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亚的生活

〔英国〕安德鲁·迪克逊

有人说，一张明信片的背面就可以写得下所有和莎士比亚有关的事实，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从他拥有中产阶级的家庭背景，到他具有广泛的商业兴趣，所有这些情况都可以找到充足的历史证据。然而，我们几乎找不到證据来了解他本人的情况，关于他天赋方面的证据就更少了。我们没有莎士比亚重要戏剧的手稿，没有详细注解的来源，也没有私人通信，只有零星存在的逸事让我们拼凑出他是怎样的一个人。若是这些逸事能让我们在某一点上达成共识，它们也只会告诉我们莎士比亚是那个站在聚光灯之外的人。莎士比亚堪称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剧作家，他似乎已将“凭着这一部戏，我可以发掘出国王内心的隐秘”这句座右铭渗入了自己的生活。

我们甚至不能完全确定他生于何日：根据埃文河畔斯特拉福德教区的记录，威廉·莎士比亚在1564年4月26日受洗，他是约翰·莎士比亚七个孩子中的长子。根据传统（婴儿会在出生三天后受洗），他的生日被认为是4月23日，但其实他也可能是在21日或22日来到这个世界的。

莎士比亚的家庭很富裕，父亲约翰是一名高级手套制造商，母亲玛丽则是富裕地主家的女儿。威廉五岁时，父亲被任命为首席市政官，即斯特拉福德市市长。尽管相关的文字记录已经荡然无存，但这样的地位意味着威廉肯定被送进了斯特拉福德文法学校。他的创作中也不断闪现出他在拉丁语及拉丁文学、希腊语及希腊文学方面的造诣。可是在1582年末，即使他尚有继续进入大学深造的雄心，这雄心也遭到了阻碍：一名本地女孩安妮·海瑟薇发现自己怀上了威廉的孩子。当时二十六岁的安妮和只有十八岁的威廉不得不匆忙结婚。随后安妮生下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苏珊娜，苏珊娜在1583年5月26日接受洗礼。在1585年2月，安妮生下他们的第二胎，一对龙凤胎朱迪思（Judith）和哈姆内特（Hamnet）。

在这之后莎士比亚可能在斯特拉福德待了一段时间，但没人能确定他是何时动身去伦敦的，也没人能确定他多久回斯特拉福德一次。从龙凤双胞胎的出生至他第一次以剧作家的身份出现，这七年笼罩在黑暗和未知当中，这七年也通常被称为“失落的岁月”。虽然莎士比亚的名字1589年曾出现在一个案件中，但他真正再次走进公众视线是在1592年。一个言语中带着苦涩的竞争对手将他描述为一个有才气且年轻的“攀高结贵的乌鸦……”。有人猜测，青年莎士比亚现存的第一部戏剧是喜剧《维洛那二绅士》，但血腥的罗马悲剧《泰特斯·安德洛尼克斯》也很可能是在那段时间创作的，同期创作出的还有两首长诗《维纳斯和阿多尼斯》（1593）和《鲁克丽丝失贞记》（1594）。莎士比亚雄心勃勃，才华横溢，他探索着每一扇可能向他敞开的创作之门。

他最初担任的工作可能是编辑，同时兼任自由演员和编剧。1594年他成为“宫内大臣剧团”的股东。在莎士比亚余下的创作生涯中，他的事业一直保持着一种异乎寻常的稳定，这既能保证他从票房中得到收益，也让他能和休戚与共的同事建立良好的友谊。他们一起在肖尔迪奇和南华克的剧场演出，演出过的戏剧很可能有《理查德二世》《爱的徒劳》《仲夏夜之梦》（1595—1596），以及广受欢迎的《理查德三世》等早期戏剧。同时，他们也在宫廷等场所为女王伊丽莎白一世表演。1598年，评论家弗朗西斯·梅莱斯发表了一首赞美诗，称赞莎士比亚是伦敦首屈一指的剧作家，而且还是一位“言语甜蜜的诗人”，这也间接道出了莎士比亚已声名鹊起的事实。这是莎士比亚最忙的一段时间，他创作了《约翰王》和《威尼斯商人》等剧本，并成功回归英国历史这一主题，创作了《亨利四世》上下篇。

1596年8月，莎士比亚舞台之外的生活遭受冲击，他十一岁的儿子哈姆内特因不明原因死亡，而且莎士比亚回到伦敦后，不幸的事情仍在继续发生。当时宫内大臣剧团位于肖尔迪奇的剧院在租约上遇到了问题，这导致了1598年圣诞节期间该剧院被拆得四分五裂。那时莎士比亚一行人穿过泰晤士河，尽可能地将材料抢运至位于南华克的一个新剧院选址。他们称新的剧场为“环球剧场”。1599年，大约在《恺撒大帝》演出期间，《亨利五世》—《亨利四世》系列的结局篇—可能也在该剧场进行演出。

在环球剧场，莎士比亚开始探索更多的创作主题。在1600年，删改了数年之后的《哈姆雷特》的早期版本很可能进行了首演，紧随其后推出的便是回肠九转的悬疑剧《奥赛罗》。此后他的喜剧更具两面性：《第十二夜》中包含了捉摸不定的美丽；《一报还一报》和《皆大欢喜》直白地描绘了惨淡场景。有人因此猜测，莎士比亚彼时正经历着某种个人危机，这是一个我们无法了解的情况，但这段时期正是他创作生涯的黄金时代。

1603年，当詹姆士一世登上王位后，迅速将莎士比亚和他的戏剧公司收入麾下，更名为国王剧团，并保证他们有权在宫廷中演出。莎士比亚用自己的创作作为回报，完成了两部伟大的悲剧《李尔王》和《麦克白》，这些都是当时的新国王喜欢的以英国历史为主题的戏剧，但与此同时它们也尖锐地反映了当时的政坛现实。不久之后，国王剧团搬进了黑衣修士剧场，这似乎激发出了莎士比亚最后的辉煌。他创作了一系列神秘而伟大的戏剧，例如《辛白林》《冬天的故事》《暴风雨》。

1614年4月，莎士比亚五十岁了，无论是否感到年事已高，他都已经到了对舞台做出伟大贡献的时候了—他和一位年轻的同事约翰·弗莱彻合作创作了《亨利八世》和《两贵亲》。

关于莎士比亚的最后几年，我们只知道一些基本信息：1613年6月，在《亨利八世》的演出期间，用作道具的火炮不慎点燃了屋顶，环球剧场被烧毁。虽然他几个月前已在黑衣修士剧场附近购置了一间临时住所，但这之后他可能还是很快就搬回了斯特拉福德。

他搬回斯特拉福德时身体状态还好，但好景不长。1616年3月，莎士比亚和他的律师一同起草了遗嘱。他在遗嘱里几乎没有提到他的女儿朱迪思（他对她的婚姻似乎不赞成），给自己年迈的妻子安妮也只留了一张“次好的床”。莎士比亚一生中有许多谜，这是他留给世人的最后两个。后来过了不到一个月，莎士比亚就病了，他的生命在1616年4月走到了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