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伟兵
摘要:2019年,是中国扶贫攻坚的决胜之年,全国上下都在为全面小康路上的最后一公里全力冲刺。对于纪录片人,可以预见,也将是扶贫题材纪录片井喷的一年。扶贫选题千千万万,但多数大同小异。如何从同质的选题中寻找差异性,找到突破口,是众多纪录片人需要思考的问题。
关键词:纪录片;扶贫;诗意;现实
扶贫,对于有着14亿人口的中国,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名词。由于历史和现实的原因,在中国广袤的农村,甚至不少城市,长时间以来仍然有相当大基数的人口生活在扶贫线以下。我们国家通过可量化的标准来划分贫困人口,并且量化的标准将根据国家的发展情况,适时地进行调整。人们常说中国的历史是一部与苦难斗争的历史,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纪录片也大多以贫困人群为拍摄对象,如康健宁的《沙与海》,孙曾田的《最后的山神》,彭辉的《空山》。诗意世界与现实世界巨大的反差,无疑给纪录片提供了足够的戏剧冲突。
一、作为现实的现实
农村,在四季流转中瑰丽如画,宛如向往的生活。但如果把眼前的景象放大,再放大,你会发现每一幅画的背后,都有一个现实的家庭,他们正在为摆脱贫困而劳碌奔波。贫困是这些家庭所面临的现实问题,如何帮助他们摆脱贫困则是现实问题之上新的现实问题。
日本著名纪录片导演小川绅介终其一生都在以农村和农民作为拍摄对象。他带领摄制组住进日本山形县牧野村,摄制组进村后,并不是立刻开机拍摄,而是向当地农民租用土地种植水稻。在充分了解当地风土人情,深入研究土壤气候以后,种出来的水稻甚至比当地农民的还要好。一年以后,小川绅介的摄制组才开机拍摄,他们已经成为当地村民中的一员,十三年后纪录片才最终拍成,取名《牧野村千年物语》。
“纪录片与剧情片不同,并不是先有剧本计划好程序才开拍,最初是这样的,拍着拍着就发现不行了。这是因为我们被村里的时间吸引,因此,作为和村子的时间相对峙、相抵抗的东西,我就要把电影一直拍下去。这个时候,你根本没法说,再有十天就结束什么的……我们被村子那风化的时间所吸引……既然如此,索性就一边生活一边拍摄吧。”[1]
无独有偶,从2013年开始,国家开始派出驻村工作队,与村民一样吃住在村里,倾听群众呼声,关心群众疾苦,切实帮助困难群众解决生产生活中的突出问题。如果无法从时间和空间上拉近驻村工作队与村民之间的距离,扶贫工作无异于纸上谈兵。
同理,一部好的纪录片作品,在决定选题之前,应该像小川绅介和驻村工作队一样,深入到现实中去。
二、作为现实的诗意
意大利作家皮兰德娄的小说《开拍》有一段这样的描述:
“我是摄影师。可是,老实说,在我所生活和我所依存的世界中,当一名摄影师简单之极。
我实在算不上干活儿。
无非是:把我的小摄影机放在三脚架上,把我的眼睛对准它。
……这件工作的头条要求就是对于展现在摄影机前的一切无动于衷。”[2]
无动于衷在这里的意思当然不是因为镜头前的拍摄对象没有意义,百无聊赖。而是冷静客观,像墙壁上的苍蝇,死死地盯住周遭的一切,伺机而动。因为未经加工的粗糙素材温馨动人,它可以打动我们,像辛辣的洋葱或馨香的百合。
贫困不是一天造成的,因此,解决贫困也无法一蹴而就。一件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需要时间来发酵。拍摄扶贫纪录片,不管应用哪一类型的拍摄手法,终究绕不开选题的核心,那就是人。这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她有着怎样的家庭,曾经经历怎样的遭遇?为了摆脱困境,做出过哪些努力?效果如何?现在在国家扶贫政策的帮助下,又发生了哪些变化?这些变化是积极的、消极的还是中性的?
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在漫长的时间长河中,这些问题由一个个具有表征意义的事件所替代,并在这些事件的推动下,环闭成为一个完整故事链条,叙事得以最终完成。现实的生活和诗意的生活往往交织在一起,我们并不需要担心,拍摄的内容太过于事无巨细而使得整个剧情冗长拖沓。
台湾导演侯孝贤的电影《恋恋风尘》在片尾有这么一个场景:夏季,主人公阿远退伍回到村里,村子还是原来那个村子,但是女朋友阿云未能等他回来,已经远嫁他人。村子出奇的安静,只有爷爷在屋后的山坡上种番薯,爷爷跟阿远念叨番薯不好种,受天气影响大,阿远在一旁静静地听者。远方,山与海的连接处,伴随着轮船汽笛声,天空黑压压一片……再熟悉不过的场景,简约至极的对话,却让电影诗意悠长。
只要摄影机总是能出现在事件发生的现场,并保持冷静理性,诗意与现实在这里将达成统一。“因为在物象的背后,自有另一种东西,一种眼睛所看不见却可以用精神去感觉到的真实存在,这是不可摧毁的。”[3]
三、作为诗意的现实
艺术中的开拓倾向必然追求未知的深度,追求一种原始的粗犷的存在,在这里,一切以自然形态呈现的事物都享有一席之地。[2]
从诗意回到现实,一切作品的落脚点,都要回归到对现实的关照。
按照国家今年确定的脱贫标准,如无意外,在各级行政部门、帮扶干部和贫困户勠力同心共同努力下,所有的贫困户都将圆满实现脱贫目标。但这个目标仅仅是阶段性目标,它将随着我国经济社会的发展,逐步往上调整,直至达到甚至远超国际标准。扶贫每上一个台阶,难度就越大。作为人类学意义的纪录片应该尽力将视野往未来拓展,为新一轮的扶贫工作和乡村发展提供具有研究价值的学术养分。
小川紳介在他的《收割电影》开篇中说:“要通过拍电影来描写人的心灵,在描写心灵的同时,和活在同时代的人们共同分担勇气,分享活下去的幸福,分享光明,分享和苦难做斗争的力量,再进一步讲,是要把这些都真实地告诉我们下一代、孩子们。我认为这是我们每一个纪录片工作者的使命。”[4]
四、结语
在波澜壮阔的扶贫攻坚大潮中,能够参与并见证这个历史时刻,对于纪录片人是一件至高无上、值得珍惜一生的礼物。我们的父辈大多从农村里来,现在让我们回到农村里去。我们有理由相信,在这样一个关键节点,将会涌现越来越多根植于土地的好作品。
参考文献:
[1]彭小莲.理想主义的困惑[M].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
[2]伊芙特·皮洛.世俗神话──电影的野性思维[M].崔君衍,译.中国电影出版社,2003.
[3]王迪,王志敏.中国电影与意境[M].中国电影出版社,2000.
[4]小川绅介.收割电影[M].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