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的力量

文/梁 衡

什么是文化

信 息

信息让你掌握事务的最新动态。信息的特点，一是最新的，二是动态的，三是必须真实，四是自身已成为一个产业。

医学方面最近几年有两条最大的信息，第一个是2010年5月20日，文特尔宣布能够合成生命，人造生命诞生了。第二个信息，是2018年11月26日，中国科学家宣布对双胞胎婴儿进行抗艾滋病基因编辑，引起了世界一场大争议，首先是在道德上的争议，不管怎么样是一条重要信息，这两条信息肯定在医学发展史上会成为一个里程碑。

信息还有一个最大的要求，必须公开，就是公众有知情权，不能封锁，除了涉及国家安全保密的，都应该及时告诉民众，这个我们过去做得不好。世界上最早的信息公开法是1766年瑞典的《出版自由法》，然后是美国1966年的《信息自由法》，中国是2008年5月才执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信息公开条例》。

知 识

信息沉淀为知识。知识管什么？解决你知道还是不知道，它有几个特点，第一个作用就是让你了解世界。人类自认识有两个方向，一个向宇宙外部世界，我们都知道伽利略、牛顿、爱因斯坦等科学家不断探索外部世界，现代向外部空间发射火箭，发射人造卫星；一个是向内部探索人体，最早的人体解剖在1543年，是文艺复兴很重要的一个年份。不管怎样，我们在寻找知识，科学的知识。

英国有一位生物分类学家居维叶，他每天备课到深夜。有一个学生跟他开玩笑，突然把窗户推开，伸进一个牛头马面的怪物对着老师喊我要吃人，以为老师会吓跑。但老师一笑，说你不会吃人的，你这两个蹄子说明你是偶蹄类动物，只吃草，不吃肉。他为什么这么淡定？他是一个科学家，他有知识，吓不倒。有知识可以让你了解世界，1771年西方出了一本百科全书，是全世界知识的一个总汇，不断修订，后来邓小平访美，谈判引进到中国，为此我们专门成立了一个大百科出版社。

知识是力量，科技是生产力。我们当医生的能救活一个人，发明新药能救活一批人，所以知识就是力量。我们对比一下，冷兵器时代就是一把刀，而美国在日本投下的第一颗原子弹相当于2万吨炸药。袁隆平的超级稻多养活了7000万人。

思 想

思想文化，解决科学与愚昧的问题，是人类认识世界的方法、规律。知识告诉你世界是什么，而思想告诉你怎么认识世界。思想是方法，是理论，是工具，可以让你举一反三。钱学森同志曾提出人的思维有五种形式：第一种是形象思维，第二种是逻辑思维，当时社会上对特异功能讨论得很多，他说如果有特异功能的话应该有特异思维，还有社会思维，还有灵感思维。

思想以第一是方法，第二是世界观，形成一个固定的看法。佛教的世界观，道家的世界观，儒教的世界观，马克思的世界观，毛泽东的，邓小平的，形成了不同世界观。它又是一种方法，一种理论。中医和西医有不同的理论体系，甚至是不同的世界观。西医讲结构、解剖，研究血液、神经、呼吸、消化。而中医是看阴阳、虚实，中医的思维在西医看来好多东西不可理解，比如中医认为丝瓜可以通经络。鲁迅写过一个文章，他父亲病了，肚子水鼓，中医开的药“破鼓皮”熬喝就能够治好，这个当然没有科学依据，其实这是一个像形的思维。

在进行稻苗期耐旱性多样性分析研究同时，对云南地方稻种资源中的耐旱优异资源进行评价与筛选，由于耐旱性强的稻资源普遍株高较高，给评价筛选带来一定困难，根据生产要求，挖掘了106份值得研究利用的优异耐旱资源，其中82份粳稻、24份籼稻。耐旱资源中有100份是水稻，可供节水品种育种应用；36份红米资源，其中2份红糯和1份红香米。优异耐旱稻资源代表品种有雪谷、昆明红、雪山白谷、小红壳、刺白谷、采谷、矮脚糯、冷水白谷、盆谷、百天谷、石咀谷、短麻谷、麻线谷、毫戛拉机、大黑谷、小红谷、川红谷和老来红等。研究中发现稻耐旱资源在曲靖、临沧等地分布较多。

思想不能强迫，思想只能让人信服。医学上最有名的就是1543年维萨留斯的第一次人体解剖，解剖在当时被认为是犯罪，要处死刑。后来1553年塞尔维发现血液循环，又被教会处死。恩格斯就这个事情有一段话，他说塞尔维刚刚要发现血液循环的时候教会就逮捕烧死了他，而且在火上活活被烤了两个小时。你的思想不符合教会，就压制，现在我们大家都知道血液循环是很普通的，思想是不能被压服的。

道 德

道德是社会分工的产物，马克思讲人类生产力发展之后就开始有分工了，开始大家都打猎，打猎回来一块吃。后来猎物多了，有人去打猎，有人在家里种地，有人在盖房子。不同行业之间就要有规矩，这个就产生了道德，是一种行为规范。当官的有官德，教师有师德，医生有医德，这是行业的底线。道德完善是人格完善，不分职业、性别、年龄，雷锋很年轻，就是一个小兵，但是道德很高尚。

道德还可以上升为社会风气，道德形成社会公德。回忆一下建国70年，我这个年龄经历的最好的道德风气就是1963年学雷锋，这是国家道德最好的时候，一般人学雷锋，干部学焦裕禄。风气好到什么程度？我是1963年考进中国人民大学，大家都是外地的，礼拜天上午自动到校外找工地干活，去了就给人家推沙子，搬砖，干到中午回食堂吃饭，下午再去图书馆学习。那个时候是自然风气。人民大会堂工地上有很多人干活互相不认识，南方人到东北出差，到北京倒火车，没事干，到大会堂工地干活，然后火车快到点了就上车走人。道德关系到社会管理，那个时候怎么会有假药、假食品，怎么会害怕孩子丢掉。道德好，社会管理成本就低。

2014年我在《人民日报》发表一篇文章《享受岂能是头衔》，说的是刚打倒四人帮。当时知识分子很困难，国家就给知识分子一点津贴，一直延续下来。但是40年了，总有人拿这个炫耀，自我介绍说法是“国务院特殊津贴享受者”。享受也是个头衔？我当记者的时候在基层采访，农村教师太苦了，有县的书记为了鼓励教师，过年的时候给他们二斤猪肉，我说采访了那么多教师，没有一个教师说我是“二斤猪肉接受者”。

审 美

审美是解决美还是丑的问题，美学的祖师爷是黑格尔，黑格尔把人和外部的关系分为三种，第一种是欲望关系，我肚子饿了看到一个苹果我就吃掉。第二种是思考研究关系，不毁灭对象，比如研究人为什么会得病，机器怎么转。第三种是审美关系，我不具体参与，在旁边远远地欣赏。最典型的是动物世界，如果我是一个猎人，就是欲望关系，一定把这个老虎打死卖虎皮，吃虎肉；如果我是一个动物学家，我可以研究它，跟踪它，不伤害它；如果我是一个画家，摄影家，我不会消灭它，也不会研究它，我只欣赏它身上的花纹、曲线、美感。美的原理是从这儿来的。

人对外部世界的精神需求，大家看书、看电影、阅读、欣赏大概基于六种，第一是刺激，人是由动物变来的，这就是为什么人们爱看武打小说、电影，黄色读物总禁不掉，人的本能有寻找刺激的一面；第二是休闲娱乐；第三是信息；第四是知识；第五是审美；最后一个是思考。如果你是从刺激和欲望最低的两个档次出发就表现为低俗，当你从知识、娱乐加上审美出发就是通俗，最后一个档次是我们在知识、思想和审美这三个层面就表现为高雅。

制 度

小平同志讲好制度能把坏人变好，坏制度能把好人变坏，不管是思想的，信息的，知识的，道德的，最后都化为一个壳，最大的壳就是宪法。比如医疗有医疗方面的制度管着，我们医院的管理制度、医师准则等。

上述的六方面内容，信息是解决表象的问题，方式就是收集信息；知识是本质的东西，可以学习，增加积累；思想是解决规律的问题，像大脑一样，不能强制，只能诱导；道德是软性的东西，很像我们的脸面；审美是心理，就像化妆一样；最后是法律层面，强制执行。

什么是先进文化

前几年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叫先进文化，什么叫先进文化？我认为有四条标准，很好记，也很通俗。

第一个就是积累，你把过去的东西都拿过来，大学的医学系毕业生比赤脚医生的水平要高，因为积累多。第二个是批判，把错误的东西去掉。第三个是创新，这是最主要的，有自己的个性，和别人不一样。第四个是普及，能推广，实践检验。一个医生把过旧的过时的医疗方法去掉，然后拿出你的新方法，最后不要看能不能经得起实践。

先说积累，毛泽东在中南海的床，半个床全是书，他不断在学习，临去世前70小时还在看书。请看这一张表，牛顿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我们看物理领域，从哥白尼、伽利略到牛顿，牛顿是站在那人的肩膀上，然后爱因斯坦又站在他的肩膀上。

批判，有很多错误的东西需要一步一步地纠正。

创新，拿出你自己的东西。医学的发展，从开始解剖人体，哈维发现血液循环到现代医学，到心脏移植，一步步发展下来。创新是一切知识，各个文化领域里最关键的因素。日本的松下集团是家族企业，老子传给儿子的时候说了一句话，说你有了一个点子给人讲，一个人说可以干，你可以考虑干；给两个人讲，两个人说可以干，那就立即干；如果有五个人说可以干，就不要干了，为什么？有一半人都认识到了，就没有创新性了。

普及，就是推广，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普及之后又再批判、创新、普及，这就是一个循环。下面我理了一张医学发现年表，1543年人体解剖，1628年哈维发现血液循环，1863年发现微生物，1865年遗传定律，1895年发现X射线，1928年发现青霉素，1953年发现双螺旋结构，2010年人造生命，2018年基因编辑婴儿出现，特别是2010年和2018年的事，到底能不能推广，现在还处于争论阶段。

有一个关于创新的例子，是石油行业的。有一年在美国开世界石油大会，大会在请帖上印了一句话：我们曾无数次在新地方用老方法发现石油，也曾在老地方用新方法发现石油，但是从来没有在老地方用老方法发现石油，很有意思。为什么？必须创新这句话对任何行业都有启发，说明先进文化的核心是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