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 燕 [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长沙 410081]
张柠在《民国作家的观念与艺术》中论及废名的时候,提到了作家“初始世界”的概念。他认为:“一位作家笔下的‘初始世界’是值得注意的,它是作家的自我意识和世界观念的原型。”这就好比一个新生儿在出生之后,对这个世界的第一反应,进而从初始反应中,产生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从宏观的角度来看,如果说废名的创作整体上显示出一种“造梦”的意图,那么在“造梦”的过程中,就会产生三个具体阶段——入梦、造梦、解梦。入梦,产生于废名的“初始世界”,这个“初始世界”决定了废名对当下社会的看法,而“入梦”是他根据这个“初始世界”做出的行动。
废名从1922 年到1925 年所作的文章均收录在《竹林的故事》中,这也是他的第一部短篇小说集,笔者在这部小说集中看到了废名笔下的“初始世界”。在废名开始写作的时候,他所面对的1922 年的中国社会是动荡的,充满着激情的。五四运动的余韵还未褪去,作家们还在不断追寻写作“为人生”的理念。针对社会问题的作品层出不穷,作家们激情满满,想要用自己的笔来改造羸弱的中国社会。当作家们有意识或无意识地被抛入现实世界里,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是“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本能地拒绝这样一个黑暗的世界;“拒绝”可能产生批判、变革,乃至革命的冲动。在那个激情满满、除旧布新的年代,作家们笔下的主人公都表现出了强烈的反叛精神。“离家出走”“弑父”、反帝反传统几乎是那个年代每个作家写作的主题。对旧事物愤然抛弃,用乐观积极的态度迎接新生活是很多作品中主人公的选择。如冰心的《斯人独憔悴》中两兄弟在面对专制的代表“父亲”时毫不畏惧地揭露他的丑恶,也反映了当时青年们反帝反传统的决心。这些作家的“初始世界”是充满斗争、昂扬无惧的。大家都期待新生活,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这种“浪漫式”的写作成为那个时代作家创作的总体风格。所以这些作家“初始世界”的主人公都认为自己可以比外部世界更加强大,因而能够自我解救。废名在前期还是无法避免地受到当时整个大环境的影响,两脚踏入了真实的现实,写作的背景都和各种运动有关,署名也是用冯文炳,并没有想要“废掉他的名字”。废名用真实的自己来塑造笔下真实的世界,这也就是我们通常所理解的写实主义。鲁迅作为新文学的代表人物,受到当时很多青年作家的推崇,废名亦是其中之一。但是和鲁迅这位“勇士”不同的是,废名一开始创造的“初始世界”是一个“哭泣”的世界。在废名的第一篇小说《一封信》里,作家化名“蕴是”和自己的亲人告别,通过“求学”来进入一个陌生的社会。“你们送我出门的时候,我对你们洒了几滴眼泪……我在车上哭了几个钟头……我的哭是记起那一晚上的哭而哭……”“蕴是”留恋家庭(旧事物),对未知的世界充满恐惧,但由于当时的环境,有志青年都纷纷离家,向外求学,所以“蕴是”也不得不参与其中。在去北京的路上,“我”(即“蕴是”)产生了诸多的不适应,但是却要强装镇定,以掩饰自己的慌乱。告别“蕴是”,作家开始用“冯文炳”来进入陌生的真实世界。在描写学生运动的时候,废名展现了和其他新文学作家的与众不同。《讲究的信封》里,一开头就直接描写学生运动失败的惨状。主人公随着大流参加了学生运动,竭力地要去融入这个社会,对抗警察,对抗当时的政府。但是他和他的同学们受到了“压迫”。“狂风扫落叶”似的跑了之后,他回到了自己的宿舍,在一堆书中发现了一个讲究的信封;里面的信是他按照父亲的叮嘱,写给知事,好让自己能够在县里的警署谋一份好差事。但是这封信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搁置了,最终还是没有递出去。回忆被突然闯入的朋友打断,叫他去讨论对付众议院的办法。他背脊冰凉,若是这封信寄出去了,现在被反对人名单里面就会有他的名字。这种“阴差阳错”,让这个青年成为正义的一方。可是这种“正义”的含义是复杂的,它不是一个青年道德上的自主选择。无论是父亲逼迫他写信给知事,还是随着同学的大流参加学生运动,他似乎都是中间物,被新旧势力裹挟着走。在这种两面夹击之下,主人公被迫选择了“正义”。可是,支撑这种“正义”的人,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面对社会种种恶势力,这些怀抱激情的学生却一个个被打倒。这些青年是否真正有足够的力量来面对当下混乱的社会?废名意识到,关于青年的问题,决不能就这样简单地判断,如果“一个青年受着环境的压迫,是不是能继续他牺牲奋斗的勇气?是不是能维持他纯洁高尚的人格?若是不能,这种罪恶是不是完全在一个青年人身上?若是他竟径情直行,不顾他家庭的一切问题与他父亲的来信,是不是能得到社会上的同情、道德上的允许?凡此都与青年的堕落与成长有着极大的关系,我们不能不悉心研究”。可是,年轻的废名面对这样的问题,无法给出合理的答案。他只能和当时的青年一样,无奈地被时代包围。面对这样的世界,废名表现出了怯懦的一面,“哭”得一塌糊涂。在《寄友人J.T.》中,废名向友人倾诉:“是呵,这哭,这哭便是我痴心羡慕的东西!哭而感到凄凉罢,怯弱罢,世间上哪有比凄凉怯弱更是好过的日子呢?”废名羡慕孤儿,只需要对自己负责就好。青年的废名说出了自己被迫无奈的心声:他只是想躲起来,不想承担改变社会的职责。
为了摆脱这种时代赋予的重任,年轻的废名想到了逃离。《少年阮仁的失踪》里,阮仁是“我”的朋友,他跑了,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这个“软弱的人”害怕了。“我”也动摇了,想逃跑。而“我”又可以跑到哪里去呢?总之不会是自己的故乡,更不会是北京的某一个地方。到了《病人》,“我”生病的室友也走了,没有接受“我”的送别。而“我”曾经也是一个病人,也曾逃离了北京回到了故乡,虽然“故乡没有解决我的苦痛,但是我的心却不像以前脆弱”。
从《病人》之后,废名似乎厌倦了外面真实的世界,他感到委屈。和鲁迅不一样,面对强硬的外部世界和脆弱的内心冲突,废名形成了一个最低限度的“自我防护”:逃离。在之后的文章里,故乡成了废名逃离现实的避难所,他开始通过写故乡的人和事来一点点安慰自己,所以有了《浣衣母》《阿妹》。但是,此时的故乡在废名的眼里并不美好,这时候的废名还是一名“新文学”作家,透过描绘故乡真实的残破来达到某种批判的目的。他似乎还很不安分,总是会时不时地针对外部的事件来发表自己的看法:在《死者马良才》中称赞马良才是中国“现在的青年”;《从牙齿念到胡须》则是仿效鲁迅的《从胡须说到牙齿》;而在《狗记者》中,废名直接表达了对段祺瑞政府的不满。可见废名骨子里还是不可避免地保留着一份传统知识分子的社会责任感,时不时借着一支“秃笔”来表达对社会的看法,只是这种批判的力度不会像鲁迅那样“刮骨疗伤”。故乡此时在废名的笔下只是暂时的喘息地,是他发表完看法之后内心“避难”的地方。废名还是在哭泣,只是变成了小声地啜泣。在《阿妹》中,故乡的落后造成了阿妹的悲惨结局,阿妹的死给“我”留下了阴影,作家也还是困在“现实的世界”里。但此时,废名开始利用语言一点点地删除这个“现实世界”,小说开始逐渐“诗化”,以制造和现实的距离感,构建能够让他完全逃离的真实的“梦境”。
直到《竹林的故事》,作者开始不哭了。在之后一系列乡土题材的小说里,废名开始展现了与其他乡土作家与众不同的地方。故乡的一切人事,都变成了“梦”的素材。例如“死亡”这个主题,作者开始用“梦”的方式来表现。与其他乡土作家笔下对“死亡”的恐怖描述不同,在废名的笔下,死亡是一件与生长一样非常自然的事情,不需要去大肆渲染其过程。在《竹林的故事》中写老程的死,上一段三姑娘还在唱着“爸爸喝酒,我吃豆腐干”,下一段一开头就写道:“路团团的破山,从此也不见老程的踪迹了。”而老程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并非作者表达的重点。再如《桃园》中,前一句阿毛还在看着可爱的桃树,随后突然就想到了“城外山上满山的坟,她的妈妈也有一个”。妈妈的死没有前因后果,作者对此的描写也没有逻辑顺序,就是一种潜意识的东西突然冒了出来。这种描述上的省略,并不是作者回避死亡这个话题,而是赋予了死亡新的意义。中国古代很少谈论死亡,孔子就曾经说过:“未知生,焉知死。”但是到了“五四”时期,新文学的作家们就开始直面“死亡”主题,开始大谈死亡,如闻一多的《也许》、郭沫若的《死的诱惑》等,也开启了20 世纪中国文学的异样潮流。而对于死亡的讨论,通常也是因为对“自我”的发现,废名在《中国文章》里就曾经写道:“中国人生在世,却忽视重实际少理想,更不喜欢思索那死。”所以,在废名的文章之中,就出现了许多关于死亡的意象。但是,与直接书写死亡的作家不同的是,对于死亡的描述,废名是充满朦胧诗意的。仿佛死亡并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就如同生一样,也是令人欣喜的。死人的坟可以和长满桃子的桃树并存,也可以和绿团团的破山融为一体,成为自然中的一分子。整个作品仿佛就像是一场断断续续的梦一样,断掉的这个部分,是一个人死去的过程。而对于死亡的描述,废名常常借助鬼火、坟墓等意象来模糊,用自然现象来装饰,消除人们对于死亡的恐惧。
对于创作方式,废名其实一直在做调整。如果说1927 年之前的废名还算是一个传统的“新文学”作家的话,在写完《说梦》之后,作者对于事实和虚构之于文学的关系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在《说梦》中,废名提到他过去的作品:“简直是一个梦,我不知道这个梦是如何做起,我感到不可思议!这是我的杰作呵,我再不能写这样的杰作。”用“梦”这个字来概括他之前所描写的“不真实”。但是,这种不真实并不是指我们通常理解的假的、不符合实际的。因为废名一开始就是一个“新文学”作家,作品中常常通过揭露社会的问题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和忧国。他笔下的所有事件都是真的,但是却没有一件是属于自己的。这些作品不过是给未来的人做一点“史料”罢了,从自己的角度来说,就是“梦”,一场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梦”。
除了对于自己作品的反思,废名也提到了曾给鲁迅的《呐喊》写小文一事:“现在我几乎害怕想到这篇小文,因为他是那样的不确实。我曾经以为他是怎样的确实呵,以自己的梦去说人家的梦。”对于新文化运动,废名似乎比其他作家更早地清醒过来。他认为作家们轰轰烈烈地反对一切传统,学生们闹革命、社会动荡,这仿佛是一场社会颠覆性更新的开始,却没有想到结果并不如人意。当下的社会也没有变好,回首起来就仿佛做了一个热闹的“梦”,一觉醒来,这个社会依旧没有改变。在给《周作人散文钞》的序中,他就引用了周作人对历史的看法:“历史的唯一的用处是告诉人又要这样了。”历史就是一个循环,社会在一场场的运动中也并没有更新。“人的老脾气总是没有法子改过来”。中国社会也没有迎来新的面貌。在文学方面,废名认为新文化也没有在中国成立过,所谓“新文学”不过就是一个新的“载道主义”,从“旧八股”到了新的“主义的八股”。对鲁迅也是有诸多批评,认为“鲁迅的历史观有问题,文化视野不够深广,且喜欢感情用事,不信任群众却试图与群众打成一片”,鲁迅就是主义的“多数党”,骨子里也是新的“载道主义”。所以之后废名的“造梦”,也是对“新文学运动”所产生的“新八股”的抵抗,是“反叛的反叛”。那如何“造”?在《说梦》中,废名认为:“创作的时候应该是‘反刍’。这样才能成为一个梦。是梦,所以与当初的实生活隔了模糊的界。”废名一直崇拜波特莱尔,之后的创作就如同波特莱尔所说的要隔着一层窗户了。这层窗户也是废名为自己的梦境所造的外壳,这个外壳隔离了现实的东西,之后的废名要回到他熟悉的地方去,走到“自己的园地”里,开始写“非真实的‘真实’”。这种真实不是现实的东西,不是为后人提供史料的文字,而是艺术的真实,是可以反复咀嚼、细细品味的“梦”。
在《说梦》之后,废名相继创作了《桃园》《菱荡》《桥》等小说,这些作品都是废名刻意创造出让读者透过“窗户”来细细品味的梦境。这种造梦除了给作品增添神秘感,还在于“自我的目的性”。梦是产生于“难于直说”的现实,也是一种作为“个人为中心”的独语,废名作品里制造出来的梦境多是一种在现实生活中难以表达出来的情感。而弗洛伊德对梦做过解释:“梦的一般性材料来源是:一种最近发生而且在精神上具有重大意义的事件,并不直接表现于梦,几个最近发生且具有意义的事实,在梦中凝合成一个整体。”所以,在废名的“梦”中,包含着很多跳跃及复杂的情感。许多评论家在评论废名这些作品时,都会说到废名的作品有一种“陌生感”。这种“陌生感”让许多读者感到不真实,似乎不是我们所共识的一种情感或一件事。与通常所理解的写实作品不同,废名的作品没有完整的故事性,通常难以读懂,所以判定废名一定是在刻意利用不真实的事件,来拉开与读者的距离,制造陌生感。但笔者却认为,废名就是在写实。这时候必须抛开我们惯常认为的客观写实,而要用“个人写实”去理解。这种“个人写实”就包含现代性,是一种“内倾式”的写作方式。朱光潜在评论废名的《桥》时说:“废名先生不能成为一个循规蹈矩的小说家,因为他在心理原型上是一个极端的内倾者。小说家须得把眼睛朝外看,而废名的眼睛却老是朝里看;小说家须把自我沉没到人物性格里面去,让作者过人物的生活,而废名的人物却都沉没在作者的自我里面,处处都是过作者的生活。”而废名自己也认为好的小说家“都是拿他们自己的颜色描绘人物。颜色生动,人物也才生动”。所以,我们看到废名笔下的每一个人,都带着废名的颜色。我们不妨这样理解废名作品的“陌生感”:由于每一个人的经历、情感以及对这个世界的反应不同,当作家要开始向内写作时,呈现出来的事物、感情就带有极强的个人色彩,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与之产生共鸣,从而拉开了与作者的距离,产生这样的“陌生感”。而这种“陌生感”并不代表“不真实”,只是由于每个人的私人感情由于经历、环境的不同而无法共鸣,极其个人化,这也是读者在看废名的作品时相比其他的社会写实作家作品更“陌生”的缘故。废名更关注个人在现实社会的精神安适,于是“梦境”大概就是反映精神最好的地方。就连废名自己也说道:“我是一个站在前门大街灰尘中的人,然而我的写生是愁眉敛翠春烟薄。”朦朦胧胧的意境是废名故意制造的“窗户”,在废名的这个“梦境”里,没有一段完整的故事,没有为了一个特定的结果而去设置特定的情节。沈从文认为废名小说不存在故事性,就如同下一句是自然而然发生的,找不着逻辑,但是就这样流露出来了。
在《桥》中,废名完全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丽的梦”里,里面的人物都没有明显的特征,就像我们有时梦中那张模模糊糊的脸。小林、琴子、细竹三个主要的人物都可以是废名。在这篇小说里,废名写了一个三角恋爱的故事。但是与现实里一地鸡毛的三角恋爱不同,《桥》里面的氛围仿佛没有一点烟火气息,感情是弥散的,没有时间顺序的。琴子和细竹也没有因为小林而反目成仇。“爱情”仿佛在里面成为一个最不重要的东西,“爱意在人与事物之间自由转换,欲望分散到了每一个事物身上”。这种叙述的无时间状态,是一个没有任何问题的理想世界,所有的东西都没有任何区别,如果在这里产生了问题,也只是自己的问题,这就是一个完整的梦。
《桥》的美丽遮掩不住废名背后淡淡的悲伤,对现实的不信任导致了废名想要沉浸在自己的梦中。但是,废名一直在试探,他没有完全做一个隐逸者。“梦回故乡”之后并没有沉浸在故乡之中,而是不断地在试探外面的世界,只是越试探,他越成为一个“厌世者”。在《莫须有先生传》中,作者化身为莫须有先生,不断地在现实和梦境中来回穿梭。莫须有是谁?不知道,反正名字是假的。这位看起来老相,戴着眼镜,手里拿着一根妙峰山上买来的花椒木手杖,瘦骨伶仃的中年男人形象清晰地浮现在了眼前。莫须有先生要下乡了,要离开他“熟悉的地方”(梦),到一个“充满问题的地方”(现实)。这部小说被废名称为“漫游记”,是莫须有先生从城里转到乡下的一个空间移动。与其他漫游小说不同的地方在于,《莫须有先生传》里莫须有没有惊险的故事,没有传奇的人生;莫须有先生所遇到的困难也跟生存无关,没有来自现实的阻挠。废名选择试探现实,其实就是一场观念的冲突和冒险。
莫须有先生:我或者属于厌世派……但我喜欢担任我自己的命运……我做我自己对的皇帝。
房东太太:唉,皇帝,早已经轰走了,可怜见的,给你们一个姓冯的轰走了。
又如:
莫须有先生:人这个东西很有点儿自大……到了日暮穷途的时候,他总有个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之概,他能够孑然独立,悲从中来。
房东太太:你不要瞧不起人,我们两个老夫妻,居尝过日子……
莫须有先生:我们两人讲话无从谈起了,我讲的是那个,你谈的是这个。
房东太太:你的话也并不难懂,只是还带了一点湖北调子。
至于1949 年之后的废名,他似乎更加自信了,特别是在写了《一个中国人民读了新民主主义论后欢喜的话》之后,他是真正地相信新政权可以给人民带来幸福,发表了许多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文学观点和政治言论。或许此时的废名已经抛弃了莫须有先生那根歪歪曲曲的花椒木拐杖,开始挺直了他的腰板,堂堂正正地欢喜地站在了新社会面前。本文在这里不对1949 年之后废名的文学做过多的论述。无论废名之后发表的见解与1949 年之前的观点有多么矛盾,我们必须要承认的是,那个“哭”着反对“新文学八股”、主动跳到自己的梦境里去的废名是多么可爱。从“入梦”“造梦”到最后的“解梦”,废名在文学世界里不断地对自己进行调整。而从“哭着进入社会”的“蕴是”到“竹林梦中”的“程小林”,最后是“教育家”的“莫须有先生”,这一系列形象也是废名以不同的身份探索自身的结果。
①废名:《一封信》,《废名集》第1卷,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298页。
②废名:《讲究的信封》,《废名集》第1卷,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13页。
③④废名:《竹林的故事》,《废名集》第1卷,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119页,第119页。
⑤废名:《桃园》,《废名集》第1卷,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196页。
⑥⑦废名:《说梦》,《废名集》第3卷,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出版社,第1151页,第1151页。
⑧废名:《〈周作人散文钞〉序》,《废名集》第4卷,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1275页。
⑩陈振国:《冯文炳研究资料》,知识产权出版社2010年版,第104页。
⑪周仁政:《京派文学与现代文化》,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241页。
⑬废名:《立斋谈话》,《废名集》第4卷,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1253页。
⑭废名:《斗方夜谭》,《废名集》第4卷,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126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