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喜欢你喜欢的东西

2019-10-15 05:14比尔·沙利文
华夏地理 2019年9期
关键词:奥斯本西兰花品位

比尔· 沙利文

可能再也没有什么事物的定义比品位更具主观性了。无论是看待食物、酒、情侣关系,还是看待政治候选人,我们的品位都反映了我们的身份。因而对于我来说,我的好恶是通过仔细的思考和理性的决定形成的,也就是说,是通过我拥有一定控制权的选择形成的。

后来我渐渐了解了弓形虫(Toxoplasma gondii)。我在印第安纳大学医学院做研究时,观察到这种单细胞寄生虫如何改变了被其感染的宿主的行为。它能让老鼠变得不怕猫,一些研究表明,它可能还会导致人的性格发生改变(例如变得更加焦虑)。

这些研究让我感到好奇,我想知道在我们已知的范围之外是否还有其他事情正在发生,它们能够塑造我们,决定我们的好恶。我在深入研读科学文献时,偶然发现了这个让人颇感震惊和不安的事实:我们的行为受隐藏的生物力量控制,也就是说,我们几乎或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个人品位。我们的行为和偏好深受自身基因构成、环境中影响基因的因素,以及生活在我们体内的无数微生物强行加入我们身体系统中的其他基因的影响。

科学表明,你并不是你自认为的那样。生物学这个小精灵在驱动着每种行为和人格特质,你还以为这些都出于你自己的意志。

我知道这一切听起来很可笑。我们受到的教育是,我们能成为任何自己想成为的样子,能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直观地说,这就好比我们选择自己喜欢的食物、我们与谁相爱,抑或我们在投票站按下哪个按钮。要是说我们只是受无形力量影响的肉体机器人,简直是无稽之谈!

若是在几年前,我会赞成这个说法。但在一次野炊时,我被盘问为什么不喜欢许多种大多数人都爱吃的蔬菜,我觉得自己好像有问题。看着人们欣欣然地吃着西兰花之类的东西,我充满了嫉妒,因为要是有人把西兰花递到我面前,我的身体就会吓得缩成一团。我为什么对西兰花没有食欲?

我并没有选择去讨厌这些蔬菜,于是我着手研究该如何解释我对它们的厌恶。幸运的是,科学帮上了忙。研究人员已经发现,约有25%的人可能出于与我相同的原因不爱吃西兰花。这些人——我们这类人——被称为超级味觉者。构成我们味蕾受体的基因发生了变异,其中一种叫做TAS2R38的基因能够识别硫脲等苦味化学物质,西兰花中富含硫脲。我的DNA让我的味蕾受体对硫脲化合物令人作呕的苦味异常敏感,这可能是DNA阻止我吃下有害植物的方式。这清楚地解释了我为什么不会吃用巧克力酱炸透的西兰花,就像电视剧《宋飞正传》中的角色宋飞在谈到他的损友纽曼时所说的那样。

这个对于我为何讨厌西兰花的解释既正确又令人不安。我释然了,我不爱吃十字花科蔬菜并非我的错——在母亲怀上我之前我可没去购买基因。但当我开始思考还有哪些定义了我的事物是不受我控制的,我身上有多少东西是真正由我决定的,释然很快变成了恐慌。

我对女性的品位是怎样的?这肯定在我的掌控之中。让我们从基本的问题开始说起:我为什么会被女性而不是男性吸引?这并不是某天晚上我坐在海滩上思考人生时有意识地做出的决定;我生来就是这样。人类性行为的基因组成仍不明确,但它显然不是人的主观选择。

不论我们的性取向如何,我们似乎天生就能感觉到伴侣身上的特质是否是我们想要的。诸如好看的嘴巴、明亮的眼睛和浓密的头发之类的特质普遍受人喜爱。研究也表明,比较有魅力的人更容易找到工作、获得更高的收入、找到伴侣——甚至在审判中被判“无罪”的可能性也更大。

进化心理学家提醒我们,在我们的内心深处,几乎我们所做的每件事都源于一种潜意识下的冲动,促使我们求生并延续我们的基因,或支持其他与我们携带相同基因的人(例如家人)。

他们还进一步假设,很多我们认为颇具吸引力的生理特征是身体健康的表现,换句话说,我们自身基因库中的基因都是好的。

至于为什么有时你的求爱会遭到拒绝,科学也给了你一点安慰。有一项著名的研究,要求女性嗅一嗅男性穿过的T恤衫的腋下部分,然后给这些气味排序。与某位女性的免疫系统基因越相近的男性,这位女性就会觉得其T恤衫的气味越难闻。进化论对此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如果父母的免疫基因太相近,其后代对抗病原体的能力就会比较差。在这种情况下,基因利用气味接收器作代理,衡量潜在伴侣的DNA是否合适。此类研究证实了,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吸引确实受到化学物质的左右。或许我们不应把他人对我们不感兴趣归结为个人原因,而应把它看做身体器官之间的相互排斥。

在控制我们的行为这个层面上,基因似乎对我们在生活中所做的种种选择施加着影响,这多少让人感到苦恼,于是我对一个我确定不会受DNA影响的领域进行了调查:我们对政治领袖的品位。很容易想象,一个人是右利手还是左利手会受基因的影响,但一个人在政见上的倾向呢?我原以为不会受影响。虽然看似不可能,但投票结果已经出来了,DNA又赢了。

科学家们已经发现,政治立场截然相反的人,其性格特征往往也大相径庭。总的来说,自由派人士思想更加开放、更具创造性,求新欲也更强;保守派人士则较为循规蹈矩、追求稳定。

一出生就被分开并在不同的环境中长大的同卵双胞胎,再次相聚时通常会发现他们的政治立场一致,这表明我们的政治罗盘上存在着一个基因组。有几项研究认为,我们的多巴胺D4受体基因(DRD4)的变体会影响我们投哪个政党的票。多巴胺是脑中一种关键的神经递质,与我们的奖励和快乐中心相关;DRD4的变体与追求新奇和冒险有关,这些行为在自由派人士身上更为普遍。

还有研究显示,自由派人士和保守派人士腦中的某些区域不一样,这可能会影响他们对压力刺激的反应。例如,保守派人士脑中的恐惧中心——杏仁核通常较大,对令人不快的图片或声音的生理反应更强烈。综合考虑,这些生物学上的差异可能部分地解释了为何自由派人士或保守派人士很难让对方“认清形势”。这样做便是要求人们不仅要改变想法,还要与他们的生物学特性对抗。

这些例子不过是冰山一角。事实上,从成瘾到被吸引再到焦虑,人类的每种行为都与一个固定的基因有关,但这并不是说我们注定要成为自己DNA的奴隶。DNA为人类构建了一个了不起的大脑,它了解DNA的运作方式。而随着基因编辑技术的出现,我们成为了第一个能够修改自身基因指令的物种。

科学表明,你并不是你自认为的那样。生物学这个小精灵在驱动着每种行为和人格特质,你还以为这些都出于你自己的意志。一开始,意识到这一点着实令人沮丧,然而知识就是力量。了解了我们不良行为的分子基础,能让我们更好地控制或纠正它们;接受他人几乎无法选择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这一事实,会让我们产生更多的同理心和同情心。或许,相信我们无法完全控制自己,我们就能抑制住赞扬或批评的冲动,转而寻求理解。

你真的只是一堆基因吗?

严格来讲,是的。但在你的基因组中,嵌有许多潜在版本的你,你在镜子中看到的那个人只是其中之一,在你母亲怀上你时,就由你所接触到的独特事物塑造而成。表观遗传学是一门新兴科学,研究DNA或与DNA相互作用的蛋白质的化学变化如何影响基因的行为。环境因素能够深刻影响发育和行为,从而改变DNA。最近也有研究表明,人体内的微生物(又称“微生物组”)可能是影响暴饮暴食和抑郁等无数行为的重要环境因素。总而言之,我们就是我们的基因,但不能脱离我们周遭的环境来评估我们的基因。基因是钢琴键,但弹奏出曲调的是环境。

——比尔·沙利文

对抗死亡的DNA 

奥兹·奥斯本的基因如何影响他的重金属生活方式

在50年的重金属音乐从业生涯里,奥兹·奥斯本酗酒和吸毒是出了名的。为了弄清奥斯本几十年来用可卡因当早餐,每天要喝掉四瓶干邑,却仍活得很好的原因,科学家们于2010年分析了他的DNA。他们在一种与分解酒精有关的基因中发现了一个此前从未见到过的突变,还在与对毒品的吸收、成瘾和酗酒有关的基因中發现了突变,这些突变使得奥斯本嗜酒的可能性是普通人的6倍,而可卡因成瘾的可能性是普通人的1.3倍。

——比尔·沙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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