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诗刊看中国诗歌会的后续发展

2019-10-26 03:23卢晓霞
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 2019年3期
关键词:诗坛抗战诗人

卢晓霞

内容提要:中国诗歌会后期的主要刊物计有《时调》《五月》《行列》《春草集》《战歌》《诗创作》《中国诗坛》《新诗歌》八种。它们对于聚合该群诗人、推进抗战诗歌和革命诗歌的创作起了较大的推进作用。

学术界对于中国诗歌会的研究不多,并且已有的研究文章都集中在中国诗歌会的前期——三十年代。对于中国诗歌会后期即抗战及四十年代的情况,则关注甚少。其实,中国诗歌会的后期,其诗人队伍、创办刊物、出版诗集都要比前期强大。本文从追述中国诗歌会后期的刊物入手,对其后续发展与壮大略作申说。

根据目前所能搜集到的材料,中国诗歌会后期的主要刊物有《时调》《五月》《行列》《春草集》《战歌》《诗创作》《中国诗坛》《新诗歌》等。有的是中国诗歌会创办的,有的则以中国诗歌会诗人为主导。现据刊物容量情况分别论述如下。

一 《时调》《五月》《行列》《春草集》

《时调》创刊于1937年11月,为半月刊,由时调社编辑发行,主编由穆木天、锡金担任,主要供稿人有彭慧、柳倩、伍禾、冯乃超、星海、臧云远、高兰、王亚平等。《时调》共发行了五期,于1937年12月停刊,但目前上海图书馆仅藏有第三期。《时调》的含义为“时代的调子”。该刊的主要栏目有:歌曲,如锡金、星海的《军民合作歌》;朗诵诗如高兰的《展开我们的朗诵诗歌》等;大众化的抗战诗歌如方殷的《你,帝国的怪鸟》等;短小民谣如丁郎的《萝卜菜》等;诗歌论文如冯乃超的《关于诗歌朗诵》等。茅盾(署名玄珠)曾撰短文评价《时调》:“……《时调》可以加四字考语:短小精悍。特别是关于诗歌朗诵,《时调》曾经热烈地提倡,而且给予了很好的意见。……《时调》里又有新鼓词(木天的《八百个壮士》),也有俗曲(但力的《小姐的相思曲》)以及山歌、莲花落,正如我乡俗谚:‘庙虽小,菩萨却不少’,此所以成其为‘短小精悍’。”①

《五月》是诗歌综合丛刊,由诗歌工作社刊行,出版时间为1938年5月,地点仍在武汉。该刊的主要撰稿人有穆木天、孙望、柳倩、力扬、袁勃、洪遒、厂民等,仍以中国诗歌会诗人为主。该刊虽然只出了一期,但容量较大(约近100页),栏目多样,诗人诗作较多,体裁各异。该刊有木刻四幅,如《和平神》等;翻译的苏联歌曲两首,如《史太林》等;抗战诗歌十多首,如覃子豪的《渡漳河》等;翻译诗歌两首,如瞿秋白的翻译遗作俄国诗人普式庚的《茨冈》等;论文两篇,如穆木天的《我们的诗歌工作》等。从抒情方式来看,该刊的抗战抒情诗占据了绝大部分版面。从数量上来看,这些抒情诗又以自由体的为主,如彭澎的《我的抒情诗》,高兰朗诵诗的名篇——《我的家在黑龙江》,克锋的报告诗《敌机的轰炸》。叙事诗只有两首,一首是穆木天的《四月二十九号下午》,一首是雷石榆的《烈女秋霞》。穆木天的关于诗歌运动的论文《我们的诗歌工作》,看起来就像是对这份刊物的总结。他写道:“日常生活中的抒情诗,以及讴歌伟大的现实的场面的抒情诗和叙事诗(英雄史诗)都是我们目前所应努力制造的。尤其是抒情诗的创作,是在目前更应当强调的。”②

《行列》是诗歌半月刊,大约1940年在沦陷区的上海孤岛出刊,发行人为朱雪萍,现存有四期。该刊具有进步倾向,发表的大多是关于抗日救亡的诗歌和歌曲,还有一些反映人民苦难生活和工人罢工的诗及译诗。该刊的主要撰稿人有朱维基(原为新月派诗人,抗战后转向)、蒋锡金、许幸之、石灵、关露、戴何勿等,多数为中国诗歌会诗人。《行列》第一卷第一期的作者,大多数是新人新作。如杨棣的《我们需要宪政》、紫曙的《“重整道德”》、朱维基的《粮食》、孟进的《生路两部曲》(分别为《孤岛不是天堂》《要活只有反抗》)、向征黎的《离歌》、鸿骐的《从痛苦中冲刺》、丁筠的《我们的行列》。单单从这些诗题中,我们也可以看到诗人们反抗的怒火,争取自由的信念和对贫苦人民苦难的同情。第一卷第三期的《行列》,有芳信的译诗《瞧,那些兵士》、荒牧的《输血者——献给战友诺曼贝慈恩博士》、徐野的《粤北,你站起来了》、唐云霞的《沙洋夜的襄江》、向征黎的《青年歌手》、厂民的《赶场》、王奋的《雪》、紫薇的《路毙者》、雷石榆的《我知道你不会爱我》、黄华瘦的《月亮——不是情诗》、朱维基《春的在望》等。值得注意的是,这一期的诗稿,除了来自沦陷后的上海本地的,还有来自粤北前线的如徐野的《粤北,你站起来了》,来自国统区重庆的如厂民的《赶场》等;诗作者则有中国诗歌会知名诗人雷石榆等出现。到了第一卷第五、六期合刊,该刊的阵容进一步得到了扩展。这两期的重要诗作有:朱维基的叙事长诗《我们不要忍耐——记上海平卖面粉的情景》;白芷的《吊上海》表达了对日寇侵占上海,人民任由其屠宰的悲痛;征骅的《活下去》,写的是一群失去自由工人,为了活下去,坚决反抗资本家和他们的走狗的故事;锡金的《给戏剧家》,讽刺了战时上海戏剧界某些低级化、娱乐化的恶劣倾向,要求“大家还是讲讲统一战线,/不要让敌人在一旁拍手高兴”。

《春草集》于1942年5月在重庆出版,为诗歌丛刊,编委有王亚平、方殷、高兰、柳倩、郭沫若、臧云远等。其创刊词云:“创作的实践是诗人最好的检验,而作品的好坏,则要使读者大众来鉴赏,评判。……欲使口号的概念的以及一些不健康的诗作在今日诗坛上减少或绝迹,就必须勇敢地走进现实的密林里去……我们必须大量地储蓄诗歌语言的火药库,……我们必须实验各种形式——如长诗、短诗、歌剧、诗剧、大众合唱诗等。”③该刊全文登出了一次关于新诗的座谈会,主持者为老舍,参加者有任钧、柳倩、王亚平、藏云远等,座谈的主题是新诗的用字和造句。该刊上的诗作有王亚平的《中国 春天的童话》(又分为《一个被迫害的歌者》《春天,你来吧!》《爸爸呵,故乡》《我走向田野》《我的歌活在群众的心里》)、索开的《溃灭》(题材为苏德战争,作者声援苏联人民,坚信希特勒必败)、高兰的《送别曲》、李雷的叙事诗《夏夜曲》(写小游击队员抓汉奸的故事)、冯乃超的《一个惨白的消息——悼亡妹》、任钧的《我们是光荣而幸福的一代啊》、柳倩的《战士底梦及其它》(分别为《战士底梦》《黄昏之歌》《假如我战死了》),臧云远的诗剧第一幕六场。翻译栏有郭沫若译自德国诗人歌德的《给迷娘》、高寒译自美国诗人惠特曼的《当庭园中残余的紫丁香花开了的时候》、杨芳洁译自英国诗人拜伦的《当我俩分离》等。从刊容量较为丰富,共有120多页。丛刊上刊登的诗作除了王亚平的《我的歌活在群众的心里》,高兰的《送别曲》录入其他选本外,大部分诗作为佚诗,未收入各诗人相关的文集。丛刊理论、创作、翻译并重,又以创作为主。其编后记云:“集名《春草》,盖取‘野火烧不尽’之意。……我们暂定每两月一集,第二集诗论、创作、译稿均已集齐。……”④丛刊中还列出了第二集《夏叶集》的目录,有李雷的《号角之歌》、力扬的《冬天的道》、方殷的《谣遥念外一章》、柳倩的《他躺在胜利的光辉里》、穆木天翻译的《欧兰碧油的悲哀》等。可惜的是,《夏叶集》最终没有出版。

二 《战歌》

《战歌》于1938年8月在云南昆明创刊,初为诗歌月刊,创办者为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云南分会。《战歌》现存六期,分别为第一卷第二、三、四、五期,第二卷第一、二期。因篇幅所限,现重点分析其中的两期。

第一卷第二期最引人注目的栏目是出了一个“九一八”特辑。该特辑包括穆木天的《七年的流亡》、罗铁鹰《纪念九一八》、溅波的《九一八》等篇,均以血泪的文字,沉痛控诉了日寇发动“九一八”事变及扩大侵华战争给中国人民造成的巨大耻辱、痛苦和灾难,发出了全民武装起来,坚决抵抗,收复东北的的誓言。陈残云的短诗《献》是献给保卫祖国的勇士的,徐嘉瑞的《全民总动员》是号召全体人民一致抗日的。此外,该期还有张镜秋的译诗《从中世纪到文艺复兴》、马子华的论文《怎样发展沦陷区之诗歌战斗》等。

《战歌》第二卷第二期(罗铁鹰在《回首话〈战歌〉》一文中说,重庆及北京图书馆所藏的二卷二期实际上是第二卷第三期,可能是出刊时有部分杂志的封面出现了印刷错误)的理论文章有溅波的《诗歌的民族形式,口语化,形象化》、克锋的《杂谈诗歌批评》、雷石榆的《我是怎样写诗的》等。创作占该期的大部分篇幅,主要诗作有王亚平的《诗人的吼声》、穆木天的《赠澜沧江畔的歌者》、陈残云的《三河坝》、蒲风的《看护士》、戈茅的《农村曲》、方殷的《凭吊》、莫洛的《五月的原野》、童晴岚的《破晓》、彭桂萼的《后方的岗位》等。这些诗作取材角度各异,但大多与抗战现实有关。如王亚平的《诗人的吼声》,写的是日寇飞机轰炸三湘大地的惨状:“男的烧去了两只腿/焦烂的手,抚住年轻女人/露着白骨与脂肪的前胸;/那是伟大的铜像啊!……”彭桂萼的《后方的岗位》,写的是位于抗战大后方的云南的农夫、路工、行商、文化人、新军等群众性团体积极劳动与生产,为抗战呐喊、练兵等,各自在自己的岗位上,为伟大的抗战事业贡献一份力量。该期较有特色的栏目是《新人作品特辑》。该特辑收有力深的讽刺诗《汽油论》、仰迅的《去吧,祖国需要你》、海啸的《重踏上故国的田野》、征驼的《栽秧季节》等。这些新出现的诗人,为《战歌》的作者队伍增添了新鲜的血液。该期的译诗也有不少,如高寒的《诗三首》、莱士的《中国妇人》《凯旋入城》、袁水拍的《难民船》等。可能是最后一期的缘故吧,该期的总页数比以前几期都要多,达48页,容量也增大了不少。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战歌》是抗战中期的一个大型诗歌刊物,诗作者众多而又以中国诗歌会诗人为主体。它的中心内容就是为抗战呐喊,持续时间近三年,影响较大,是昆明抗战文艺的坚强堡垒。当时的文艺界曾给予《战歌》较高的评价,茅盾曾撰文介绍《战歌》,说“它是闪耀在西南天角的‘诗星’”⑤。

三 《诗创作》

《诗创作》于1941年6月在桂林创刊,为月刊,由胡危舟、阳太阳编辑,诗创作社发行,共出19期,1944年停刊。该刊的保存情况较好,但缺第一期。《诗创作》是桂林诗坛及整个大后方继《战歌》之后最有影响的诗歌刊物,因为它的持续时间长,诗作数量丰富,诗人人数众多。《诗创作》最有特色的地方,有如下几点:

第一,诗人数量众多,且地域分布广泛。它的主要撰稿人,除了著名的中国诗歌会诗人如王亚平、胡危舟、黄宁婴、任钧、田间、黄药眠、穆木天、锡金、胡明树、芦荻、林焕平、戈茅、周钢鸣等外,还有受中国诗歌会诗人诗风影响的后起之秀,如阳太阳、晏明、孙艺秋、李满红、谷风、方然等,生活和战斗在延安及其他抗日根据地的诗人,如贺敬之、巍巍、何其芳、史轮、邵子兰、艾青、公木、厂民、商展思、郭小川、光未然等,七月派诗人胡风、绿原、曾卓、SM、彭燕郊、邹荻帆、郑思等,以及不属于任何流派的诗人,如钟敬文、臧克家、苏金伞、秦似、徐迟、陈迩东、焦菊隐、袁水拍、方敬、吕亮耕等。其诗人阵营的庞大,远远超过了抗战时期一般的诗歌刊物。

第二,该刊出了几个很有特色的专号或特辑,这在一般的诗歌刊物中是很少见的。如1941年第六期就有《祝福郭沫若诗人》专号和《不准侵犯苏联》特辑。《祝福郭沫若诗人》专号是祝福诗人郭沫若五十生辰的。专号里的文章有:田汉的《与沫若在诗歌上的关系》、宋云彬的《奔放的感情 缜密的头脑》等。《不准侵犯苏联》特辑有以下诗文:《中国诗歌界致苏联诗人及苏联人民书》(有郭沫若、胡风等150位诗人签名)、焦菊隐的诗《莫斯科依然雄壮地自豪地举着红旗》等。1942年第七期为翻译专号。这个专号刊登的全是译诗,苏联的约占一半,其他是英美等国的,篇幅接近60页。这些译诗的原作者都是比较有名的,如俄国的普希金、涅克拉索夫等;翻译者亦多为当时的文化名人如陈原、焦菊隐,还有中国诗歌诗人穆木天、黄药眠等。这些译诗的主要篇目如下:甦夫译的普希金的长篇叙事诗《叶甫盖尼·奥涅金》、魏伯译的马雅可夫斯基的讽刺诗《开会迷》等,1942年第八期为春季特大号,篇幅达77页。这一期出了庄启东的《塞外杂咏》、夏蕾的《我们和春天竞赛》等三个诗辑,彭燕郊的《在这边,呼唤着》、焦菊隐的《有一个残废的瞎子》、胡明树的《原上草》、阳太阳的《消灭纳粹党徒》四首长诗、王亚平的诗论《诗的语言和典型人物的创造》、何其芳的《黎明》等抒情诗、吴伯箫等人的译文《近卫兵》以及普式庚105周年祭中的六篇文章(亦为译文),阵容确实比较强大。1942年第十一期为长诗专号,篇幅达150多页,居各期之首。该专号收录的长诗有艾青的《赌博》、厂民的《春耕》、戈茅的《草原故事》《棺材》、征军的《蒙古的少女》《小红痣》、田间的《她也要杀人》、徐迟的《一代一代又一代》、周钢鸣的《南方》、孙艺秋的《永远的星辰》、陈迩冬的《黑旗》、方然的《悼》、韩北屏的《鹰之妻》等。这些长诗大多数是叙事诗,在叙事的过程中穿插有抒情,这也是一般的叙事诗的书写模式。从内容上来看,这些叙事诗大多数与全民抗日战争的现实有关,抒写的是英雄的故事,如韩北屏的《鹰之妻》等。1942年第十五期为诗论专号。这一期集中讨论的是新诗的有关理论问题,主要文章有胡风的《涉及诗学的若干问题》、茅盾的《〈诗论〉管窥》、力扬的《我们底收获与耕耘》、黄药眠的《论诗底美,诗底形象》等。

第三,该刊筹备和举办了一次“五年来全国新诗出版物展览会”。其征集新诗出版物的范围是:“凡‘七七’以后出版的各地铅印、油印之诗歌杂志,诗集,译诗集,单张诗,诗壁报,报纸副刊上之定期与不定期之诗刊诗专辑,以及一般杂志上之诗特辑等等有关诗歌之印刷品;其他如已经牺牲于抗战之诗歌工作者之照片,画像,手札,原稿,及其别种事迹。……”⑥这个诗歌出版物征集展览活动,无疑是抗战诗刊的一次大检阅,也表明中国诗歌会对新诗史文献的关注。

第四,该刊出版了数套《诗创作》丛书,主要有彭燕郊的《春天,大地的诱惑》、聂绀弩的《收获的季节》、钟敬文的诗论《诗的话》、辛劳的《捧血者》、黄药眠的《西班牙诗歌选译》、陈原的译著《母与子》、胡危舟的诗剧《金刚坡下》、征军的《红萝卜》。预告出版的有钟敬文的诗论集《诗心》、穆木天的译著《雨果诗抄》、田间的《她也要杀人》、黄药眠的《论诗》、戈茅的《将军的马》、厂民的《星之歌》、孙艺秋的《泥泞集》、艾青的《诗论》、黄宁婴的《荔枝红》、严杰人的《伊甸园外》等。由此可见,《诗创作》对抗战诗坛的活跃有显著的推动之功。

四 《中国诗坛》

《中国诗坛》是中国诗歌会后期诗人中以华南诗人为主体而创办的一个诗歌刊物。在中国诗歌会后期诗人群的刊物中,这个刊物是持续时间最长,挣扎和战斗得最顽强的。它经历过三次停刊与复刊,共出了15期,现存15期。由于历史时期的不同,《中国诗坛》聚集的诗人活动情况及诗歌的主题等相应的有所变化。为了论述的方便,现将《中国诗坛》分为两个时期。

抗战时期。此时,《中国诗坛》聚集的诗人主要有三批:一批是抗战前就有一定名气的中国诗歌会诗人,如蒲风、温流、陈残云、李磊、戴何勿、洪遒、征军等。抗战爆发后,蒲风回到家乡广东,在广州主持《中国诗坛》的编辑工作,开展了多项诗歌活动,并创作了许多诗歌。李磊曾在“国防诗歌”论争中撰文批评戴望舒。一批是抗战前就有一定的左翼倾向,抗战后逐渐成名的诗人,主要有雷石榆、胡危舟、黄宁婴、林林、新波、克锋、芦荻、黄药眠等。还有一批是抗战后新加入这个阵营的诗人,主要有雄子、董加宁、黄鲁、克非、陈继武、凌迴、素庵、张慧、魏晋、青鸟、陈炳熙、李育中、高咏、林山、洁泯等。从上述一长串名单中,我们可以看出,《中国诗坛》的诗人队伍是相当雄壮的。抗战时期,《中国诗坛》鼓动人们拿起刀枪,加入保卫祖国的行列,与日本侵略者作殊死搏斗。他们此时的诗风慷慨激昂,热烈悲壮,充满着大无畏的英雄主义精神。代表诗作有蒲风的《诗人》、陈残云的《快别作那些奢梦》、李磊的《保卫海南岛》、雷石榆的《我死了也不要棺材》、黄宁婴的《中国,坚韧的弹簧》等。

其时,《中国诗坛》的栏目比较丰富,且前后有变动。如1937年的两期就有“前线诗歌专辑”“大众诗歌专辑”“诗人研究或印象记”“诗歌论文”等。到了1938年的最后一期,则有“温流周年祭”“保卫华南特辑”“诗选”等栏目。1939年复刊后,则设有“创作”“翻译”“书评”等栏目。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中国诗坛》还成立了诗歌出版社,出版了多册抗战诗集、诗论集等,对华南的抗战诗歌运动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黄宁婴回忆说:“诗歌出版社是《中国诗坛》的出版机构,社址设在我家,自费出版,经费靠缴纳的会费和发动社员募捐筹集。”⑦诗歌出版社出版的丛书有:江岳浪的《路工歌》、长诗《饥饿的咆哮》,温流的《我们的堡》《最后的吼声》,蒲风的《钢铁的歌唱》(再版)、《摇篮歌》《抗战三部曲》、长篇叙事诗《可怜虫》、讽刺诗集《黑陋的角落里》、诗论集《抗战诗歌讲话》,史轮的《战前之歌》,童晴岚的《南中国的歌》,雷石榆的《国际纵队》《新生的中国》,素庵的《咆哮》,克锋的《赴壮战歌》,黄宁婴的《九月的太阳》,零零的《时代进行曲》,青鸟的《奴隶的歌》,雄子的《总动员》,叶可根、蒲风合著的《普式庚诗抄》等等,总共有10多种!

著名左翼作家茅盾在抗战初期到过广州,他为华南蓬勃发展的抗战诗歌运动感到欣喜。他在报纸上撰文写道:“在广州,最近出现了不少的歌咏这大时代的诗歌。但举我所读过的,已有蒲风的《抗战三部曲》,林焕平的《新的太阳》,黄宁婴的《九月的太阳》,青鸟的《奴隶的歌》,雷石榆的《国际纵队》,……上举各诗人之作品在技巧方面虽有程度之差别,但‘不求技巧而技巧自在其中’这一点却彼此从同。”⑧

抗战胜利后的《中国诗坛》,从1946年开始共出了四期,每期30—40页不等。尽管篇幅不算长,但战斗性很强,反映的社会生活面较宽,跟主流诗坛保持着大体一致的方向。光复版的《中国诗坛》新一期的栏目有诗论与批评,陈残云、林采等人的诗辑,诗篇和译诗。以后三期大体也是这样的栏目。这时的主编为黄宁婴,编委有陈残云、洪遒、吕剑、芦荻。新加入的诗人有吕剑、星采、野蔓、方荧、周为等,还有一些其他流派或不属于任何流派的知名诗人,如绿原、彭燕郊、高士其、冯至、李广田、袁水拍等。光复后的《中国诗坛》的主要倾向,正如编者在《复刊的话》里所说的:“如今,祖国已经获得解放,祖国正迈步走向建设之途,我们也将竭尽一切,为祖国的民主、自由、富强、康乐而奋斗!”⑨这一期的最有代表性的两首诗是:甦夫的《歌唱吧,再来歌唱》和李育中的《“凯旋”》。《歌唱吧,再来歌唱》写的是抗战胜利的欢欣:“歌唱吧!再来歌唱!/我们向和平的晨光礼赞!/我们向被解放了的祖国礼赞!/我们向从灾难里新生的人民,礼赞!” 《“凯旋”》则是讽刺以胜利者自居的国民党的,诗的结尾写道:“‘凯旋’者,你们带回来的/是自由还是枷锁?/我也是你们一群的归来者呀,/这样,去时是这样感慨,/来时又是这样感慨,/我一点也感不到胜利。”

光复版新二期的封面上,画着一个右手拿着匕首和举着内战小旗子,左手将枪抗在肩上,枪尖的刺刀上挑着一个小人,满脸凶气,身穿着军阀的武装带的刽子手。封内的目录文字是:杀中国人的是中国好汉,作者为符必立。该期的反内战的倾向已十分明显了。该期第一页高士其的诗《我的原子也在爆炸》,发出了这样的号召:“起来吧!/参加伟壮的队伍,/起来吧!响应怒吼的行列。/树起民主的旗帜,/打起反内战的战鼓。”光复版新三期更是出现了好几首讽刺国民党假民主、真内战的诗,如柳倩的《“民主兑现”章》、袁水拍的《垃圾堆上造公园》,以及痛斥国民党特务在云南昆明暗杀进步学生,制造“一二·一”血案罪行的《葬歌》等。其中《“民主兑现”章》写道:“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谁都得拿出诚意来/我们再不愿看串演的那套把戏。/人民的一切交还给人民,/粉饰,点缀,包办,这代表什么民意?” 该期最重要的是出了“悼征军”专辑。该专辑有征军的妻子吕明写的《痛悼我们坚贞的不幸的歌者》、张罗天的《征军的一生》两文以及以《战友征军同志》为总标题的三首诗,它们分别是胡明树的《他哑了歌喉》、黄阳的《你安静地闭上眼睛吧!》、黄宁婴的《你睁大着眼睛》。光复版新四期仍然坚持着反内战的革命方向,正因为如此,该刊受到反动统治者的捣毁和取缔。

五 《新诗歌》

抗战胜利后,在上海,中国诗歌会同人也曾办过一个诗刊,刊名与三十年代的相同,也叫《新诗歌》。但长期以来,这份刊物却很少受到研究者的关注。相反,被该刊批评的刊物如《诗创造》(见该刊1948年第九期怀淑的文章《迷乱中的清醒》)及“九叶”诗人,近年来却得到过度的研究和阐释。

《新诗歌》为月刊,是作为《现代文摘》的复刊而发行的,编辑有薛汕、李凌、沙鸥,由联合编译社出版。与光复后复刊的《中国诗坛》一样,由于该刊反映人民的苦难,声援学生的争民主运动,抨击国民党反动派发动内战的罪行等,该刊在当年出了五期后受到国民党特务的追查与阻挠,年底勉强出了第六期后转移至香港出丛刊,1948年大概出了五期,但最后两期未保存下来。保存下来的总共有九期,每期篇幅约20页。

抗战后的《新诗歌》继承了30年代《新诗歌》的诗歌大众化路线。主要栏目有诗论、诗创作、歌谣、歌曲、译诗、木刻、通讯。诗论主要讨论的是新诗创作一些理论问题,比较重要的文章有沙鸥的《关于方言诗》、吕剑的《论新主题》、薛汕的《人民歌谣初论》等。诗创作是这几个栏目中最有分量的。它以自由诗的形式反映了抗战胜利后国内矛盾激化,国民党政权对人民的压迫和剥削,群众奋起反抗,国统区千奇百怪的不合理现象等种种混乱、动荡、丑恶的现实。从形式上来看,政治讽刺诗占据着主导地位。比较重要的政治讽刺诗有李白凤的《致胡适》《报纸》、晏明的《致市长》、柳天蓝的《狗熊变把戏》、洛黎扬的《他的薪水结了冻》、柳倩的《“民主”第一课》《荒诞的梦幻》、黄雨的《画鬼录》等,其中《画鬼录》中的《丑角》一诗讽刺为国民党政府作“卒子”的“丑角”的丑态:“你会阿谀谄媚/‘南京政府没有贪污’,/又会唬嚇青年/‘学校不是租界’/你会装腔作势,/又会撒娇图赖,/你自讲是不会做官的读书人/又跪拜在金銮殿前/接受御赐的宪法。”抒情诗也有一些,多数是对国民党统治下不合理的社会现象的悲愤控诉。代表性的诗作有:柳倩的《能忍耐吗,中国》、穆木天的《这个日子》《同乡》、索开的《汝河的儿女泪》、袁鹰的《朗诵给上海听》等。其中《汝河的儿女泪》中写道:“啊,你们这些孤独的汝河儿女/寡妇在家中没有丈夫,/生长在婆妈的眼里是种仇恨/就让你这愁苦的寡妇怎样劳动/也不会得到别人的同情。”也有少数抒情诗是对人民解放的讴歌,如海蒙的《飘呀,解放的旗》:“歌唱吧!/歌唱毛泽东,/歌唱解放的旗,/把这些被我们歌唱的/解放的旗。/一起插在每个人的心上。”叙事诗也有不少,比较重要的有沙鸥的《母子遭殃》、吕剑的《花盘山》《赵美珍的苦命》《逃兵林桂清》《烧村》、袁鹰的《运河叙事诗》、陈亚鸥的《被迫害的行列》、黎青的《翻身的夜》、童晴岚的《狼》、戈阳的《血染红了华山》等。其中第八期几乎全部是叙事诗,还登出了力扬的《论叙事诗》的论文,堪称叙事诗的专号。其中《血染红华山》一诗,写的是1948年4月的一个傍晚,四个香港新界的小学生,因去深圳走亲戚,在经过国民党军的某个哨所时被哨兵怀疑为奸细或暗探,受到宪兵的拷打和毒刑,最终被枪杀的悲剧(此事未见于相关文献记载,可补史之缺)。诗作者为四个孩子的死亡感到痛惜,在诗中诅咒蒋家王朝的暴虐:“今天/我们要大声的控诉,/向全中国,/全世界/控诉!/被迫害的人民/已一致地起来反抗/斗争/把残暴的蒋政权打垮/消灭……”

《新诗歌》的歌谣栏目继承了三十年代中国诗歌会诗人重视民间歌谣的传统,办得很有特色。由薛汕等收集的抗战以来的民间歌谣,刚劲质朴、朗朗上口,反映了人民大众的思想感情和鲜明爱憎。代表性的歌谣有《胜利灾》《抗战梦》《金沙江上》《人民泪》《瑶苗山歌》《吐气扬眉的年代》等。能收集到这些地域广泛,流传在人民大众中间的歌谣是很不容易的,这说明中国诗歌会后期诗人做了很多工作。其中薛汕的歌谣搜集工作尤为突出,他出版了《中华民族歌谣文学大系》一书,堪称抗战及四十年代中国民间歌谣的集大成之作。歌曲栏目里的歌曲,短小活泼,刚劲有力,反映的生活面十分广泛,有些还带有一定的讽刺性,有几首还是由著名诗人作词的。代表性的歌曲有:马凡陀作词、牛二作曲的《百姓为它命送掉》,田汉作词、董戈作曲的《黄包车夫歌》,端木蕻良作词、舒模作曲的《滚你妈的个原子弹》,力扬作词、蔡大作曲的《我们的队伍来了》等。

除了办刊物,《新诗歌》同人还组织了春草社,出版了不少诗集、论文集、小说集等。在1947年第二期的最后一页,春草社就用将近一页的篇幅,刊登了一则启事:“《现代之诗经 人民之天籁——中华民族歌谣文学大系》提前出版,……第一部《金沙江上情歌》……第二部《政治谣》……第三部《自由形式的歌谣》……征求预约其中三部”⑩等。到了1947年第五期,春草社沪版新书目录又增加了沙鸥的方言叙事诗《林桂清》,另外还有几本待出的,分别是袁鹰的《运河叙事诗》、樊夏的《岭上谣》、野谷的方言诗《指望来年》等。到了1947年第6期,则新增了《新诗歌》创刊号至第五号合订本,薛汕的即将出版的中篇小说《一转念之间》两则启事。

六 小结:中国诗歌会的坚持与拓展

中国诗歌会是崛起于三十年代的一个左翼诗歌社团。这个新诗社团看似比较松散,却比较开放而且善于坚持,他们在抗战及四十年代并未消散,其主要诗人分赴各地,积极投身抗战和人民解放战争,创办或参与了不少新诗刊物,成为中国现代诗歌史上坚持最久、不断拓展的诗歌群体。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中国诗歌会后期的刊物还是相当丰富的,在这些刊物上活跃的除了资深的中国诗歌会诗人穆木天、蒲风、任钧、杨骚、田间,王亚平、温流、雷石榆等,还出现了抗战后加入这个阵营并逐渐成名的诗人力扬、高兰、臧云远、罗铁鹰、戈茅、彭桂萼、薛汕等,他们是中国诗歌会后期的新生力量。在创作上,中国诗歌会最早贡献出为抗战呐喊的“战斗的诗”,如王亚平的《中国兵的画像》、田间的《给战斗者》等,穆木天和高兰则是抗战“朗诵诗”运动最积极的倡导者和最有成就的创作者。此后中国诗歌会诗人群在抒情诗、叙事诗、讽刺诗和歌谣体新诗的创作上都有显著的成绩。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中国诗歌会诗人在民族解放战争中,并未放弃对中国社会现实矛盾如阶级压迫、阶级矛盾的关注和人性的深度书写,贡献出了如力扬的《射虎者及其家族》那样的革命诗篇,以及田间的《她也要杀人》那样歌咏女性—母性反抗精神的出色诗篇,显示出非同一般的革命精神和人性风采。这样一个坚持颇久、不断拓展、成绩显著的新诗人群体,是不应该被文学史忘记的。

注释:

① 玄珠(茅盾):《时调》,《文艺阵地》1938年创刊号。

② 穆木天:《我们的诗歌工作》,《五月》1938年5月。

③④ 王亚平等编《发刊词》,《春草集》1942年5月。

⑤ 茅盾:《诗时代》,《文艺阵地》1938年第2卷第3期。

⑥ 胡危舟主编:《征集新诗出版物启事》,《诗创作》1942年第7期。

⑦ 黄宁婴病中口述,黄篱记录整理《〈中国诗坛〉杂忆》,《新文学史料》1980年第2期。

⑧ 茅盾:《这时代的诗歌》,《救亡日报》1938年1月26日。

⑨ 黄宁婴等编《复刊的话》,《中国诗坛》1946年新一期。

⑩ 薛汕等编《启事》,《新诗歌》1947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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