贸易和人力资本对上海转型发展影响的实证研究

2019-10-12 01:43孙林王浩宇闵璨
上海经济 2019年5期
关键词:生产率要素变量

孙林 王浩宇 闵璨

(上海社会科学院应用经济研究所,上海 200020)

一、引言及文献综述

2000年以来,为把上海建设成“国际经济、金融、航运、贸易中心”和全球科创中心,上海市政府不断加大对内和对外开放,引进国际国内人力资本,大力推进落实“创新驱动、转型发展”战略,以提高上海全要素生产率,实现经济发展模式的转变,确保上海经济的长期可持续发展。区域经济增长的影响因素众多,包括数量型的要素投入和全要素生产率(TFP)的提高,而区域贸易和人力资本投入对全要素生产率水平有重要影响。

区域贸易开放对经济增长具有正向影响且伴有空间收敛与发散双向效应,并因地区发展水平、基础设施和人力资本差异而存在空间异质性(熊灵等,2012)。毛其淋等(2011)和李新等(2013)研究指出,通过出口贸易与市场接触,首先,出口部门可以获得新技术、新设计以及从国外消费者处获得关于改进产品质量的建议等,即通过边出口边学习的学习效应,可贸易部门的生产率得以提高;其次,开放经济使可贸易部门面临来自国际市场激烈的竞争,迫于竞争压力,可贸易部门不得不通过加大研发投入、提高运营效率、提升管理水平、改进产品质量等手段来维持其市场份额,同时,激烈的市场竞争也会导致资源的配置更为有效,这些都有利于可贸易部门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再次,出口扩大了产品市场,生产规模的扩张导致规模经济和技术进步,可贸易部门的劳动生产率也会因此而提高。

在对全要素生产率的研究中,Romer(1986)和Lucas(1988)创立内生增长理论,他们认为人力资本是影响全要素生产率的关键因素之一。人力资本主要通过两种途径影响全要素生产率:一是通过决定一国技术创新能力来直接影响生产率,二是人力资本影响技术模仿和技术扩散速度(Nelson & Phelps,1966)。在国内,许和连等(2006)发现人力资本积累水平的提高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比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更加直接,它主要通过影响全要素生产率而作用于经济增长。刘智勇等(2009)认为人力资本通过影响地区内全要素生产率,实现要素的不断积累从而影响经济增长这一路径来影响区域经济增长。魏下海(2009,2010)发现人力资本在全国范围内对全要素生产率增长存在较弱的即期效应,只有在东部地区人力资本对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的影响才具有较强的即期效应。同时,中国人力资本对全要素生产率增长存在明显的门槛特征,当变量跨越相应的高门槛水平时,人力资本的影响系数较大,那些跨越高门槛水平的省份大多位于东部发达地区。

全要素生产率水平的稳定和提高是区域经济可持续发展的决定性因素,也是上海推进“创新驱动、转型发展”战略的核心所在。在测算上海全要素生产率的基础上,通过定量研究国内外贸易和人力资本与全要素生产率水平的关系,有助于分析国内外贸易和人力资本对上海转型发展的实际影响,探索“创新驱动、转型发展”战略的具体政策选项。

二、上海全要素生产率的测算

根据数据范围的不同,全要素生产率估算方法有DEA方法、随机前沿分析、增长核算法、增长率回归法和索罗余值法(鲁晓东等,2012)。DEA方法基于企业微观层面的数据,主要是对企业的全要素生产率进行估算(田友春等,2017)。随机前沿分析法可用于宏观和微观数据,增长核算法、增长率回归法和索洛余值法基于宏观数据。本研究采用索洛余值法和增长率回归法测算全要素生产率。因为只有2000年到2016年共17年的宏观数据,不存在运用企业微观数据带来的内生性问题,所以不需要采用OP和LP法消除企业数据的内生性问题,只需要采用索洛余值法和增长率回归法就可以对全要素生产率进行相对准确的估算。由于研究的目的是对上海全要素生产率增长进行归因分析,运用索罗余值法和增长率回归法完全满足对全要素增长率测算的要求。

全要素生产率估算的相关数据来自2000-2017年的历年《上海统计年鉴》,选取了GDP、固定资产投资、劳动力和人力资本、进出口和价格指数等信息,共计17年的时间序列数据,并以此用宏观层面的索洛余值法计算了上海市全要素生产率时间序列(参见表1)。在计算全要素生产率的过程中,需要基于相关价格指数,将从统计年鉴中获得的GDP、固定资产投资等名义变量值转化为实际变量值。实际处理中,以2000年为基期,用上海市生产总值指数计算实际总产出、用固定资产价格指数计算实际固定资本投资。在计算固定资本存量时应用的是永续盘存法,即依据张军等(2004)年的做法取δ为9.6%,即以2000年为基期,以基期固定资产投资额除以9.6%计算基期的资本存量。资本存量计算结果与单豪杰(2008)计算的上海2000年资本存量相近。对于劳动力,以社会从业人员总数作为计算全要素生产率的劳动力要素投入。

在分析上海市国内外贸易相关的净调出、净出口和人才资本对全要素生产率影响时,计量方程中所用到的统计性描述指标如表1所示。其中资本强度用人均固定资本存量表示,即实际固定资本存量除以各行业从业人员人数。由于无法获得各行业中各类员工所受教育年限的数据,作为替代方案,将各个行业中科技活动人员占全部从业人员的比重作为人力资本(夏良科,2010)。本研究用规模以上工业企业从事科技活动人员人数除以各行业从业人员人数得到人力资本变量。

测算全要素生产率的模型如下:

公式(1)中,Ka是实际固定资本存量,L是劳动力供给,通过OLS回归方法得到的全要素生产率,记为TFPa。计算结果如图1所示。

表1 测算全要素生产率的相关数据

图1 全要素生产率变动(2000-2016)

三、国际国内贸易对上海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

如图1所示,2000年以来,上海的全要素生产率经历了上升、下降和趋于相对稳定的波动。需求面和投入面的因素都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全要素生产率水平的波动。本研究选取反映非数量型要素投入的人力资本和反映外部需求变化的净出口、净调出,考察其与上海全要素生产率波动之间的关系。构建的计量模型如下:

(2)式中,DC为上海市净调出,NEX为上海市净出口,H为人力资本,D为时间虚拟变量(以2008年为时间节点,2000-2008年值为0,2009-2016年值为1),分别为时间虚拟变量与净调出、净出口、人力资本的交乘项。X为控制变量,选择资本强度作为控制变量。利用OLS对上式进行逐步回归得到的结果如下表2。

表2 计量模型结果

如上表的结果可知(表2的TFPa-1),不加入时间虚拟变量,净调出和净出口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都不显著。这里可以解释为在2008年这个时间节点上,作为上海经济外部环境的国际国内贸易剧烈变化(全球金融危机)对上海市的全要素生产率产生了结构性影响。之前一直处于上升趋势的全要素生产率在2008年后呈现下降趋势(如图2所示),这里需要加入时间虚拟变量(以2009年为时间节点)来捕捉这种现象。加入了时间虚拟变量以及两个时间虚拟变量的交乘项后,回归变量的系数变得显著了(表2的TFPa-2)。2009年前上海的净调出和净出口都对上海的全要素生产率有正向的影响,2009年后时间虚拟变量的交乘项使得原来的变量回归系数由正转变为负值,上海的净调出和净出口对上海的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变为负向的。通过变量回归系数的数值来看,净调出在2009年前和2009年后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都不如净出口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大。

2009年前净出口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大于净调出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反映此前上海更倾向于依靠国际贸易来拉动经济增长。国际贸易带来的技术变化和竞争环境变化,使得企业不断提升自身产品的竞争力而导致企业自身技术进步、产品质量提升,对上海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长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同时,上海作为国内的发达区域,与国内其他地区相比处于优势地位,与其他地区的贸易产品技术水平和竞争力低于同期国际贸易产品,生产这些产品对企业提升技术水平和产品竞争力的激励也相对低于生产国际贸易产品,这种现象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释反映国内贸易需求的净调出对上海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小于反映国际贸易需求的净出口。

2008年下半年开始,由于全球金融危机的爆发导致全球性贸易需求萎缩,国际市场对中国产品需求下降。如图2所示,上海净出口在这一时期直线下降,国际需求锐减而净调出在这一时期则直线上升。说明上海通过大量进口国际市场产品,并向国内其他地区出口产品来实现经济增长。这一增长模式的转变导致净出口和净调出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发生了改变。贸易环境的变化导致由出口贸易转向国内区域间贸易,国内市场的地位上升。2009年后,净调出和净出口的回归系数分别加入时间虚拟变量的交乘项后,符号由正变为了约等于零的负值,说明从2009年之后上海经济结构转型使得国际贸易对上海市全要素生产率水平的影响逐渐减弱。上海经济面临从依赖国际市场的外向型经济向依托内部科技进步、人力资本素质提高等内生性因素驱动模式的转型。

图2 净出口和净调出变动(2000-2016)

四、人力资本对上海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

如上所述,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造成的全球性需求减少对上海经济发展产生了很大的冲击,上海落实推进“创新驱动、转型发展”战略成为必然。作为转型发展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推动经济可持续发展的非数量型要素投入,丰富和提高人力资本质量的高端人才引进政策成为重要的政策选项。事实上早在1984年,上海市政府就出台了《关于本市从外地调入专业技术干部的暂行办法》,首次在政策上明确规定了“在本市范围内难以选调的紧缺的专业技术干部,经批准后,可以从外地选调”,从外地引进上海紧缺人才(谢俏洁,2009)。2005年以来,上海人才政策对象包括高层次人才、普通人才和海外人才,并以高层次人才和海外人才为主。2005年制定了《鼓励留学人员来上海工作和创业的若干规定》,2015年、2016年分别密集出台了8项和14项人才相关政策,其中包括2015年11月制定的《关于服务具有全球影响力的科技创新中心建设更加开放的国内人才引进的实施办法》(申峥峥等,2018)。密集出台的人才引进政策反映了上海市对引进优秀、高层次人才以提高人力资本质量的重视。

通过加入时间虚拟变量(以2009年为时间节点),考察了人力资本对上海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分析上海出台的提高人力资本质量相关人才政策的作用。结果显示(表2的TFPa-3), 人力资本的回归系数为负数,人力资本和时间虚拟变量的交乘项系数为正数且绝对值大于人力资本的回归系数。人力资本的回归系数为负数说明在2009年之前,上海的人力资本和上海的全要素生产率是负相关的。从数据来看,2009年之前上海的人力资本一直处于下降的状态(图3),2009年之后上海的人力资本从下降状态转变为上升状态。而2009年之前上海的全要素生产率却一直处于上升状态,到2009年之后上海的全要素生产率才变为下降状态。综合上海人力资本和全要素生产率的演变情况和模型结果(表2的TFPa-4、5),可以认为促使上海2009年之前全要素生产率上升的主要因素不是高技术企业和高端人才,而是国际出口贸易。但是,2009年之后,以2008年全球性金融危机导致的国际贸易需求锐减为契机,上海经济发展模式逐步从出口导向型开始转型。上海通过多维度的“创新驱动、转型发展”战略,实施积极引进高科技企业和高层次人才的政策,有效改善了人力资本质量、提高了企业技术水平和竞争力。这些政策措施在保持上海全要素生产率的稳定和促进上海经济转型方面起到了积极作用。

图3 人力资本的变化(2000-2016)

五、结论与政策启示

全要素生产率水平的测算结果展现了上海市2000-2016年期间全要素生产率从持续上升、短暂下滑、逐步回升趋稳的波动历程,实证研究结果揭示了上海全要素生产率水平变化与国际国内贸易需求和人力资本的关系,有助于理解国内外贸易和人力资本对上海经济转型发展的影响。21世纪早期,上海经济增长主要依托国际贸易,国际贸易带来的国际资本和竞争提升了上海全要素生产率水平。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之后,国际贸易需求萎缩促使了上海经济增长模式的结构性转变。上海市政府长期以来大力推行的引进海内外高端人才、促进本地企业科技创新、提高技术和竞争力水平等提升人力资本水平的人才战略逐步奏效,有效对冲和缓解了国际贸易萎缩对上海全要素生产率水平的负面影响,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上海经济从出口驱动模式向人力资本等内生性因素驱动的“创新驱动”模式的成功转型。

研究结论的政策启示在于,尽管国际贸易带来的资本和技术溢出效应有助于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和经济增长,但是,过于依赖国际贸易使得区域经济受制于国际经济环境的变化,增长往往缺乏稳定性和可持续性。内生性的生产和科技创新活动是促进地区经济增长的持续性动力,而人力资本则是创新活动的重要支撑。因此,大力引进海内外高层次人才既是上海推进和落实“创新驱动、转型发展”战略的重要实践,也是未来保持可持续发展的优先政策选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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