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双双
随着社会经济发展和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三转一响”已经退出历史舞台,但它们却承载着一代人的特殊记忆。
“三转一响”,对很多“90后”来说是个陌生的词汇,但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却是无数家庭梦寐以求的“四大件儿”。“三转”指手表、自行车和缝纫机,“一响”指录音机。当年谁家拥有了这四件东西,那可是人人称羡。
随着社会经济发展和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三转一响”已经退出历史舞台,但它们却承载着一代人的特殊记忆。“如今我们的生活发生了太多的变化,远不止‘三转一响了,但它仍然是我最美好的记忆。”生活在北京的王凤岐说。
62岁的王凤岐住在北京市朝阳门街道竹杆社区。1972年,22岁的王凤岐在一家副食店当售货员,虽然刚参加工作时,每月工资收入才17.8元,但她乐在其中。
彼时中国还处于计划经济时代,王凤岐每天不到8点上班时,店门口的老百姓就已经拿着盆儿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因为物品紧缺,买东西都要‘求着售货员,而看似了不得的售货员最常说的就是‘等着等着。”夏天家家都吃麻酱凉面,顾客总是说“师傅多给点儿,麻酱一人一两,根本不够吃,我都不敢让孙子来,怕还没回到家就吃没了。”肉类也是定量供给,但与现在的人们偏爱瘦肉不同,那时顾客都“求着”售货员:“师傅,要肥的,回去炼油渣儿,孩子夹着窝头吃。”
售货员的工作虽然光鲜,但也十分辛苦。王凤岐记得刚到单位报道时,就听说售货员必须会蹬三轮车,“我胆子特大,把煤气罐搁到车上,就去王府井换煤气,结果咣当一下撞到了树上。”年轻就是充满活力和干劲儿,不怕苦的王凤岐在单位总是抢着干重活儿。最让她记忆犹新的是每年冬储大白菜的季节,售货员晚上都要住在店里,凌晨两点就得爬起来从车上卸大白菜,因为五点钟天还没亮,老百姓就已经开始在门口排队,等着领大白菜了。回想当年贫穷的生活,王凤岐不由得鼻子一酸落下眼泪。
“那个年代,国家实行粮食统购统销,按户籍人口定量供应,记得每月24号发粮票之前,我妈就去吃的少的邻居家借粮票,因为我们一家六口,我哥一人就能吃三个大馒头,定量根本不够吃啊。”王凤岐说,“我们副食店每个月的24日进行糕点盘点,这一天,售货员可以花2角5分买一斤点心渣,带回去给家里和街坊们吃。这可是几十种口味的糕点渣呢。”说到这儿,王凤岐破涕而笑。
1978年底,改革开放的大潮开始涌起。什么是改革开放,对王凤岐来说还是一知半解,但是政府说的“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让王凤岐实实在在地感受到,生活真的一天天变好。
1979年,王凤岐迎来了人生中的大事—结婚。
“结婚时家里一穷二白,别说‘三转一响了,连房子都是自己盖的。”但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多久,王凤岐的先生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下海经商,家里开始逐渐富裕起来。“三转”,一个不少地全有了。
王凤岐的先生原来是服装厂的木工,手艺高超。“像缝纫机,我们是根本买不起,但我先生用别人淘汰的零件儿拼了一台,特别好使。”每逢街坊四邻借用的时候,王凤岐就把带轱辘的缝纫机推到院子里。崔大妈、张大婶儿时常过来匝被罩、鞋垫儿、小孩子的衣服裤子等。大家高兴地说,“这要是在外面可要花一块钱呢。”不知不觉,缝纫机“咯吱咯吱”的声音渐渐远去,商场里的服装玲琅满目,老百姓衣柜里的衣服也越来越时髦儿了。
20世纪七八十年代,手表是四大件中最奢侈的东西了,戴手表的人凤毛麟角。梅花表、上海表、北京牌手表、双菱表,都是当年流行的品牌。“虽然结婚的时候没买,但我们家那口子争气,第二年就给我补上了。”王凤岐笑着说,刚有手表的时候,逢人就问几点了?并把手腕高高地抬起来,让别人看见我有手表了。时光流逝,从机械表、电子表到全自动手表,手表的样式和功能越来越丰富,但王凤岐最珍视的还是当年的那些老手表,至今仍珍藏在家中的柜子里。
四大件里面,地位最高、使用价值最大的当属自行车。永久、飞鸽、凤凰牌自行车是八十年代名副其实的“豪车”,黑色“二八车”最受推崇,它不仅是代步工具,更是运输工具,诸如大白菜、米面、蜂窝煤,甚至家具等,几乎囊括生活中任何需要搬运的东西,因此每个家庭都渴望拥有它。自行车也是凭票购买,人多票少,只好用抓阄的办法来分配。幸运的王凤岐抓上了,当下就从商店骑回一辆飞鸽牌自行车。“那個高兴劲儿就甭提了,自行车买回来后,我天天把它擦得铮亮,不舍得用就供着它,端详着它,上班还是走着去。”王凤岐兴奋地说,“那时候,自行车也是我的命。”有一次妹妹借车,不小心把车给撞了,王凤岐心疼地哭了好几天。现在,大街上再也没有了黑色“二八”自行车,取而代之的是速度更快的电动车、私家车,和遍布大街小巷颜色亮丽的共享单车。
1980年,王凤岐迎来了人生中的又一件大事—当妈妈。
当时王凤岐的先生别提多高兴了,不停地问她:“怀孕了,想要什么呀?”从小喜欢唱歌、热爱文艺的王凤岐撒着娇回答:“录音机!”没想到先生竟一口答应了。
第二天,他们就去了北京花市百货商店。售货台上只摆放了两台燕舞牌录音机,顾客们听说这小两口要买录音机,立刻围拢过来。“燕舞燕舞,一曲歌來一片情......”说着说着王凤岐唱起了录音机里的广告词儿,周围的人都鼓励他们买下来。但一问价格,王凤岐为难了,一台录音机600元,而普通家庭的月收入才几十元,虽然先生下海经商,一个月也只能挣200多元,两人不吃不喝3个月才能买得起啊。还是王凤岐的先生爽快,直接开票,把录音机抱回了家。
现在的年轻人很难想象当年的“燕舞”曾是何等风光无限。自从有了录音机这件稀罕物,街坊邻居全到他们家院子里听邓丽君的歌,热心的王凤岐还忙活着为邻居们准备茶水和北冰洋汽水,到了夏天人们听到夜里12点还不愿散……
“就是那一年,我妹妹开始谈恋爱,她请我们一起爬香山,特意叮嘱一定要带上录音机。于是,我们四个人提着录音机,一边爬山,一边听音乐,不知不觉身后跟了一群人。当我们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呼啦就围上一圈儿人,大家跟着录音机里邓丽君的歌,唱了起来。”王凤岐引以为傲地说,这件事儿在当年还上了报纸!
随着科技的发展,录音机逐渐升级换代。90年代末期,更为小巧的随身听走进了人们的生活,王凤岐给自己和儿子各买了一个,她听音乐,儿子用来学英语。2000年之后,MP3开始盛行,它不光体积小,容量也大,还可以随时变换自己喜欢的歌曲,磁带和光盘逐渐退出历史舞台。退休以后,王凤岐成了朝阳门街道的文艺骨干,小孙子拿着蓝牙音箱为她伴奏。
从燕舞牌录音机到便携式蓝牙音箱,听音乐这件小事儿越来越方便,王凤岐的日子就像邓丽君唱的“甜蜜蜜”一样,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过去考虑的是今天吃完,明天吃什么。现在吃喝不愁,好几个月都想不起来取工资,我退休后的生活就是在文艺团唱唱歌,跳跳舞,真是比过去幸福多了!”王凤岐感慨万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