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彦春宋词英译“悲”情重现的手段

2019-10-21 19:51张舒婷
校园英语·月末 2019年7期
关键词:音律宋词英译

【摘要】作为国学典籍英译的重要领军人物,赵彦春教授在宋词英译方面颇有见解和建树。赵译的宋词在音、形、意上都十分饱满到位,常达到见译文便现原文之效。“悲”情常常构成宋词的主题,叹时光流逝之悲,独守空房的怨妇之悲,不受朝堂重用的隐士之悲,等等。本文以《天仙子》和《长相思》为例,以意象、音律和词汇选择作为切入点,对赵译宋词重现“悲”情的手段进行分析,旨在学习优秀的赵译思想并且为宋词译者提供一些思路。

【关键词】宋词英译;“悲”情;复现

【作者简介】张舒婷,上海大学外国语学院。

一、赵彦春英译宋词意象之“悲”的传递手段

1.意象—— 词之精魂。意象之“意”是词人所要传达的核心思想,意象之“象”是词人所思所感的托寄之物。词是带有情感的文字,但词不是情感,从文字到情感之间,还有一个具体化的过程,而意象的运用就是具体化过程的手段。因此,在传递宋词具有象征性的“悲”情时,毫无疑问,一些核心意象的灵活复现起着决定性的作用。比如在《天仙子》中,“水调”“酒”“春”“并禽”“落红”等,从不同侧面解释了这首词“悲”的性质——柔性的、嗟老伤春的。到了赵彦春的英译版本中,我们仍旧可以跟着核心意象去体验孕于原词的“悲”情:“water tune”“wine”“spring”“two mandarin ducks”“fallen blossoms”,一一对应。原词的情感线通过意象的还原得以紧密相连,“悲”的性质没有被改变。

宋词美在精简,美在耐人寻味,其意象与情感之间的联系有时是具有文化特性的。所以对于意象的英译处理需要灵活,旨在规避语言体系和文化的差异性,从而将宋词的“悲”情传递到位。比如《天仙子》中意象“春去”的翻译,惜春之情在中国诗词中尤为多见,但在英语体系中却达不到自然流露、睹文情便起的效果。因此,赵彦春教授将“送春春去几时回”译成“Spring off, when can spring birds come back to cheep”,这里的“spring birds”便经过了意象的具体化处理,以期还原作者的意图——传递对时光流逝的感慨和对旧时光的缅怀。毫无疑问,“春”的概念是抽象广泛的,但春天的鸟却是具象的,当提出“鸟儿什么时候能再回来欢呼雀跃?”时,一种遗憾之情,惜春恋旧之情便跃然纸上。

2.音律——宇宙同构(赵彦春,2001)。尽管汉英语系千差万别,但语音带给具有相同生理结构的人类的感知是靠拢的。比如,“ou”这个音在中英文体系中都与悲伤和否定相联系。中文的“愁”“惆”——表悲伤;“否”——表否定。英文的“low”“sorrow”——表悲伤;“no”——表否定。因此,语音的组合和调配在文学创作和翻译中可以成为一种营造意境的艺术手段(赵彦春,2001)。宋词有如动态之画,而音律为其创作提供了另一维度的体验。因为音律具联想性,不同的语音组合使用会带给读者不同的情感体验。宋词中音律的翻译对于译者而言是一种挑战同时也是一种还原意境的手段。此处以《天仙子》和《长相思》为例,对赵彦春教授如何用音律来再现宋词“悲”情进行分析。

《天仙子》之“悲”是显性的,因行文中出现了“愁”“伤”等直接传达情绪的文字。且《天仙子》重押韵,它的“悲”如贯珠,声声相扣,现于尾韵的安排:“听”“醒”“镜”“景”“省”“暝”“影”“定”“静” “径”。对于尾韵之美,赵教授一连用了十个押韵之词“cup”“up”“cheep”“peep”“weep”“keep”“sleep”“creep”、“creep”“sweep”来还原,比起原文中断的尾韵有过之而无不及。再者,十个词之中,“cheep”“peep”“weep” “keep”“sleep”“creep”“sweep”都有长元音,在音律上通常有强调、延长之感,颇有一番叹息呻吟之感,使原词中愁的绵延之感生动重现。其次,《天仙子》的“悲”是柔性之悲,原词开篇便是“水调数声”,借酒浇愁的“酒”也是散漫无力的,叫人羡慕的鸳鸯并暝于“池”,还有不定的“风”和铺满经的“落红”。此些特定的意象都将《天仙子》之“悲”渲染上几分柔情。对于这种独特的体验,赵彦春教授采用辅音“s”来复刻原文之感:“still”“spring”“scenes”“sand”“sleep”“seep”“sweep”。辅音“s”音感较轻柔,且与象声词“咝”同音,带给读者一种风吹树动,抑或是水流潺潺之感。在完整呈现原词意象同时,加入一些音律上的柔,具体化了《天仙子》中的柔性之“悲”。

《长相思》中之“悲”来自一位肝肠寸断的弃妇,使一种觅而终不可得的“悲”。美国著名诗人爱伦·坡(Edgar Allen Poe)曾发言肯定“ou”音在诗歌表达哀愁时不可忽视的重要性。上文也有一定例证,“ou”音的愁悲属性是宇宙间共享的。在《长相思》的英译中,赵彦春教授为了复刻弃妇柔肠寸断心欲死之“悲”,在音律上巧用“ou”押韵:“low”“slow” “go”“so”“woe”“know”“ago”,凄凄惨惨戚戚。《长相思》的“悲”还体现在音律的反复上,花“深深”,柳“阴阴”,君“心”负妾“心”。婉转又荡气回肠,这种“悲”,赵彦春教授采用头韵、反复等形式镶嵌其中:“sway slow”“hurt my heart, hurt my heart”。对于标题的翻译,赵教授也融入了音律的联想优势。“长相思”,对应“Long Longing”,英译版本在基于语义的还原之上,还加上了语音上的反复,使相思之“长”、相思之“悲”哀哀不绝。

3.语言任意性的发挥—— 为悲而悲。语言符号任意性是索绪尔语言思想体系最基本且最核心的内容之一。语言符号的任意性也是语言的基本属性,只有基于对此属性的充分理解,译者才能够完全打开翻译的可能性去权衡和删选,从而获取与原文语境最为匹配的译文措辞。

翻译的过程始终是在针对某个核心主题进行基于任意性的思辨的过程,化不确定为确定。比如《长相思》开篇两句“花深深”“柳阴阴”的翻译,关于“深”和“阴”的译入语选词可以有千万种,但是该如何把这种惆怅的“悲”写活呢?赵彦春教授用的词分别是“droop low”和“sway slow”。“droop”在英文里有两个意项,“ to hang or bend down, or to make something do this(低垂;垂下)”;“to become sad or weak(情绪低落;丧失活力)”。无独有偶,“low”在这里也可以取本义的两个选项,“in or to a low position or level(低;低水平地)”; “unhappy and without much hope for the future(不高兴的,情绪低落的)。”这两个词搭配在一起,不仅将花朵的姿态刻画得入木三分,还向读者传递了一种压抑的情感,巧哉妙哉。“sway slow”的“sway”将柳条在风中摇摆的样子准确呈现,而“slow”从翻译上是基于对语境理解的增译,于押韵的同时将“悲”的沉重感体现了出来。“花深深”“柳阴阴”的环境渲染角色在赵彦春教授的译本中得到了充分的发挥,“花朵低垂”,仿佛是美人颦蹙之态;“柳枝缓慢摇摆”,愁思沉重而又绵延不绝。赵彦春教授极尽语言任意性之能,将任意性转换成了创造性,通过创造性赋予译文绝佳的词汇搭配,将宋词中的“悲”情传递得恰如其分又入木三分。我们可以从中窥见语言任意性赋予译者的创造性,也正是由于语言任意性的存在,赵译的宋词才能够为悲而悲。

二、结论

意象是词人传情达意的重要手段;音律与情感间的联系及其联想性共享于不同的语言体系;语言的任意性为翻译的多样性提供可能。赵彦春教授英译的宋词充分把握了以上三点内容,做到了让宋词中深刻的“悲”情生动再现。一是对核心意象的精准还原,辅之以具体化处理以提高意象在譯入语中的接受程度。二是通过生成不同的音律带给读者不同的情感体验,同时把握“韵”的一致性。三是灵活运用语言的任意性,进行创造性地选择,在可对应的群体中组合出最符合原词意图的词汇搭配。赵彦春教授的宋词之“悲”是在一个高度复杂却又灵活的机制下进行辩证选择的成果,具有极大的研究价值和学习意义。

参考文献:

[1]赵彦春.音律——与宇宙同构[J].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1,1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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