损伤控制技术诊断急性肢体骨筋膜室综合征

2019-10-17 08:26解杰杨帆陈驾君李辉赵鸿白祥军
骨科 2019年5期
关键词:筋膜伤口切口

解杰 杨帆 陈驾君 李辉 赵鸿 白祥军

临床上,死亡的病人中50%是因为伤后早期的 严重生理功能紊乱和后期的多器官功能衰竭,因此创伤急救逐步衍生,并发展出损伤控制的概念[1]。下肢挤压伤是临床常见的损伤类型,原发伤可仅为不同程度的软组织和肌肉损伤,伤后却可因急性肢体骨筋膜室综合征(acute extremity compartment syndrome,AECS)诱发坏疽而截肢,亦可因合并挤压综合征(crush syndrome, CS)、全身炎症反应综合征(systemic inflammatory response syndrome, SIRS)和多器官功能障碍综合征(multiple organ dysfunction syndrome,MODS)而直接危及生命[2]。AECS 发病的个体差异化较大,潜伏期和典型临床症状因人而异,伤肢外观的完整亦具有极大的欺骗性,特别是当病人存在休克、意识障碍或截(偏)瘫时,极易发生延迟诊断和漏诊。一旦错过干预窗口期,则伤情进展极快,当晚期出现内环境紊乱和生理储备耗竭时,疗效和预后欠佳[3]。因此,AECS 重在早期诊断、及时治疗和预防器官损伤,以降低病人的致残和死亡率。

随着科技的发展,无创和微创技术在创伤急救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4]。这些诊疗技术对机体的损伤极小,不仅可以高效、快捷、精准地评估伤情,更是避免了对内环境的干扰和生理储备的破坏,为后续确定性治疗创造了机会,我们将这些符合损伤控制原则的新技术统称为损伤控制技术(damage control techniques, DCTs)[5]。我科近年来在下肢挤压伤的诊疗中,联合应用了一系列的DCTs,现报告如下,以期为今后DCTs的持续改进和应用推广提供理论依据。

资料与方法

一、纳入与排除标准

纳入标准:①伤后6 h内入院,确诊为下肢挤压伤,可合并闭合性、Gustilo Ⅰ型或Ⅱ型骨折,无急诊血管探查指征;②入院时伤肢即存在骨筋膜室高压状态或AECS早期表现。

排除标准:①既往存在影响下肢循环、感觉和运动的疾病;②住院期间发生致死性合并伤影响预后(简明损伤评分均≤3 分);③出院时仍有意识障碍(格拉斯哥昏迷评分≥13分)和截(偏)瘫影响肢体功能评价。

二、一般资料

本研究共有66 例病人入选,其中男42 例(42/66,63.64%)、女24 例(24/66,36.36%),年龄为(35.42±14.16)岁(16~67岁)。致伤原因:交通事故伤30例,重物压砸伤22例,高处坠落伤10例和钝器殴击伤4例。合并伤:颅脑损伤17例,胸部损伤14例,脊柱和骨盆损伤11例,腹部损伤8例,多处软组织损伤46例;损伤严重度评分(injury severity score, ISS)为(19.52±6.38)分(10~27 分);骨折情况:伤肢骨折50 例,无骨折病人16 例,其中胫骨骨折44 例、股骨骨折17例、腓骨骨折15例、跟骨骨折10例和跖骨骨折7例;多发性骨折27例。

根据病人诊断过程中是否采用DCTs 将病人分为非DCTs诊断组(常规组15例+DCTs治疗组13例)和DCTs 诊疗组(38 例)。常规组15 例,诊断和治疗采用常规方法,均未应用DCTs;DCTs 治疗组13 例,用常规方法诊断但是采用DCTs治疗AECS;DCTs诊疗组38例,同时采用DCTs诊断和治疗AECS。

经比较分析,非DCTs 诊断组和DCTs 诊疗组病人的性别、年龄、ISS 评分、伤后入院时间、肢体骨折例数和入院时AECS 例数等一般资料指标比较,差异均无统计学意义(P 均>0.05),具有可比性(表1)。AECS 确诊时间为伤后(25.69±14.88)h(4.0~57.5 h)。

三、损伤控制技术

(一)诊断技术

表1 两组病人一般资料的比较

①肢端氧饱和度监测夹(迈瑞,中国)[6]:对照健侧肢体,动态监测伤肢末梢循环情况;②非接触式红外波谱仪(鱼跃,中国)[7]:检测皮温变化,间接反映伤肢血供和末梢循环情况;③疼痛视觉模拟量表评分:按10 分制将主观疼痛和牵引痛程度分级,并记录其变化;④微电流针刺仪(贝朗,德国)[8]:利用间断微电流刺激局部肌肉,定量记录肌肉收缩时的电流值,监测和反馈肌肉活力;⑤剪切波弹性成像多普勒超声仪(通用,美国)[9]:检测局部骨骼肌的血流灌注变化,以及伤肢组织弹性变化,通过杨式模量公式计算量化局部骨骼肌的硬度;⑥筋膜间室内压监护仪(史赛克,美国)[10]:Whiteside 改良法通过三通阀将微创测压针头、压力转换器和心电监护仪相连接,可持续、动态和精准地监测筋膜间室内压的变化,避免了传统方法带来的不便和误差。

(二)治疗技术

①负压封闭引流(vacuum sealing drainage,VSD)技术[11]:利用VSD技术早期覆盖和保护筋膜室切开减压的伤口,同时辅以-125 mmHg(13.3 kPa)的持续负压吸引和抗生素生理盐水间断滴注冲洗,以降低室内压、预防伤口感染和清除组织的毒性代谢物;②单切口有限切开减压技术[12]:对于大腿、小腿处的减压,可利用5 cm 的单切口潜行剥离皮下组织,将深筋膜全层彻底切开减压,辅以VSD 保护伤口;③网眼状小切口减压技术[13]:对于足部减压,可于足背行多个深达筋膜层的1 cm小切口,形成网眼状减轻皮肤张力和利于释放室内压,辅以VSD保护伤口;④弹性鞋带伤口闭合技术[14]:利用皮钉和皮筋,连续十字交叉连接伤口,肢体消肿后利用皮筋向心力主动收敛伤口;⑤LED光疗技术[15]:通过不同波长频率的LED 照射伤肢,刺激血液循环,促进肢体消肿,收敛组织渗出,加快伤口愈合。

四、诊断方法和标准

(一)开放性骨折的诊断和分型

根据2012 年Gustilo-Anderson 修正版标准进行诊断和分型[16]。

(二)挤压综合征及并发症的诊断

①临床表现:病人全身症状为意识淡漠、发热和腰酸背痛,严重时出现意识障碍、酱油色尿和少(无)尿,局部症状为肌肉酸胀和张力性水疱;②实验室检查:血常规提示红细胞、血红蛋白降低,血生化及尿常规检测提示血钾、肌酐、尿素氮和肌红蛋白尿等特异性指标超标,尿常规可见肌红蛋白,血气分析pH值异常,即可判断高钾血症、横纹肌溶解(rhabdomyolysis, RM)、酸中毒和急性肾功能不全(acute renal failure,ARF),诊断CS[17]。

(三)SIRS和MODS的诊断

根据2012年Fry修正版的MODS评分标准进行诊断[18]。

(四)AECS的诊断和分期

诊断:①非DCTs 诊断组:主动观察伤肢肿胀程度、末梢循环和足背动脉搏动变化,以及病人是否存在进行性静息痛、被动牵拉痛、足趾挛缩和6“P”症状(无痛,异型体温,苍白或发绀、花斑纹等,感觉异常或减退,麻痹,无脉)等临床表现来经验性诊断AECS[19],属于定性诊断;②DCTs 诊疗组:利用DCTs量化指标实时监测伤肢的循环、感觉和运动变化,当任一项量化指标出现异常值时(表2),则立即应用改良Whiteside 法测量伤肢筋膜间室内压(P),利用下列公式计算灌注压(ΔP)值:ΔP=动脉舒张压-P,若ΔP≤30 mmHg(4.0 kPa)可确诊AECS[20],若ΔP>30 mmHg 则行持续监测直至排除AECS,属于定量诊断。

分期:依据AECS的病理生理特点,特别是伤肢ΔP 和肌肉的缺血程度分为期:①潜伏期:ΔP 处于30~50 mmHg 之间,尚未发生肌肉缺血的骨筋膜室高压状态,可保守治疗和动态观察;②早期:ΔP≤30 mmHg,且缺血时间小于4 h,若及时手术减压,可逆转濒临缺血性肌挛缩,可无或罕有后遗症;③中期:ΔP≤20 mmHg,或缺血时间4~8 h,即使减压仍有缺血性肌挛缩等后遗症,尚可保肢;④晚期:ΔP≤10 mmHg,肌肉严重缺血>8 h,即使减压亦继发坏疽,多截肢致终生残疾,亦可合并多种并发症危及生命。

五、治疗方法

(一)一般治疗

表2 AECS诊断中DCTs的观察指标

动态观察伤肢伤情变化,积极治疗合并伤[21]。①伤口处理,对存在开放性伤口者,入院后急诊清创控制污染,缝合伤口并安置引流管;②局部制动,合并骨折者,伤肢抬高至心脏平面后予以骨牵引制动,动态观察伤情变化;③药物治疗,在AECS潜伏期以加强脱水等保守治疗为主,予以抗生素预防伤口感染,同时辅以消肿、解痉、利尿、镇痛等对症支持治疗,根据实验室检查结果纠正水电解质平衡紊乱和酸中毒,休克者还应使用血管活性药物;④伤肢护理,预防垂足,及时进行伤口换药,定期监测伤肢血运变化、肌肉缺血坏死和神经功能;⑤康复训练,积极预防废用性肌萎缩和关节僵硬,以利于伤愈后早日恢复行走和负重。

(二)手术治疗

一经确诊AECS,应立即行手术治疗。筋膜室切开减压术:①常规组,采用单个大切口或双切口完全松解筋膜,使所有深部间隙达到充分减压,筋膜间隙留置引流,伤口行凡士林和纱布覆盖,定期换药;②DCTs治疗组和DCTs诊疗组,采用DCTs小切口减压、VSD 和鞋带技术处理伤口,术后定期辅以光疗,定期更换VSD 敷料;再次清创和截肢术,若术后组织仍发生不可逆性坏死,为避免毒素进入血液循环和发生感染性休克,应再次或多次进行清创术,若保肢无望时则应截肢。骨折内固定术,合并骨折者根据伤肢软组织恢复情况和骨折类型,酌情选择确定骨折内固定方案,长骨骨折优先选择髓内钉。伤口闭合术,根据伤口大小、张力和愈合速度选择合适的方法,例如:①伤口缺损小、张力低且愈合快,可待其自行愈合或直接缝合;②伤口缺损中、张力低但愈合慢,可行植皮或推移皮瓣;③伤口缺损大、张力高且愈合困难,可采用旋转或游离皮瓣。

(三)特殊治疗

①透析治疗,根据生化指标和尿量的变化,如存在高钾和ARF 可酌情透析;②机械通气,对于合并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者,应使用呼吸机辅助维持氧饱;③高压氧治疗,可间歇辅以高压氧治疗,提高组织氧分压,改善肌肉缺氧、促进神经修复,但同时应预防再灌注损伤。

六、研究指标

对照比较组间下列指标的异同:①一般资料;②AECS诊断分期和临床表现;③检验结果和并发症。

七、统计学方法

应用SPSS统计学软件(IBM公司,美国)进行统计学分析,计量资料采用均数±标准差(±s)表示,采用F检验比较组间方差齐性后,采用t检验进行两两比较;根据样本量和最小理论频数,分别采用χ2检验(含其校正公式)或Fisher 确切概率法进行构成比(率)的比较,均以P<0.05 作为具有统计学意义的标准。

结 果

一、确诊AECS 时的临床分期和各期典型临床表现的比较

非DCTs 诊断组的早、中期AECS 确诊率显著低于DCTs 诊疗组,差异有统计学意义(χ2=10.866,P=0.001);非DCTs诊断组晚期确诊时的6“P”临床表现率显著高于DCTs 诊疗组,差异有统计学意义(χ2=13.630,P<0.001);而两组在早、中期临床表现率的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3。

二、确诊AECS 时实验室检验结果和全身并发症的比较

表3 两组确诊AECS临床分期和各期典型临床表现的比较[例(%)]

表4 两组确诊AECS时实验室检验结果异常和全身并发症的比较[例(%)]

非DCTs诊断组的血钾、肌酐、尿素氮和pH值检验结果异常率均显著高于DCTs 诊疗组(χ2=5.332,P=0.021;χ2=10.739,P=0.001;χ2=5.992,P=0.014 和χ2=4.962,P=0.026);非DCTs诊断组ARF和MODS发生率显著高于DCTs诊疗组(χ2=5.120,P=0.024和χ2=4.189,P=0.041);而两组在RM 和SIRS 发生率的差异均无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4。最终,本研究中共5 例病人死亡,死亡原因均为AECS 相关MODS,死亡率为7.58%。

三、典型病例

病人,男,32 岁,“交通事故伤后出现左侧小腿循环障碍3 h”,病人于2017年8月11日凌晨左右发生车祸,外院急诊行“剖腹探查术+部分肠切除术”后,因左侧下肢严重肿胀转至我院中法新城院区创伤中心,X线片提示右足内侧楔骨骨折、左侧胫骨中上段粉碎性骨折(图1)。

图1 病人,男,32岁,因“交通事故伤后出现左侧小腿循环障碍3 h”入院 a、b:术前右足正斜位X线片,提示右足内侧楔骨骨折;c、d:术前左膝及左侧胫腓骨侧位X线片,提示左侧胫骨中下段粉碎性骨折;e、f:左膝正侧位X线片;g、h:左侧胫腓骨正侧位X线片,均提示经外固定治疗后骨折端对位对线满意;i:左小腿外侧筋膜室切开减压切口;j:左小腿切口采用Shoelace技术;k、l:左小腿切口采用VSD技术后贴膜行持续负压吸引;m:左小腿消肿后缩小的筋膜室切开减压切口;n:左小腿进一步消肿后缩小的筋膜室切开减压切口

该病人诊断AECS后立即行“双下肢清创+左胫腓骨折克氏针内固定+外固定+骨筋膜切开减压+腘窝神经血管探查+VSD 术”,术后使用Shoelace+VSD技术,逐渐闭合伤口,未行植皮。出院前,病人左侧肢体远端活动及感觉均恢复。

讨 论

AECS 是挤压伤中常见的临床急性综合征,发病后主要经历濒临缺血性肌挛缩、缺血性肌挛缩和坏疽三个时期;当错过其发病的早、中期(干预窗口期)后,伤肢则陷入了肿胀-压迫-缺血-再肿胀的恶性循环[22]。AECS 的传统诊断方式主要依据牵拉痛等典型临床表现进行经验性诊断,但是由于损伤机制和挤压时长不同,AECS 的发生和发展存在较大个体差异性,导致其潜伏期长短不一,临床症状不尽相同,特别是当病人合并有意识障碍或截瘫时,由于静息痛等主观症状的缺失,容易发生延迟诊断和漏诊,难以在窗口期内开展精准诊疗[23]。由于肌肉、神经缺血6~8 h后即为不可逆性损伤,一旦错过干预窗口期,病人不但面临截肢,而且还会因为CS和MODS 而危及生命[24]。因此,创伤急救医师长久以来都渴求一套能精准诊断AECS的诊疗技术来指导如何救治[25]。

随着现代科技发展,各种先进的医学技术层出不穷,我科近年来分批引进和使用了一系列DCTs用于AECS 临床诊疗,并取得了较好效果。本研究结果证明了在AECS诊疗中使用DCTs的可行、有效性和安全性:①早期诊断:DCTs 诊疗组通过各种先进技术结合量化指标诊断AECS,所以提升了AECS诊断的时效性和精准度,同时避免了假阳性和假阴性诊断;而非DCTs诊断组主要依据AECS的典型临床表现来定性诊断,导致其晚期6“P”发生率显著高于DCTs诊疗组,显著影响后续治疗和病人预后。②并发症防治:AECS 在早、中期对机体内环境的破坏尚不明显,所以DCTs 诊疗组检验结果基本正常,全身并发症少;而非DCTs 诊断组应用传统方式确诊时,病人多已是AECS 中、晚期,在CS 和SIRS 的长时间损害下,器官损伤难以避免。

由于目前急诊减压手术指征的压力阈值标准尚未统一,同时基于筋膜室自我减压现象,有学者提出了“肌释扼定律”,并强调其会通过张力性水疱释放筋膜室内过高的压力,无需人为切开筋膜[26]。所以,AECS 在伤后发生、发展的个体差异性较大,传统方式尚存不足,难以在早期有效开展AECS 的精准诊疗。而DCTs 能在窗口期及时诊断AECS,在达到保肢、保命治疗目标的同时,为最大程度的保肢和改善伤肢功能提供可能,提升挤压伤病人伤愈后的生活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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