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玖
我已经没有太多湛蓝的天空
可以睡个安稳的午觉
一闭眼
窗外就有大滴大滴
的雨水和不堪重力的桥
许多人脚底带来的灰尘和沙棘
已经需要找到新的绳索
寻找新的
可供清洗的水源
我接受了暂时的污垢
草地会为我铺好一张新鲜的床单
而我曾在山谷里
丢失过一枚发簪,这迫使我
要踏着绳索划过身体上的河流
在一些清新明媚的云朵上
找回旧式的自己
那朵花终于落下来了,在它被逼着成熟的夜晚
叶子像流水一般滚动,风是它的撑伞人。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说出我的故乡,那片土地
睡着我的奶奶,爷爷守着她,在一座小山下
像小时候我摊开身子睡在草地上的那样。
现在成熟的果实也落下来了,铺在马背上,跌进
一些草堆里。令人想起,小时候,我常常在草地
上,趴着身子捉萤火虫,故乡的草地,永远都
死了又活过来。而树,它们从未离开,不论什么时候
我都能够把果实从它们身体上扒下来,它们都能
为我保留纤细的沙石和鸟声。
而我终于会哗啦啦地哭了,和雨水一样。
仿佛,置身于空气之上。栀子花
在叶子的鼓动中,盛放了一朵。
除去花盆稳固和,水的停滞
风依旧蔓延开来。被吹拂着的事物
也还在窗台上摇摆不定。
外衣,蝴蝶和烈日。
同一个柜子里我清理出,沉重的思想
——这样的下午,我为此,在风里
哭了两次。
我想起一个人,孑然一身,故乡的树林抖落出白色时
小路也是白色的,连同高处的路灯
有时我经过,会有些空旷与寒冷,它们飘到身上
又偶尔坏掉,好像
漫天的雪花都习惯了悲伤
云朵们凝结成另一个原野,倒影
是我和伙伴们轻坐碎石椅上。
有人抬头数,覆于藤蔓上的三角梅,
绵密状的阴凉,铺盖我们身上。
湛蓝色的空气笼罩云层,交织出一张
舒适的被褥供我们向往烈日的美好。
我们的碎石椅嵌满珍珠块,白岩,
隐约像我们固执的心中雨块。
聚集,升腾,铺洒……
我们被草地和花朵,灌入疼痛的空中
以自己本身的形状又落下来,
而这时候我们就靠在树下,手搭石桌
和某些云朵,在阴影下互相辨认。
我和他并排,走在学校怡园路的下午
像天空随意抛掷的两枚骰子。我们没有告诉彼此
在此之前,我们都是一个人经过。
梨花張开嘴,融入风的洽谈。它知道,
下午经过这里的人进入伞的误区。语言在伞下
燃烧。避开所有露珠和雨水。
“如果,每个人都不是独自经过”,就会
错过自己的露珠,和雨水。但我们又渴望燃烧
被随意扔到世上的我们,陷入自己的误区。
有时候我拼命,制造话题,
在他,和我之间。我在想他,提起春天和梨花
风都很随意,就往我们脸上贴。
时间被一个可恶的诅咒困惑
木窗,纸张,水流,相觑无言
一堆雨在道路褶皱的夜晚大哭
灯具没有说话
土墙上熟睡着蜘蛛
它们没有结网,几年前
在一次攀爬中失去了这种能力
一只鸟正试图剖开它们的年纪
梳理每一条河流离开的方向
夜晚将树枝翻新,人们以此为路
像从前,时间没下雨
路灯暗掉时,它们
都会攀爬上树
我的郁郁寡欢,是因为一个手捧疾病的孩子
春天它站在我们背上,肆无忌惮,它不知道
如此敞开去晒干一个糖尿病孩子的被褥
比蜘蛛,把唾液吐在白墙上更加令我们恶心
洋芋们在山中大雾里瑟瑟发抖
那股棺材味散发的戾气
已经足够使一片树林提前好几年老去
一个人的天空要有多隐蔽
才能装下那些我们为之羞耻的云朵
比起人们少之又少的缝沙袋※
我确认我已经很久没有摆脱过冷凝剂
多少年我靠它
骗过了那些令我风湿头疼的日子
孩子曾住过我隔壁的木屋
石头堆砌起村庄
每个晚上,我听见他剖土的声音
面色苍白,像一个妇女即将待产
他总是深情地叫我姐姐
问我为什么晚上需要点灯
这世界那么多星
如果所有的天空和白昼都是黑的
他还会不会这么着急离开
※ 缝沙袋,即医院里医生为病人输液时用来增加温度的沙袋。
我们永远只目睹星辰退去的影子
共有的秋天摇晃着不太成熟的果实
一朵云垂下的时候,爱情也垂下
两盆菊花的感情,不因南方而减弱
露水辨别出纬度的真假
只有在识别虫鸣和树种的时候
我们才会想起那些心事的真伪性
想起空旷的天空,晃晃荡荡
垂钓着雨水泛滥的秋天
最后一只,来自北方的信鸽
未呈现任何不舍,对于新添的破败
对于那些还未流出的泪水
无人说话的夜晚
满天星辰都好像经受了悲伤
我必须保持沉默,才看得见你。
梧桐叶落下,尔后所有风,流水
都穿得过贫瘠,和荒原
又必须,容许一朵梅花的泛滥,湖面
只有我们,孑然的影子
要相信所有空白里无数鲜活的生命
要原谅所有空白里可有可无的空虚
要看得见你,就必须
把一场灾难,理解为救赎
责任编辑 吴佳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