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美珍 张 怡
中国的儿童文学作家,最初的创作大都是自己童年生活经历的复刻与再现,作家试图在时空的维度下,对那个特殊的年代进行回望,缅怀覆水难收的童真,并给予新一代儿童心灵启迪。但是一个只会写自己的作家,势必难以在作品更新速度极快的文坛立足太久,唯有真正“推己及人”地投入创作,并紧跟时代发展的潮流,才能在儿童文学领域熠熠生辉。在当代儿童文学作家中,常新港可谓是独树一帜,他被称作是“最能理解孩子的作家”。上个世纪80年代初,常新港凭借短篇小说《独船》在文坛初露锋芒,也是那时,他的作品便具有一种北大荒式的苍凉。而到90年代,他摆脱了“自传体——半自传体”式的写作模式,开始以“推己及人”的心理来创作小说。进入新千年后,常新港依然执着于关注少年儿童的成长,他以严峻的目光审视当下的生活,写出少男少女们成长的心路历程,他甚至开始以动物为主角,自觉或不自觉地进入到“奇幻动物小说”的创作领域。所谓的“奇幻动物小说”,其实是由奇幻小说发展衍生而来的一个小说门类,它是动物小说、奇幻小说和童话的结合。对“奇幻动物小说”追本溯源可以上至古希腊神话,而在中国,代表性作品则是《聊斋志异》等志怪小说。
以常新港的《土鸡的冒险》《兔子快跑》《老鼠米来》《小蛇八弟》《猪、你快乐》《一只狗和他的城市》《懂艺术的牛》和《了不起的黄毛虎》这系列作品为例,2013年春风文艺出版社在出版这套书时,将其明确标注为“动物励志小说”,但是仔细剖析书本我们可以发现,以动物为主人公,人类仅作为配角,幻想色彩鲜明等特点,的确是符合“奇幻动物小说”的定义的。“我们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身为一只动物真正的感觉。当然,作者对他所要写的动物所知愈多,他就愈有资格尝试那危险的想象,跳跃进动物的内心。然而这个过程必然仍是推论的,或者作者能做的也只有诉诸他自己和读者的想象力。”①所以说面对奇幻动物小说,无论是作者还是读者都必须要最大程度刺激自己的想象力从而为文学意义的生成提供无限的可能性。与一般的动物小说相比,奇幻动物小说之所以奇幻,全在于它在尊重动物生理特点的现实基础上,又有一定程度的幻想与夸张,在这个构想的动物世界里,动物不再是人类社会中简简单单的符号,而是与之平等的生命,文本完全是以动物叙事的视角来叙述故事和演绎情节。这些作品中的主人公,会说话,会思考,或一出身便遭遇了不幸,或在成长中不断受到挫折,但他们无一不心怀暖阳,积极向上,最终让自己成长,甚至改变了整个家族的命运。让少年儿童阅读这样的作品,在带来陌生化体验的同时,也有利于他们树立正确的世界观和人生观,作品这种积极的引领作用,正是激励作家不断推陈出新的动力源泉。
本文拟聚焦于常新港以《土鸡的冒险》《兔子快跑》等为代表的几部作品,探讨其“奇幻动物小说”对“成长”这一儿童文学作家最为关注的文学母题的独特诠释,以期给我们带来一次思想上的全新体验。
从世界小说史这个范围来看,“奇幻动物小说”在国外的成就是颇为显著的,其主题和题材也极为广泛,有以成长、励志、校园、科幻等为主要内容的小说,像乔治·塞尔登的《时代广场的蟋蟀》,E.B怀特的《夏洛的网》,均以奇特的幻想吸引了中外的众多读者,并载入世界优秀儿童文学的史册。在中国儿童文学界,虽然尚未形成如此丰富的“奇幻动物小说”,但就目前已触及这个领域的作家的作品而言,其艺术创造力仍是很值得肯定的。法国著名哲学家伊波利特·丹纳在其代表性著作《艺术哲学》中说:“艺术品的目的是表现基本的或显著的特征,比实物所表现的更完全更清楚。”②常新港这一系列作品中的动物主人公,可以说每一个都形象鲜明,个性十足,全新的艺术手法下塑造出的小动物其实就是一个个小孩子的象征,动物身上发生的既真实又浪漫的故事,便是一个个孩子成长历程的影射。
在《土鸡的冒险》中,小土鸡从破壳而出时起,便成为了自己家族中的“异类”,他能听懂人类的语言,会因为女主人给自己鉴定性别而羞愧不已,还是一只经常眼含热泪多愁善感的土鸡。“我是土鸡家族中的另类,我的出生,就是让我品尝内心的痛苦、伤心、忧郁和快乐。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生命的地方,就有这些东西存在,我不知道,我的孩子们应不应该有眼泪,有了泪腺,有了眼泪,我们的生活就多了味道,我们的生活就不平庸了。”③小土鸡虽多愁善感,但却一直以自己的公鸡爸爸为榜样,一直勇毅而坚韧。在现实世界里,他经历了来自于主人、白毛以及城里人的生存挑战,在心灵世界里,他却实现了对敌人的宽恕,对父亲的诺言。《懂艺术的牛》中的小黄牛,他对于牛生下来就是要给人干活的信条充满了不屑,即使哥哥与父亲都不理解自己心中所构想的天堂,他却始终向往着远方的一棵树。在一只蟋蟀的影响下,小黄牛的音乐细胞被激活,并以“千年牛”的艺名登台演出。一只会唱歌的牛的确是千载难逢的,而且他还正义有担当,帮助被偷走的牛重获自由,也见不惯虚伪,训斥爱吹嘘的小黑牛。毫无疑问,这些动物完全可以用“特立独行”来形容,他们能被立体展现在孩子们的眼前,是因为常新港把握住了动物与孩子之间密切的联系。
常新港赋予了动物们强烈的主体性,而且很多时候与孩子的主体性是达到了难分难舍的审美效果,因而在阅读过程中能使孩子受到强烈的感染,仿佛身临其境,这也是作家对童心世界的一种理解。人的个性不是生来就有的,而是后天的“附属品”,从儿童心理学的角度来看,儿童个性的形成和发展需要经过一个漫长的过程,经由一定的实践,其道德认识、道德情感、道德判断都会逐渐得到发展。常新港的这些“动物小说”中塑造出的会识汉字懂人话的老鼠米来,爱哭也热衷于帮助天敌的小蛇八弟,他们在成长中都极具自己的个性,但作者也想告诉少年读者们,个性绝非就代表着突兀,而是应在遵循原则的基础上,保持本真,随“心”生活。可以说,这是作家“儿童本位”的文学创作论的艺术再现,他在真心关心儿童,倾听儿童,并给予一个正确的引领作用。
“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在欧美国家,儿童文学都是相对独立的一个文学系统。”④对于儿童文学这个特殊的文学领域而言,似乎由于其读者大部分是儿童,所以它便从一般的文学中被分立出来单独研究。纵观中外文学史,像一般文学,对于喜剧、悲剧都是同等重视,认为两者都是“美”的重要表现形式。但在儿童文学创作中,要不要书写“死亡”,表现“苦难”,让儿童品尝生活的苦涩,一直是一个有分歧的话题。儿童文学也是文学,它作为文学的一个独立分支,并非就是只充满欢乐与幸福的伊甸园,儿童文学中,既有纯真与善良,也有邪恶与死亡。一个好的儿童文学作家,只有正视生活中的“悲剧”,才能让读者们在这种心灵震撼中更好地洞悉人性,健康成长。像《格林童话》虽然淡化了暴力和色情,却没有隐瞒苦难和悲伤,《安徒生童话》也表现了“死亡”和“苦难”的主题。五四时期的童话故事《稻草人》,这篇童话以一个稻草人的视角,用拟人的手法,聚焦社会底层劳动人民的痛苦生活,描述了当时社会的阴暗面,叶圣陶先生是希望借此唤起少年儿童们心中的善良与同情。其实,根据少年们的年龄特征,悲剧是完全可以被纳入到儿童文学领域的,并且可以写得理直气壮。
在常新港这些“奇幻动物小说”中,寄寓了作者对于“成长”这个话题的理性思辨,即“自古雄才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每一个人面对成长的态度都是不同的,不论是对挫折的体验,还是对生死的理解,如此种种都是孩子们在成长中必须要经历的,否则,孩子便永远走不出被庇护的状态,也就永远无法真正成长。在《一只狗和他的城市》中,生活在地下排水管道中的一只狗,放弃了地下家族的生活,变成一位翩翩少年,终于来到自己觊觎已久的城市。然而当他从狗的世界来到人的世界,一切才是真正的开始。因为不明白在餐馆吃饭要付钱的道理,少年被送去了警察局,在“妈妈家庭”,少年经历了与其它孤儿之间的猜疑与妒忌。在中学,少年与自己的二哥相认前后不到三分钟,二哥便离开了人世,在六月的家中,见到了特意来寻找自己的姐姐,姐姐消耗着她的生命,只为到人世间寻找挚亲。最触及少年心灵深处的,便是在自由市场卖狗皮的摊位,看到了属于爸爸的那张皮,因为被捕杀之前的愤怒,爸爸皮上的毛一根根都还竖立着。“我哭够了,心里的哀伤像水一样慢慢蒸发了。但是,在我心里的最底层,留下了悲伤的沉淀物。它永远地沉积在那儿了。”⑤可以说,这个故事中呈现出的“问题世界”是立体且丰富的,让一个少年一次次目睹亲人的离去和人性的邪恶,听起来似乎太过残忍,但是少年儿童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般脆弱。其实成长本就是一个快乐与忧伤、获得与失去、美好与丑恶,生存与死亡并行的过程,人生的诸多滋味都会在此聚集碰撞,而成长中的孩童也在这个过程中逐渐实现了自身的蜕变。如果儿童文学一味标榜欢快明朗的基调,会给孩子们造成成长必定“一帆风顺”的错觉,而一旦触碰到暗礁,便会辨不清方向,误入歧途。所以,在一定的美学范畴下书写“悲剧”,对儿童的成长会起到促进和磨炼的作用。如《土鸡的冒险》中,善良感性的小土鸡一直以自己的首领爸爸为奋斗目标,但当爸爸用尽生命与黄鼠狼搏斗后,他的血液被吸干了,身体变得只剩下一个骨架,他的喉咙再也不能发出声音,但是却一如既往,站立在篱笆上。“我看见爸爸的身体倒悬在篱笆墙的木杆上,他的两只沧桑的利爪紧紧抓住木杆,像是牢牢地长在了上面。”⑥老公鸡的死亡是无比悲壮的,他一生都雄健威武,保护着家族中的弱小,即使到了快断气的绝境,也誓死守卫在篱笆墙最高的地方。爸爸的死亡,生命中出现的阴翳,让小土鸡不得不学会坚强。当黑白公鸡再次入侵,爸爸的影子带给了小土鸡巨大的信心,他第一次勇敢地和黑白公鸡正面交锋,即使落得伤痕累累,但勇于改变已经是对逝去的公鸡爸爸最好的安慰。其实这种代表真善美的悲剧现象才是杰出的悲剧艺术,它带给人们的是对生命,对人生终极价值的思考。“作者以饱蘸诗性的笔墨,以悲天悯人的情怀,纵情叙说成长的艰难、凶险。”⑦如此所言,常新港的动物小说不避成长中的狂风骤雨,但也绝不让成长者在困境中沉沦,而是愈挫愈勇,作品中始终回荡着的信念和力量带给少年读者的是源源不断的正面影响。所以,无论是从审美要求,还是从儿童的心理发展来看,儿童文学如果成功运用了悲剧描写,不但能使作品具有时代的透视感,更能深入儿童内心,体悟到成长的真谛。
在有些人看来,儿童文学之所以有魅力,之所以畅销,全在于作家们靠着天马行空的想象复制出的大同小异的作品,即类型化的故事,就正好迎合了少年儿童的成长和心理特征,但常新港并非如此,他一直将大千世界自然万物作为自己创作的源泉,并始终以聚焦“成长”作为儿童文学写作生涯中的重要使命。谭旭东说过:“儿童文学可以定义为‘关注儿童成长,表现儿童成长,有助儿童成长的文学’。”⑧“‘成长’的话题在孩子们的世界中,将永远是一个首要的无法逾越的话题。”⑨然而在常新港笔下,以成长为母题的儿童文学作品中,“成长”的含义,其实早已超脱了它原本的初意,而成为一种心灵发展史。以他的作品《青春的荒草地》为例,艰难的历史时期下,主人公男孩大桦将自己的青春葬送在北大荒的黄枣地,但同时也在野风野草中历练了自己,其实,终究是男孩自我主体下潜藏着的不屈的灵魂拯救了自己,从而实现了成长。再看近几年,在常新港的奇幻动物小说里,以动物为主角的寓言书写,更多的是比较客观地诠释了成长过程的多样性,即“他救”当然举足轻重,而主体意识觉醒下的“自救”更是不可或缺。《了不起的黄毛虎》就像是一部“丑小鸭”似的童话,不过与丑小鸭生来就“丑陋”的外貌不同的是,黄毛虎是由于幼时经历了一场森林大火,因而不但与母亲和哥哥走失,甚至老虎全身所特有的高贵的漂亮花纹也没有了,他成了一只严重烧伤的虎,然后被当成一条狗,豢养在狗肉饭店的后院。在现实和梦中过着孤苦凄凉生活的幼虎,也并不知道自己原来是一只虎,被众人看得命比纸薄。幸好天上的一只雀鹰,一直在关键时刻面授机宜,引导黄毛去做那些有利于自己生存的事情。雀鹰就如一位“导师”,总如“及时雨”一般出现,是他帮助黄毛重拾起属于自己的贵族气。而黄毛,在这个过程中变得有责任,有勇气,最终带领院子里的动物们在雪夜出逃,自己也得以与妈妈和三个哥哥团聚。也就是说,经历了“他救”的黄毛,也在拯救别人的过程中,完成了“自救”。再说文本世界里,不同种族的动物之间互相帮助,故事中处处洋溢着纯洁无瑕的真挚情感,这一点其实也是对传统童话故事易将动物人格化的一种反叛,这样,在提升了作品的艺术感染力的同时,更带给读者一种独特的陌生化阅读体验。
正如前文所言,“成长艰难,甚至凶险”,成长者在成长过程中,会不断面临着磨难与挑战。《兔子快跑》中,小野兔灰灰被人类套野兔子的铁丝套住了,兔奶奶救下了他,灰灰只是一个孤儿,奶奶的善举不但救回了他的命,还给了他无尽的温暖。灰灰和一起生活的其他小白兔不一样,他有着深深的危机意识,懂得兔奶奶的用心良苦,为了让兔奶奶瞑目,也为了让大家获得真正的自由,灰灰费劲了心血,带领大家迁徙,成功出逃。灰灰不是一个被边缘化的形象,他思想前卫,懂得理性地观察所处环境的一些不利的因素,并积极主动去适应和改造环境,最终改造主体并完成成长。其实这种成长历程本身比任何有形的教育更有效,也更易被儿童读者们所接受,从而带来不一般的教育效果。有人评价道:“常新港的少年儿童文学作品总是能够触及到少年儿童成长的最深处,人性的最底部,也是能够给少年儿童精神打底子,可以对他们的性格从根本上塑造的好书。”⑩常新港作为中国儿童文学界为数不多的致力于挖掘儿童内心情感世界的现实主义作家,他深知成长本身就是一件复杂的事,是“他救”与“自救”,“主动”与“被动”相交互在起作用。作者温暖而不乏生动幽默的笔触,渗透着乐观主义的成长理想,成长中的少年接受了外部因素对于他们的教诲,对于自己的生活境遇,自然会采取积极顺应和坚毅进取的方式。
总而言之,常新港看到了在成长之旅中,“自救”与“他救”是获得成长的契机,他便在力透纸背中,化作精神导师,为少年儿童的发展掌舵护航,引领少年在人生的道路上勇敢前行。因此,常新港的奇幻动物小说也是关注儿童成长,表现儿童成长,有助儿童成长的文学。
常新港早年的作品,无不在叙述嬗变的时代对儿童生存环境造成的巨大影响,如《青春的荒草地》就写北大荒里的一家五口,虽然常常食不果腹,但却苦中作乐,无比满足。然而在“文革”的历史浩劫下,主人公快乐的童年戛然而止,他目睹着爸爸被“批判”,自己也要面对来自外界的凌辱,现实逼迫着他不得不学会挑起生活的重担;再如《独船》中的男人张木头,因为对自己妻子溺水无人施救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便带着儿子石牙搬离人群。后来冤家王猛的母亲生病,想吃鱼但是到处都买不到,好心的石牙打算借船给王猛,张木头不但坚决不同意还狠狠地打了石牙。其实并非是张木头记仇又固执,只是无奈那个年代条件太过艰苦,如果王猛捕走了鱼,就意味着石牙能吃到的鱼更加地少,张木头这么做也是出于对孩子成长的考虑。总而言之,常新港创作前期的这些作品,都表明在物质贫乏的社会时期,儿童面临着的更多是来自于生存困境的挑战,这是一种肉体与精神上的双重压迫,而到了物质条件丰裕的当下,他们却又不断承受着各种心理上的负荷。对于这一点,常新港当然有明确的认知,并且很好地用自己的奇幻动物小说作品加以呈现。就这样,动物世界与人类社会的生活轨迹相交织,生活模式相交融,最终以一种高级的思维方式表达出深刻的主题。《土鸡的冒险》中的小土鸡一开始是没有性别意识的,但当女主人伸出她的手开始检查自己的性别时,小土鸡立刻变得羞愧难当,难以接受,这正是一种青春期的尴尬。小土鸡既能听懂人类的话,又能独自思索,而别的小土鸡头脑简单,还无知地把小土鸡视为异类,所以小土鸡的内心其实是很孤独的。孤独是每一个人在成长的旅途中都无法回避的一种心理体验,之所以有这种体会,是因为个体在发现自我的同时也看到了他人的存在。懵懂的时候会将自己置于世界的中央,但随着孤独感的到来,就会看到自己与他人之间存在着的差距,其实成长,就是要让孩子在意识到这种差距后能学会如何去正视。小土鸡最初很爱流泪,他对于这个陌生的世界,抱有同理心,但更多的时候是充满了困惑与迷惘。然而,当他接受了自己的确是一只公鸡的事实后,最崇拜的爸爸也源源不断地给予自己力量,让它有勇气去攻克各种困难。在这个过程中,小土鸡一步步地实现了自我意识的觉醒,更完成了对自我角色的认知,这就是表现儿童自我成长的智慧。《懂艺术的牛》中的小黄牛,当他看到主人对自己结实的臀部颇为赞赏,爸爸也以望子成龙的眼神盯着自己时,小黄牛的内心却无比心酸难过。他是一只有理想的牛,不想如爸爸所期望的那样,一辈子就靠力气生活,他的内心有自己想要追逐的东西,即使从不被别人理解,他也小心翼翼守护着那个梦。如此种种,都是当下青少年们在成长中可能会承受的心理上的苦涩与沉重,所以,少年读者们在阅读文本的过程中,能够产生强烈的共鸣,甚至觉得作家已经深入到自己的内心,窥探到了自己的秘密。
常新港创作的生命力是旺盛的,对儿童世界发展变化的感知是敏锐的,所以他的创作便与不同生存状态下的儿童联系在一起,透露出问题的时代性和恒常性。他的儿童文学作品,看不到赤裸裸的说教,但“就是能让孩子们很容易判断是非,能够让每一个孩子看到自己的困境,并且帮助他们走出困境,仿佛在青春的刀刃自由地起舞,知道了出格的界限,在这个限度之内既体验着青春的自由无羁、肆无忌惮的快乐,又在快乐中塑造着积极的人生”⑪。孩子们的心灵世界需要我们去逐渐敲开大门,并且还要在一定的精神层面上来加以思考,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不仅仅局限于对成长儿童外部环境的描摹,更重要是在于深入人物的心灵,找到能打开他们心理枷锁最合适的一把钥匙,助力儿童发现自我,寻找到成长的自主性力量。
综上所述,“成长”,作为儿童生命中最为重要的现象,它囊括了身体上的变化,心理上的觉醒,知识与技能的收获,以及道德观念的形成。在成长的过程中,伴随着对个人与社会之间关系的认识与调节,个体的自我意识也会逐渐觉醒。纵观中外诠释“成长”的儿童文学小说,其实在结构上几乎是大同小异的,这种相似性并不是说明作家写作模式的陈旧与死板,而是恰到好处地说明了成长过程中每个人的相似性。不管是中国儿童文学的创作原野,还是奇幻动物小说的写作领域,正是因为有常新港这样优秀的作家对“成长”进行理性又辩证的思索,才会有更多艺术活力与时代意义兼具的佳作,帮助一代又一代的孩童谱写出自己积极个性的成长乐章。
①[英]约翰·洛威·汤森《英国儿童文学史纲》[M],台北:天卫文化图书有限公司,2003年版,第103页。
②[法]伊波利特·丹纳《艺术哲学》[M],傅雷译,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8年版,第369页。
③⑥常新港《土鸡的冒险》[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017年版,第216页,第162页。
④谭旭东《改革开放40年儿童文学整体回顾与思考》[J],《当代文坛》,2018年第5期,第24页。
⑤常新港《一只狗和他的城市》[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017年版,第281页。
⑦崔增亮,张国龙《“成长”真谛的追寻与诠释——常新港长篇小说侧论》[J],《文艺评论》,2011年第9期,第53页。
⑧谭旭东《重绘中国儿童文学地图》[M],西安:西北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5页。
⑨齐亚敏《中国儿童文学关键词研究》[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5年版,第101页。
⑩汤锐《汤锐谈常新港:作家的变与不变》[N],《中华读书报》,2014年1月22日,第12版。
⑪朱海滨《理解的方式——论常新港儿童文学作品的特质》[J],《时代文学(下半月)》,2010年第 12期,第116-11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