它们是不同地域、不同民族的独立创作。
今天,我们所说的蒙古族传统服饰,虽然全面继承了蒙元及蒙古族服饰的传统,但就具体形态特征来说,主要是指发展定型于清末民初的蒙古族服饰。它有着比较多样化的分化形态,历史上遗留下来的诸如鄂尔多斯、察哈尔、科尔沁、郭尔罗斯、巴尔虎、布里亚特等每一个蒙古部族,无一例外都有各自不同的服饰传统,其风格或古朴自然(巴尔虎、布里亚特),或精致奢華(鄂尔多斯、察哈尔),或端庄秀美(科尔沁、郭尔罗斯)。蒙元以来沿袭的蒙古部落制度,以及清朝政府封疆固地,严禁蒙古各部往来的政策,无疑助长了蒙古族文化的多元分化。
普列汉诺夫曾说:“自然界本身是推动社会生产力发展的原始推动力,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于地理环境的特点。”[1]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自然”这一终极推手在蒙古族社会发展中的作用显得尤为突出。如果说13世纪蒙古帝国的崛起得益于那一独特的自然(是自然把欧亚草原上的众多游牧部落凝聚在一起,最终成就其帝国的大一统),①其帝国的分化、部族文化特征的形成,在很大程度上也受制于自然,受制于部族活动的地域条件,包括自然环境与地理位置,以及周边不同文化的渗透和影响。
在部族文化的意义上审视蒙古族服饰,你会发现,一向以共性特征(穿袍服、系腰带、着靴子等)作用于基本认知体系的蒙古族服饰,其差别之大超出人们的意料。蒙古阿拉善部地处内蒙古西部,是深受伊斯兰文化影响的一个部族,因而其服饰的伊斯兰化倾向十分显著,尽管其服装款式与一般的蒙古袍没有太大区别,但在颜色上明显偏重蓝黑或黑色,尤其是妇女的装束,一袭黑色的服饰(黑色的沙巾、黑色的坎肩、黑色的长袍),一改蒙古族妇女华美的衣饰风格,如果不是两鬓的珊瑚垂饰,以及服饰的彩色边饰,还固执地提示着蒙古族服饰的意义,真不敢相信这样的服饰竟然也是蒙古族服饰的一种。
与阿拉善妇女素朴的衣着形成鲜明对照的是鄂尔多斯妇女的雍容华贵。鄂尔多斯作为守护圣主成吉思汗英灵的部族,一直以来享受各蒙古部的供奉,聚敛了大量财富,而这些财富的消耗,主要用于服饰配饰的制作,由此成就了鄂尔多斯服饰,特别是妇女头饰的一段传奇;而这一点,显然出于游牧文化的传统,先前游弋在欧亚草原的斯基泰人、匈奴人就喜欢以贵金属打制各类饰品。
在内蒙古东部,科尔沁是受外来(汉、满)文化影响较大的一个部族,其服饰整体内敛秀气的趋势明显。妇女的坎肩式长袍不仅修身合体,而且衣领、袖口饰以多层宽幅花边,内绣各类花草,其整体格调很有几分汉满旗袍的味道;而最能体现这一特征的还有科尔沁妇女的头饰,条带状的形制已脱去了传统的厚重繁缛,它像汉族妇女的额帕或珠子箍那样扎在额眉之上,被束起的头发上还插有发簪!而这种束发插簪的习俗对于蒙古族来说是绝无仅有的。
二、蒙古族传统服饰特点
蒙古族传统服饰是开放多元的,在形式上具有多样化演变的风格特性。然而,无论从历史认知的角度,还是现当代,蒙古族传统服饰给人的印象却是比较统一的,其共性远大于差异。这其中除却相关的民族文化研究长期处于比较滞后的原因,还一个重要的原因,就其服饰自身的风格而言,看上去或繁或简,形态各异的蒙古族服饰,最终总是能够在迁徙的马背生活中获得奇妙的统一。换句话说,其服饰虽看起来差别显著,却在根本上一致,因此,应整体归属于蒙古族传统文化的范畴。
服装与人的生活、感受须臾不离,正因为如此,服装作为时尚新潮的核心,不论有着怎样深刻的内涵,在形式上总是最易于大众接受的,也是其时代及民族精神的一个直观体现。因此,对于推动民族文化的发展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蒙古族文化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进而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手段、媒介,适时推出设计更新颖别致、更契合时代特性的新式蒙古族服饰。不经意间人们突然发现,自治区蒙古语频道的电视节目主持人不分男女,几乎全都穿上一种简约而时尚的新式蒙古袍直面广大观众。而后各类文化名人也不甘落后,纷纷以类似的着装亮相荧屏、现身各种重要场合,以致这种穿着行为远远超出了服饰的本意,而成了蒙古人表明文化身份的一个“形象标志”。至此,可以说,一度曾在都市时尚生活的潮流中迷茫、彷徨、失语的蒙古人终于占据一席之地,并发出了自己的声音,宣示自己作为历史上与都市不大投缘的游牧民族,如今在都市中的真实存在!
在这里我们所说的“新式蒙古袍”是一个全新的服饰概念。总的来说,它不同于以往任何时期出现的蒙古族服饰,既不像传统蒙古袍那样自然平实,也没有舞台演出式蒙古袍的虚幻与夸饰,而是在形式风格上尽可能地贴近现代都市精神,在张扬个性化时尚的同时,不乏简约、知性的特质,且适应范围比较广泛。在样式结构上,主要是通过“化繁为简”“化整为零”,即服饰元素的符号化拆解解构其传统意义的同时寻求现代性的建构,更进一步说,就是在现代简约的服装造型中融入蒙古族传统服饰元素,在新的构成关系中拓展新的形式可能,创造新的形式意义。此外,我们在这里梳理新式蒙古袍的概念,讨论蒙古族服饰发展的新动向,也不能忽略与现代都市化倾向完全反动的一种趋势。这种服饰基本摒弃了现有的传统,以期通过恢复、重现(蒙元时期蒙古族服饰)古典原貌来实现其传统在现代的一种发展。在视觉上,蒙元服饰看上去比我们现在界定的传统服饰要简单大方许多,所谓简约而不简单,尽管它是古典的,但其形式特性的确可与现代形式产生某种程度的共鸣,并呈现某种“新”意。不过,这一发展趋势不像前者那样势头强劲,是因为其服饰制作还必须具有深入研究相关历史、文献、民俗等文化研究的实力,而这是一般人所不具备的。
众所周知,现代流行服装的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进入了一个追求个性与时尚的多元化时代 。它以信息化时代的科学精神和平等自由的人文意识为内涵,在形式上强调整一、简洁、和谐,以及设计意识的自由开放。不过,其近年来的发展更侧重于一种“有机”的倾向,即向自然、人文精神的一种回归。[2]我们认为,都市风格的蒙古族服饰就是在现代服装日益凸显个性化、人性化设计,特别是具有民族特色或怀旧风格的服装元素日益受到青睐的大背景下产生的,而相对于较为纯粹的现代风格,它的设计路数自然属于现代“有机”一类,这就意味着,其现代设计的产生从一开始就带有浓郁的民族特色和传统色彩,因此,自然而然就承担起了以某种现代性延续传统的使命。
目前,这种都市化蒙古族服饰的发展自上而下呈迅速蔓延之势。它不再是电视主播、甚或文化名人的最爱,也不再是婚礼、节庆的专属,普通民众在日常生活中穿着这种既有民族韵致,又不乏时尚感的“现代民族风格”的新式蒙古袍的情形也日渐增多。都市化、时尚化蒙古袍的出现,不仅极大地满足了都市蒙古族民众的文化心理需求,而且在丰富其传统的同时代表了蒙古族服饰发展的一种新趋势。
四、结语
赫伯特·马尔库塞(Herbert Marcuse)认为,世界并不是静止的……相反,它常常处在一個流动的过程中,是常新的,且总是要发展成某一别的东西,变化不拘,迁流不止。[3]检索蒙古族服饰的历史,虽然它自始至终处于动态的演变、发展之中,具有鲜明的开放性特质,但在现代都市文化强势扩张的今天,也难免因其文化功能的迅速消减,甚或消失,沦为文化的一种“过去时”。简单地复制传统,只能让传统成为文化的“标本”而进入博物馆的展厅;相反,只有让传统重新回归生活的川流,才能在文化的意义上赋予其新的发展生机,重塑其历久弥新的品格。
我们知道,蒙古族服饰的现代尝试还远不够成熟,甚至其存在的问题也多于收获的成果,但其向现代都市化方向多元异动的新动向是显而易见的,这对于蒙古族服饰的发展乃至其文化的发展都有举足轻重的意义。对此,我们应给予高度关注,进行深入观察、思考和研究。
注释:
①这一由自然导演的历史剧目在欧亚草原曾反复上演,先期的匈奴帝国,后来的契丹帝国,包括蒙古帝国等无不如此。
参考文献:
[1][俄]普列汉诺夫.普列汉诺夫哲学著作选(第2卷)[M].北京:三联书店,1961:250.
[2]乌兰托亚,海日汗.关于城市化进程中蒙古族建筑风格的研究[J].内蒙古社会科学,2014,35(1).
[3]王一川.意义的瞬间生成[M].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1997:267.
作者简介:何红艳(1969-),女,内蒙古科尔沁人,文学博士,副教授、硕士生导师,现任合肥工业大学文法学院教师,研究方向:文化与艺术传播,民俗研究。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一般项目“科尔沁叙事民歌沉浸式传播”(项目编号:JS2018JYRW0123)的阶段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