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涛
一
叶弥在《风流图卷》的后记中这样写道:“2009年开始写《风流图卷》,打算写四卷。随意在过往的时间里取了四个小说的时间段:1958年、1968年、1978年、1988年,各一卷。每卷十几万字,整个小说四十多万字。”一眼望去,大家都会知道这四个时间段,在当代中国历史上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随即叶弥话锋一转说:“什么时间段并不重要,另选四个时间段,譬如1951年、1961年、1971年、1981年……也一样,时间是小说的背景,只限于时间的价值。对于我小说中的那些奋斗者来说,时间只是水,混浊的清澈的,湍急的平缓的,都挡不住他们追求幸福的舟船。”小说中的“时间段”可能并非如叶弥说的那样无足轻重,至少对叶弥的许多小说而言,“时间段”显然是非常重要的,因为这些时间不仅仅是一个“物理刻度”,更是一个“历史刻度”。历史是镶嵌在时间中的,时间是历史的“背景”,尤其是一些改变了历史走向的时间,其不可替代的意义更是不言而喻的。如果这样的“时间段”变了,背景自然也变了,历史也随之斗转星移。因此,在叶弥的一些小说中,时间不仅“限于时间的价值”,而是精心挑选的“历史刻度”。
《成长如蜕》是叶弥中篇小说的代表作,几乎所有谈论叶弥的文章都会涉及这个小说。小说中的起点是“1988年”,改革开放的第十个年头。改革开放对于中国历史而言,是一个重要的“时间段”,一个重要的历史事件。在国人的传统观念中,对于历史事件的纪念,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每逢十年的整数倍的年份都是重要的“纪念时段”。这些重要的“时间段”往往都带有着“继往开来”的作用,在此,时间决定或改变了历史的走向。历史的变轨也深刻而长久地影响了一部分人的物质生活和精神世界。至少在人们的惯性认知中一些重要的“时间段”是如此巨大的力量。叶弥在《玄妙月亮 温泉》中说过《成长如蜕》:“这篇小说,平铺直叙,可以说没有技巧。但是写完以后我很满足,因为我道出了世界的真相,我敢写生活的正反两面,我也敢写人物个性的每个侧面。不是猎奇,不是批判和否定,不是歌颂和肯定,只是追求完整。只有做到这一点,小说才是完整的,作家才是完整的。”虽然叶弥在这里强调小说写得是“生活的正反两面”,是“追求完整”,但是我们阅读小说的过程中还是可以明晰地感受到这里的“不平衡”与“偏至”所在。正是这种“不平衡”与“偏至”构成了小说的精神内核。造成父亲与弟弟的“相似”又“相异”的根源皆是因为“歧视”,不被认同,而造成歧视和不被认同的根源就在于“在人类各式各样的歧视里,最有力的是经济上的歧视,而各式各样的歧视最后会殊途同归为经济上的歧视”。
父与子的冲突,可以说是各种文学传统都会涉及的内容,但是造成这种代际冲突的原因可能是多种多样的,而在《成长如蜕》中多半是和“经济”相关,准确地说应该是和经济地位的变化相关。“我”家曾经很穷,也备受歧视:
我家和钟家,在我出生后的第二年就是邻居了。钟家住在前面的两大间屋子,我家在他的后面,小小的一间,以前是用作厨房的……母亲说,我家搬进去的时候,钟家的女人,莫老师,掀开她的后窗帘,不怀好意地数看我家简陋的几样家具。她那不带表情的眼珠子轻侮地骨碌乱转,母亲的心中就此感到了女人之间的一种芥蒂。(《成长如蜕》)
钟老师是教学楷模,是校长的红人,我父亲是普通教师默默无闻。这些“差异”决定了我们家与钟家的“差距”。父亲的祖上曾在上海滩发家致富,但后来也分崩离析家道中落。父亲的“出身”在那个年代无疑是一种“原罪”,是应该被“歧视”的;但是我们家遭受歧视的原因并非是因为“曾经富过”,而是“现在很穷”。然而,这些“差距”与“歧视”发生在“1968年”,“1968年所有宣传都在极力铲除人们头脑中的资产阶级思想,树立穷是光荣的观念”。这足以说明,历史的风暴虽然摧拉枯朽,但也只能横扫那些浮在上面的“庞然大物”,而潜藏在人心里的那些根深蒂固的“世俗人情”依然牢固安稳。历史的风暴固然不能改变世俗中人对于“穷”与“富”的“定见”,但历史的风暴可以改变“穷”与“富”的位置。然而,一个人或一个家庭在特定生活区域内的经济地位一般是比较稳定的,只有历史发展的方向被拨动才能够迅速改变这种地位格局。而这正需要一个重要的“时间段”的来临带来一股巨大的推动力量。
1988年,改革开放的第十个年头,父亲辞掉了学校的工作,下海经商,成了改革开放以来的第一代民营企业家。这一切的变化都源自于“1978年”的改革开放。这个“时间段”无论是对于我们家,还是对于钟家来说,都不仅是一个“时间”而已。十年后的1988年,虽然改变了我们家与钟家的财富对比关系,但我们家仍然受到钟家的“歧视”,准确地说是因嫉妒、无望而带来的“怨恨”:
其实,由于改革开放,他们已经熟悉了我父亲这一类的人,但越来越不习惯与我父亲这一类人生存在同一空间。好几年下来了,希望变成了失望,梦想更是让人烦躁沮丧。他们常常被迫与我父亲这些人做对比,并逐渐形成泾渭分明的对抗意识。这是一种来自于两种经济成分的对抗,最后发展成为钟老师和我家两个家庭之间的矛盾。(《成长如蜕》)
而“弟弟”却是一个将“让天下人的都幸福”视为“信条”的人,“弟弟寻求的不是个体之间的幸福,而是寻求他在群体中的认同。这样他才会觉得幸福。他愿意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淹没在人堆里”。由此可见,“弟弟”追求的是一种“无差别”,而现实的世界却有着穷富之别,在“弟弟”看来“世上产生丑恶的根源在于不公平、不平等。贫富不均就能造成最大的不公平、不平等”。借此,“弟弟”与“父亲”产生了一系列的矛盾,他痛恨父亲“为富不仁”,抵触做“父亲”的接班人。“弟弟”的叛逆主要不是来自于青春期的躁动和反叛,而是来自于一种与青春期不大相符的“大同思想”,“小清新式的忧伤和弟弟身上的焦虑,在根子上就天差地别。与前者一体同生的是自恋……有谁会像‘弟弟’那样真诚而痛苦地去思索‘让天下的人都幸福’”。这种“无差别”式的“众生平等”是“弟弟”与“父亲”抗争的根源与动力。执著于“理想”的“弟弟”四处碰壁,无论是在爱情上,还是在友谊中都遭受到了无情的摧毁。“弟弟”最后终于“浪子回头”,在他曾经鄙夷的商界混得如鱼得水,风生水起。这些变化同样也是来自时间的力量——1996年的夏天“父亲”中风病故后。
二
叶弥在《风流图卷》中所选择的“时间段”,同样是不同寻常的,正如方岩所说:“叶弥从1958年和1968年这两个敏感的历史节点开始讲述这些故事。前者往往与反右、大跃进等重大历史事件产生联系,后者则涉及‘文革’爆发、武斗席卷全国、军管城市等不同阶段。重大的历史时刻接踵而至,革命的热情和实践亦逐步升级。”这两个重要的“时间段”,在国人的“前理解”中已经是有着明确指向的“历史时刻”和“历史内涵”的。在当代文学中,涉及这两个重要“时间段”的作品也不在少数,叶弥自己的一些小说也处理过相似的“时间段”,如《独自升起》《美哉少年》《天鹅绒》都处理过“1966年”“1967年”和“1969”:
三状元弄的弄堂口,现在大得能开进卡车。第二天上午,又有一批人进巷子烧小教堂,昨晚的火已经熄灭,革命还没有彻底。这一次他们不仅放火,还朝教堂内的甜水井里撒尿,把修士赶跑。(《独自升起》)
唐雨林、司马、我父亲都在一九六九年那年“下放”在三个相邻的县……姚妹妹跟着丈夫“下放”那年恰好整四十岁。她一点也不伤感,她认为将来会有许多变通的方法。但是唐雨林心情沉重,这儿太穷了,太穷的地方总是像死一般寂静,他不喜欢这种毫无内容的寂静。(《天鹅绒》)
李不安三岁前不叫李不安,叫李小安。一九六七年秋天,武斗的时候死了许多青年,流弹打死了一个买菜的孕妇,大学里的教授站在台子上挨批斗。这些,都是李梦安看见的。李梦安拿着户口本到派出所去给儿子改名,那名中年男户籍警问也不问就把李小安改成了李不安。(《美哉少年》)
叶弥其实特别在意这几个重要的“时间段”,它们反复出现在叶弥的小说中,《风流图卷》关于此方面的叙述,也自然会在我们已有的阅读预期之中——充分而细致地展现了革命的“暴风骤雨”和摧拉枯朽。但《风流图卷》的特别之处在于,叶弥在革命风暴之外将“风流图卷”叙述得“静水深流”。在此,“风流”自然与“情欲”有关,革命与情欲是当代文学的一个重要话题,无需多言。《风流图卷》中的“风流”除此微言大义之外,在我看来,更重要的是指认了“世俗生活”的重要性与反抗性力量,抑或是“享乐主义”生活方式中内在的反抗性力量。这种反抗性力量或者是“享乐主义”生活方式的“示范性”效用,时常会与革命的“暴风骤雨”“清规戒律”形成一种对抗性或反讽性的关系。叶弥也曾对“风流”有过自述:“我小说的风流来自于现实。现实的风流在被压抑的、极端的政治环境下是人性的抗争,是解放的声音。我写到1988年,也就是改革开放以后,风流才成为一种享乐,甚至造成失控。但在严酷的时代,风流别具意义……我对开放时代的风流不太感兴趣,一开放,风流就走下坡路了,就显得太单调了。”“风流”自身所蕴含的反抗性力量和解放的力量,只能在压抑的“时间段”里显现出它的意义和价值来。《风流图卷》中的“柳爷爷”柳家骥就是一个典型的“享乐主义”者,他是市政协副主席,柳亚子、陈从周、汪曾祺、聂绀弩都是他的“老朋友小朋友”,他们“对政治的兴趣远远大过对生活的兴趣”。柳家骥的生活精致享乐,有一个占地二十八亩的宅院,里面亭台楼阁,假山流水,红砖洋楼,明式家具,应有尽有,极尽享乐。在大难临头之际,柳家骥念念不忘的还是那一口白汤卤鸭面,“这个时候该吃白汤卤鸭面了,鳝鱼骨、排骨熬汤三个小时,面上除了放卤鸭,还要放些火腿丝和豆腐衣切的丝”。这种“讲究”的生活,道出了享乐主义的“精髓”,“柳爷爷的吃穿用度,也都是费尽心思。从物质满足到精神满足,特别的讲究,讲究得别人做不到,才是享乐主义”。这样的“享乐主义”与革命的“暴风骤雨”相距甚远,亦可说是“相背而行”,闲适享乐的生活,暗含着“净水深流”的反抗力量,难怪“享乐主义”“闲适文章”均被革命的“暴风骤雨”数次洗礼涤荡。
常宝是《风流图卷》中的“坏女人”,被专案组定性为“汉奸”“特务”“现行反革命分子”,“恶毒攻击伟大的领袖和导师毛主席,用卑劣的手段发泄反动知识分子对党的不满”。被革命话语定性为罪大恶极的常宝,随着其肉体的死亡,其行迹本该在吴郭市消失殆尽,可事实却不尽然。常宝生前的生活,就是属于“讲究”的,“我们穿的内裤都是平角大短裤,只有她穿那种三角短裤。她的乳罩更是让人吃惊得掉出眼珠子,居然还有丝绸的,还有用开司米钩出来的”。常宝的“讲究”是在抄家时被发现的,本应该是其腐朽享乐的“罪证”,但却意想不到被吴郭市爱美的女人们竞相效仿:
常宝死了以后,在若干年里,本城的爱美女人们私下里流行常宝式的丝绸乳罩和开司米钩的乳罩,当然得自己做。本城出产丝绸,开司米也不难找到,女人们心灵手巧,比着自己的乳房大小,用劳累的手,缝制或钩结乳罩,给自己身体和心灵上的安慰。常宝式的乳罩,私底下在本城流行了二十几年,一直到八十年代初,才被新的乳罩样式代替。(《风流图卷》)
一个已经被革命话语定性为罪大恶极的“反革命”的“享乐主义”趣味,却在广大人民群众中间产生了如此巨大的影响,而且是“余音绕梁”延续了二十余年。这足见在革命“暴风骤雨”覆盖下的人性渴望与挣扎是何等强烈与炙热。如上种种的“享乐主义”趣味,在压抑的历史中产生了巨大而长久的反抗力量与反讽意义。这也可看作是叶弥的一种对待历史的一种态度,亦或者是叶弥那几个重要“时间段”的历史意识的重要表征。
在《逃票》中,叶弥将饮食对于革命的“腐蚀性”描写得极为细腻传神,这种对于吃的讲究和执著,在革命的洪流中暗自涌动,四溢的肉香一时吹散了革命的“暴风骤雨”:
国营菜场五点半钟开门,赵点梅在菜场里有内线,知道什么时候有蹄髈买,蹄髈和肥肉一样,属于抢手货。她会半夜里起身,一点不到就去排队,排队的人,大都也是知道内幕消息的。买到大蹄髈,不管红烧还是白烧……她快速地把它去毛、焯水、下锅急火烧开。珍珠一样的水泡,顶开汤面上的油层,一只只放逐在空气里,眼见得香气就要冒将出来,传遍四面八方……且慢,这时候她把砂锅端起来了,捞出蹄髈,放进一只布袋里。带上布袋,骑上破旧的自行车到娘家去了。砂锅里的清油汤,她没忘了收到碗橱柜里……她的娘这时候从布袋里拿出半生不熟的蹄髈,上了锅慢慢煨。她知道她的外孙和外孙女们是多么需要吃这只蹄髈,她不敢怠慢,把蹄髈烧到外面烂糯里面劲道,赵点梅要的就是这效果,烧得太烂,一吃就没了,放在嘴里慢慢咀嚼才好。牙齿里嵌两条肉丝,夜里还能当点心吃。(《叶弥六短篇·逃票》)
赵点梅和她母亲这些举动,可能是因极端年代里物质匮乏而导致对于肉类的渴望,但同时这里的“红烧”“白烧”,细致的煨煮,火候的掌握,也更彰显出在革命年代中“紧张感”之余的“从容不迫”。这种“从容”就是对烹制食物的“讲究”,而这“讲究”不是偶然的个案,而是一种带有普遍性的“饮食文化”。如我们这般粗糙之人,即便在寻常年代也不会对一个蹄髈如此“精耕细作”。这种“从容不迫”和“精耕细作”,固然有来自“物以稀为贵”的原因,但同时,也可见出一种“讲究”的“饮食文化”抑或尊重口腹之欲的“享乐主义”所内蕴着的反抗性力量。
叶弥如此执著于对压抑年代的“享乐主义”的书写,或许是有来自地域文化或者地域文学传统的影响。陆文夫的《美食家》中的朱自治也同样是一个在吃上极为“讲究”的人,也是一个“享乐主义”者。吃对于朱自治来说可谓人生最大的乐趣,但这最大的乐趣在1949年以后便被逐渐“剥夺”,松鼠鳜鱼、雪花鸡球、蟹粉菜心那些“高贵”的菜都被红烧肉、白菜炒肉丝、大蒜炒猪肝这些“大众菜”代替了。这对朱自治的“味觉”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但他也不甘心,费尽心思来满足自己的“味蕾”。朱自治的这些举动可看作是一种“味觉政治学”,维持一种旧的“吃食”样式,既满足了自己的味蕾,同时也是对于“新的”饮食倡导的抵制。世俗生活中的味蕾在默默地、顽强地抵抗着革命的风暴。这种以对世俗生活既有秩序的尊重,来凸显一种抵抗性的力量,不独出自叶弥的小说中,而是其来有自的。
三
很多研究者都注意到叶弥一些小说中的“成长小说”特点。“成长小说”是个舶来品,冯至在《威廉·迈斯特的学习时代》的序言指出成长小说中的“成长”:“即是与个人和社会的关系,外边的社会怎样阻碍了或助长了个人的发展,在社会偶然与必然、命运与规律织成错综复杂的网,个人在这里边有时把握住自己生活的计划,运转自如,有时却完全变成被动的,失却独立。经过无数不能避免的奋斗、反抗、诱惑、服从、迷途……最后回顾过去的生命,有的是完成了,有的却只是无数破裂的断片。”参照冯至对“成长小说”的界定,叶弥的一些小说恐怕就不能算是典型的“成长小说”了。这些小说反而具备了一些“反成长小说”的特征,这些小说的主人公“不是以肯定的方式出现的,而是以否定、叛逆的方式出现的,它没有给出理想,同时,也拒绝成长”。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叶弥一些小说是否是“成长小说”,还是“反成长小说”,而是在于我们如何看待“成长”。在我看来“成长”是文学的“伴随者”,文学和“成长”密切相关。在此,“成长”有点儿类似萨义德提出的“晚期风格”的概念。在萨义德看来,晚期风格有两种,其中一种是我们惯常认为的“和解型”的,“我们在某些晚期作品里会遇到某种被公认的年龄概念和智慧,那些晚期作品反映了一种特殊的成熟性,反映了一种经常按照对日常现实的奇迹般的转换而表达出来的新的和解精神与安宁”。我们通常理解的“成长”恐怕也与这种“晚期风格”相似,成长意味着“成熟性”,意味着“和解”和“安宁”。但是,在文学意义上的“成长”并不意味着一个“线性”的进步观念,同时“成长”也不完全就是“矛盾”的消解与调和。这与另一种“晚期风格”极为相似,“它包含了一种不和谐的、不安宁的张力、最重要的是,它包含了一种蓄意的、非创造性的、反对性的创造性”。
《成长如蜕》中的“弟弟”兼具了这两种“成长”的特征,从“父亲”发家致富开始,“弟弟”就与“父亲”有了一种“不和谐”“不安宁”的紧张关系,直到“父亲”后去世,“弟弟”在历尽沧桑之后,开始在商界耕耘,“弟弟在最后终于显示了他的聪明,选择了他如今的选择,他成长了,令人信服,你将看见资本在我弟弟的手中得到进一步的积累。弟弟在艰难的成长过程中明白了什么是需要的,什么是不需要的”。叶弥在小说的结尾,还是让“弟弟”实现了第一种类型的“成长”,“弟弟”不仅与世俗世界实现了和解,而且在世俗世界中获得了极大的成功,“什么是需要的”早已替代了“让天下人的都幸福”的平等理念。这种“和谐”的处理方式,让小说在此前包含的“冲突”与“力量感”一下子就松弛下来了。而叶弥对《猛虎》的处理,就较之《成长如蜕》有“力”多了。这也正如叶弥在《<猛虎>手记》中说的那样:“每个人都曾经有过美好的理想,却无法回避地与这个世界对抗着。这是人生中最残酷的内容。”
【注释】
①叶弥:《风流图卷·后记》,十月文艺出版社2018年版,第436页。
②⑬叶弥:《成长如蜕》,《中国好小说·叶弥》,中国青年出版社2016年版,第292页、314页。
③金理:《这些年,读叶弥》,《南方文坛》2013年第4期。
④方岩:《叶弥长篇小说〈美哉少年〉革命时期的“成长如蜕”》,《文艺报》2016年10月26日。
⑤叶弥、齐红:《〈风流图卷〉:“用时代来讲述一种叛逆”》,《苏州教育学院学报》2016年第1期。
⑥⑦⑧叶弥:《风流图卷》,十月文艺出版社2018年版,第205页、29页、77-78页。
⑨冯至:《威廉·迈斯特的学习时代·序》,《冯至学术论著自选集》,北京师范学院出版社1992年版,第358页。
⑩晓华:《叶弥论》,《当代作家评论》2004年第5期。
⑪⑫[美]爱德华·W.萨义德:《论晚期风格——反本质的音乐与文学》,阎嘉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9年版,第4页、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