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民主社会主义 理论体系 政策主张
【中图分类号】D73 【文献标识码】A
【DOI】10.16619/j.cnki.rmltxsqy.2019.15.004
在《为什么美国没有社会主义》一书中,维尔纳·桑巴特(Werner Sombart))提出了“为什么美国没有社会主义”这一问题,开创了美国例外论的先河。[1]此后,众多学者在研究了美国国情及国民特性之后发现,其中有许多有利于资本主义产生和发展的因素,而这些因素同时使社会主义在美国难以生存。在多数人看来,与欧洲和一些发展中国家曾经如火如荼的社会主义运动相比,美国成了一个例外。“在困扰美国政治生活观察者的所有问题中,没有一个问题如此令人困惑,那就是:在美国和发达的工业国家之间,為何从未发展过真正的群众性社会主义运动。”[2]桑巴特的论断以及后来学者的困惑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美国没有社会主义。然而,事实真的如此吗?笔者试图从美国社会主义的角度出发,就当代美国民主社会主义进行探讨,以美国民主社会主义者(Democratic Socialists of America,以下简称为DSA)为中心,分析美国形态的社会主义的发展历程、理论体系与政策主张。
“美国民主社会主义者”(DSA)组织于1972年正式成立。DSA的成立得益于美国两大左翼组织的合并。一个是由美国社会党脱离出来的、迈克尔·哈林顿(Michael Harington)领导成立的左翼集团“民主社会主义者组织委员会”(Democratic Socialist Organizing Committee),另一个是“新美国人运动”组织(New American Movement)。经过上个世纪80年代、90年代以及本世纪初和2015年几个关键的时间点,DSA形成了比较长的发展历史,影响也逐步扩大。DSA经历了几个重要的发展阶段,在不同的发展阶段形成了多元化的战略主题。笔者即以DSA为载体,对美国民主社会主义的发展历史进行分析。
第一,20世纪80年代。这一时期主题是联系国内外的社会斗争。20世纪80年代保守主义占据政治舞台,DSA面临诸多挑战,DSA及更广泛的左翼组织处境艰难,面临许多防御战。在此阶段,DSA开始认识到将国内外政治斗争联合起来的重要性。在美国国内,DSA认为,“只有民主的工业、劳工、贸易和投资政策才能以公平的方式恢复经济增长”。[3]在1984年民主党总统初选中,DSA与工党、女权主义者和反军国主义者之间建立了联系,寻求更广泛的左翼团结。DSA的许多政策目标,如累进税、削减浪费性的“国防”开支以及普及高质量医疗、儿童保育、教育和住房的社会需求,在此次初选中也得到了清晰的表达。而在国际层面,DSA将工会作为联系国内外政治斗争的主要载体,希望通过将这些斗争与国内外争取工会民主权利的斗争联系起来,同时使左翼力量逐渐认识到国际劳工团结重要性。[4]
第二,20世纪90年代。这一时期的DSA支持全民医疗保险,反对财政紧缩、福利改革和新自由主义全球化。在此阶段,DSA强烈反对克林顿政府的福利改革和扩大私人保险覆盖范围的计划,并发起了“单一支付者”(Single-Payer)或“全民医保”(Medicare for All)运动,以此作为扩大私人保险体系覆盖面这一失败计划的替代方案。DSA认为,民主地提供公共产品,应该能够增加社会公正和效率。90年代末,DSA转向与国会进步党团和地方性全球司法组织密切合作,反对多边投资协定。面对新自由主义全球化,DSA也提出了反对的意见。在90年代末,DSA积极参与了“全球正义”运动,以建立跨国团结,主张全球经济利益的民主化。DSA与更年轻、更具无政府主义倾向的抗议者联合起来,挑战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贸易组织。
第三,2000~2015年。这一时期,主要以反对战争,支持经济正义议程以及种族和性别正义的抗议活动为主题。DSA认为,2001年911事件之后,布什政府以“反恐战争”作为镇压任何形式的“反帝国主义”的抗议活动。DSA则积极参与了反对伊拉克战争和阿富汗战争的运动。DSA提出了“经济正义议程”的观点,该议程通过地方议会和州立法听证会得到普及。在布什第二任期,DSA及其它左翼组织辩护现有的普遍社会福利计划,但两党精英主导着主流媒体,不断呼吁“财政纪律”和削减公共开支,两党精英就预算紧缩达成的共识,在2008年的金融危机中化为泡影。到2010年,由于人们对奥巴马政府的失望,导致DSA下属分组织活动在10多年来首次出现显著增长,这一增长在一定程度上也得益于从2006年起“青年社会主义组织”活动的复苏。DSA加入了2011年的“占领华尔街”运动,并且积极参与争取薪资和公民权平等的运动,重申了种族正义斗争对社会主义组织的重要性,支持“黑命贵”(Black Lives Matter)活动,反对大规模监禁,主张公平的城市公共教育。此外,DSA的女权主义者还帮助“国家堕胎基金网络”筹集了数万美元的捐款。
第四,2015年至今。这一时期,DSA主要以支持桑德斯竞选总统为主。2014年底,由于桑德斯竞选理念与DSA基本一致,DSA决定将支持伯尼·桑德斯竞选总统作为其首要任务。达斯汀·瓜斯特拉(Dustin Guastella)认为:“正是因为桑德斯的竞选,DSA有机会成为辩论的中心,帮助定义社会主义,对抗不可避免的红色诱饵和党派诽谤,并有力地倡导削弱华尔街和促进民主的改革。”[5]但是,DSA也不是无条件地接受桑德斯,而是希望向桑德斯施压,使其成为DSA需要的候选人,而不是不加批判地支持他。[6]通过支持桑德斯竞选,DSA组织受到广泛关注并不断壮大,从2014年的6500名成员增加到2016年选举日的8500名。此后,DSA的成员数量不断增长,在特朗普获胜后的第二天,就有1000人加入了DSA。新加入成员的年龄大部分在18岁到35岁之间。[7]
DSA在其发展历程中,逐渐形成了总体的理念。这一组织在纲领中明确宣称其社会主义取向。而这一社会主义取向大体上基于两个方面的主张。一方面,他们主张基于对资源和生产的普遍控制,经济规划、公平分配、女权主义、种族平等和非压迫性关系,共享人性社会秩序的愿景;另一方面,他们拒绝基于私人利益、异化劳动、财富和权力的严重不平等,基于种族、性别、性取向、性别表达、残疾、年龄、宗教和族群血统的歧视以及残暴的经济秩序和捍卫现状的暴力。[8]同时,这一组织也明确地表达了实现社会主义的具体战略,希望建立一个使民主社会主义在美国成为现实的多数运动。[9]
在其历史进程中,DSA逐渐形成了自己的理论体系。具体而言,美国民主社会主义的理论体系包括:社会主义、民主主义、国际主义、反种族主义、工联主义、女权主义和生态主义七个维度。
一是社会主义。DSA从经济的角度定义社会主义,认为社会主义是一种基于权力下放最大化的经济体系,这种体系能够支持多种社会所有制模式,包括公有制以及工人所有合作社制。同时,他们反对经济集中计划管理,主张民主计划与市场机制相结合。“社会所有权可以采取多种形式,例如,工人所有的合作社或由工人和消费者代表管理的公有企业。我们赞成尽可能多的权力下放,虽然能源和钢铁等行业的大量资本可能需要某种形式的国家所有权,但许多消费品行业的所有制形式最好是合作社。民主社会主义者长期以来一直拒绝整体经济的集中规划。虽然我们认为民主规划可以影响公共交通,住房和能源等重大社会投资,但同时也需要市场机制来确定对许多消费品的需求。”[10]持此观点的主要原因在于:社会主义无法在短期内立刻取代资本主义和私有制,进而转向由政府规制和组织化的劳工运动使私有企业承担公共责任。“在短期内,我们不能消灭私有企业,但我们可以将它们置于更大的民主控制之下,政府可以运用法规和税收等激励措施来鼓励私有企业为公共利益行事,并禁止其破坏性活动。公共压力也可以在使企业承担责任的斗争中发挥关键作用。最重要的是,希望工会能够使私营企业更负责任。”[11]美国民主社会主义将资本主义的终结和社会主义的实现视为一个长期的、渐进的过程,因此,DSA致力于资本主義的内部改良,赋予劳工权力,弱化私有企业的权力。
二是民主主义。DSA认为社会主义意味着生活各个领域的全面民主化,无论是在工作场所、学校、家庭、政治、社区还是其他任何地方,所有人都应该在影响自己生活的决策中拥有发言权。“我们的长期目标仍然是实现一个民主的社会主义社会,在这个社会中,各种机构(无论是政治、经济、社会还是文化机构)都由参与者民主控制。”[12]然而,实现各个领域全面民主化的基础是社会主义取代资本主义,“我们需要意识到最终目标就像对生产资料的社会控制一样,我们不只是想改善资本主义,我们最终还是希望取代它”。[13]
三是工联主义。DSA一直是美国劳工运动的支持者,“尽管马克思主义思想和共产主义的领导在重大的社会运动和革命中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但我们仍需要认识到劳动群众对革命成功的关键性作用。工人组织在阶级意识的提升中扮演着重要角色,通过在工会和其他政治组织内部工人阶级成员之间开展的政治思想工作,强调阶级意识的重要性,充分认识到资本主义的压迫本质,工人阶级是资本主义革命和社会转型的唯一可行的代理人”。[14]DSA反对美国劳工法,他们认为这类法律是对工人权利和劳工运动的压制。DSA在2014年发布的一份声明中表示:这种工作权法律有意识地削弱工会的力量。DSA还强调移民、妇女、残疾工人,LGBT群体和有色人种在更广泛的劳工运动中所起的作用,认为必须打破劳动人民之间的所有障碍,以创造和维持广泛且统一的劳工运动。“DSA认识到,如果它要成为一个真正植根于多种族工人阶级的社会主义组织,它必须扩大其工会工人和目前没有工会代表的工人之间的工作。”[15]此外,DSA主张增强国内和国际劳工的团结,建立强大的工人运动。“作为社会主义者,我们认为没有激进和强大的劳工运动,就没有强大的社会主义运动。”[16]
四是国际主义。DSA强调将美国境内的斗争与国际范围内的社会主义斗争联系在一起。2017年,DSA作出决议声明:国家政治委员会将开始组建一个负责建立与世界各地的社会主义和左翼政党及社会运动直接联系的委员会,并从这些组织中学习经验和分享价值观。针对国际局势和热点问题,DSA发表了主张。首先,它支持巴勒斯坦的建国运动,“DSA谴责一切否认巴勒斯坦人在美国及其盟国享有言论,集会和学术自由的权利的努力”。[17]其次,2016年,DSA发表了声援委内瑞拉的声明,该声明指责奥巴马政府对委内瑞拉实施的制裁是非法的,它呼吁美国停止干涉委内瑞拉事务,反对美国政府干预委内瑞拉国内政治的任何行为。同时,它还反对美国参与叙利亚内战,2017年4月发表的声明称,特朗普政府的干预同时违反了国内法和国际法,DSA呼吁抗议特朗普的行动,以及游说国会停止任何进一步的干预行为。DSA声称:“我们敦促我们的成员和朋友抗议特朗普政府的军事行动,并游说国会停止美国进一步的军事干预,我们敦促我们的成员和朋友抗议所有叙利亚人的爆炸事件和阿萨德政权通过外国势力对叙利亚人民发动的战争。”[18]
五是反种族主义。DSA将各种形式的种族主义都视为敌人,DSA认为,左翼组织必须在2016年11月的选举中平衡两项关键任务。一方面,必须孤立和取缔在特朗普竞选中势力增强的极右势力;另一方面,必须支持桑德斯建立的独立选举和社会运动能力,同时,在反种族主义的方向上扩大这一能力。该组织同样反对反犹太主义和白人至上主义,面对日益增长的种族主义、白人至上主义的暴力,DSA走在了前面,突出了左翼的统一。[19]DSA声明自己反法西斯主义,将自己定位为美国的打击法西斯主义的左翼组织,组织成员们出席了各种反法西斯的游行和抗议活动。DSA将这些斗争与针对资本主义更广泛的斗争联系起来。在他们看来,只有结束资本主义制度,法西斯主义、种族主义等各种压迫制度才会被打败。[20]DSA相信,通过建立多种族的工人阶级运动可以让人类社会免受新法西斯主义的暴力。DSA呼吁:“左翼要建立一个强大的统一战线,对抗这个大胆的右翼,我们需要明确并认识到白人至上主义的恐怖主义如果被忽视它就不会消失,绝不允许这种暴力和危险的运动有一个平台,我们统一战线的力量应该始终与它作斗争。”[21]在国际层面,DSA号召建立一个强有力的国际左翼联盟,形成一种团结的文化,能够迫使资产阶级及其政府为多数人服务,而不是为了少数人的利益。
六是女权主义。DSA支持社会主义的女权主义运动。DSA认为,资本主义建立在白人至上主义和男性至上主义的基础上,而这正是DSA反对的。DSA宣称,他们“对社会主义女权主义的承诺贯穿在生活的各个领域,包括经济,公共领域以及私人关系中,结束性别歧视和父权统治”。[22]DSA主张生殖权利是女权运动的核心,应该将节育和安全堕胎作为全面的“单一支付者”医疗计划的一部分。女权主义运动的重点必须放在以社区为基础的基层运动上。DSA认为,过去的女权主义运动仅仅是在形式上维护女性权利,并未撼动男权主义的根基,而男权主义的根基在资本主义。以往的女权主义尚未削弱男权制,自由主义的女权主义只是关注结果不公平,而不反对维护男权制的结构——资本主义。[23]在DSA看来,“资本主义本质上是男权制的,女性可能有共同的性别和压迫,必须打破资本主义本身”。[24]
七是生态主义。DSA同样关注生态问题,认为只有社会主义以及劳工阶层才能解决生态问题。该组织提出“绿色新政”(Green New Deal)计划来解决生态问题。在这些人看来,绿色新政是美国建立严肃的气候政策的最佳机会,可以帮助我们避免生态灾难并保证一个适宜居住的星球,它也是一个建立工人阶级权力的计划。[25]绿色新政的主要目标到2030年将温室气体排放量减少40%至60%,到2050年实现全球零排放量。实现这一目标的条件是利用科技实现节能,通过可再生和零排放能源满足美国所有的电力需求。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看出,“美国民主社会主义者”组织在其发展历程中,在进行组织化建设的同时,也广泛组织参与国内外的社会主义运动,并在此过程中形成了体系化的理念架构。当代美国民主社会主义的意识形态包含了前几代社会主义者所倡导的大部分内容,希望通过公平合作的方式对政治,经济和社会关系进行激进的民主重组,以结束剥削和压迫。美国民主社会主义者的基本立场是:拒绝由私人利益、异化劳动、种族和性别歧视、环境破坏以及暴力维持的秩序,构建一个基于民主规划和市场机制的人道社会主义秩序,以實现资源的公平分配、健康的环境、可持续增长、性别和种族平等以及非压迫性关系。
美国民主社会主义的最终目标是建立符合美国国情的民主社会主义社会,其中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等领域都由人民民主地控制。因此,“美国民主社会主义者”组织全面反思了当下美国社会中存在的问题,从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生态、国际等方面提出了完整的、系统性的改革政策主张。
政治主张。在政治方面,当代美国的民主社会主义主张以民主的方式改变美国精英主导的寡头政治,反对少数人掌握政治权力,主导美国的政治进程。DSA详细的阐述了当下美国政治的种种弊端,认为美国政治是精英的寡头政治,已经偏离了民主的本意。针对美国的精英寡头控制政治的现状,DSA主张改革美国的政治体系,核心是选举体系,主张选举权的实质平等,所有成年公民都有投票权,并确保投的每一票都是有意义的。“如果要遏制极端的不平等,我们现在就需要大量的选民投票。”[26]关于政治捐款,DSA认为应当用公共资助取代私人资助,“私人捐款资助政治运动的制度导致了一个合法贿赂的体系,破坏了民主。在这个体系中,大贡献者购买特权接触公职人员,而政客们则享受财富和特权利益,从而使立法的竞争环境向所有问题上的财富势力集中倾斜,公共资助竞选活动应该在全国范围内实施”。[27]
DSA并不主张激进地推翻现有的资本主义,而是希望通过民主的方式实现渐进的改革。在迈克尔·哈林顿看来,美国有50个不同的州,相当于50个不同的政治体系,加上宪法等一系列制度设计,使得激进的民主变革非常困难。[28]从这个意义上,DSA认为,在当代美国建设民主社会主义应当走民主的渐进改良道路。在他们看来,“社会主义社会可以通过非暴力斗争实现,持续几代人,在主要资本主义制度内扩大民主权利,制度和社会关系,直到民主进程和结构占主导地位”。[29]
在政治意识形态层面,DSA倡导建立多元统一的意识形态联盟,以挑战美国现有的体系。“我们不强迫成员坚持一条意识形态路线,我们的成员对社会主义的承诺来自多种传统,从宗教社会主义者到左翼社会民主主义者。我们进行了热烈但友好的内部政治讨论,我们最有效的分会通过关注几个关键的活动来实现‘多元统一,这些活动使我们能够与代表所有种族和民族的工人阶级的组织合作。”[30]DSA期盼通过政治联盟,达成内部组织团结,以此保证政策和经济更好地服务于人民的需求。
经济主张。从经济层面来看,DSA认为民主社会主义制度的核心是“物质需求通过公平分配和资源共享得到安全满足,心理需求通过促进合作而不是收购和竞争的精神来满足”。[31]DSA总体的经济愿景是:“消灭资本主义和私有制,先进的资本主义社会中为少数人占有的巨额财富将被归还给工薪劳工(Wage-Labor),这些人将会和其他的受压迫群众一样在劳工联合体中共享财富,建立一个和平、富裕、平等、幸福的民族共同体,结束阶级压迫,建立一个新的、繁荣的全球社会。”[32]公正的经济政策必须基于四大支柱:其一,为提供必要的公共收入实行累进税和大幅度削减浪费性军事开支。其二,实行全民社会保险计划和提供高质量的公共产品。其三,能够实现市场公平的民主劳动和社会运动。其四,促进劳工权利和人权并提供可持续发展的全球机构环境。为实现这些目标,需要国会制定立法,及政府机构强有力的执行。
在所有制方面,DSA主张建立以合作社为主的社会所有制形式。“在社会主义制度下,工人及其代表雇佣和控制资本。如果有老板——用一种更宽松的说法——员工可以解雇他们,工作场所是民主的,直接回应工人的需要。”[33]这样的企业称为工人合作社,工人合作社按一人一票的原则经营管理。“从工人自己定期选举董事会到小型工人集体共同决定整个企业事务。”[34]DSA将复兴工人阶级的力量视为己任:“作为民主社会主义者,如何在21世纪塑造和支持工人阶级力量的复兴,是DSA面临的核心问题之一。”[35]
针对美国的贫富分化,DSA主张增加税收来支持社会福利水平以及覆盖范围,缩小社会贫富分化。DSA认为公平的税收制度对社会极其重要。“美国是发达国家中税收最低、最倒退的国家,我们在公共供给上的集体收入比其他任何先进的民主国家都要少。另外,我们确实在两个暴力摧毁而非增强人类生活的领域进行支出:军事和大众监禁。”[36]“当两大政党的政治家削减教育、住房、儿童保育、就业、基础设施和交通等公共项目的资金,同时,削减富人和企业的税收时,许多人受到了明显的伤害。”[37]现实是“收入分配最底层80%的家庭和个人承担着最大的税收负担。在今天的美国,最富有的10%家庭的平均税率是23%。尽管美国最底层的20%家庭缴纳的所得税很少,但他们缴纳的累退销售税和财产税占其收入的18%或更多,而且通常是不可退还的地方或州所得税或工资税”。[38]
文化主张。首先,针对美国文化体系现状,DSA认为美国现有的文化与民主精神是相悖的,因此,要恢复文化的批判功能,为实现民主社会主义的目标效力。民主社会主义者正在努力,在上个月的校园组织活动中,美国青年民主社会主义者,在华盛顿特区聚集了大约350人,讨论社会主义和学习组织,25个州的DSA分会正在呼吁全国的道德复兴。
其次,在教育方面,DSA反对教育私有化,主张教育的平等化和非精英化,提出了免费公立高等教育的主张。DSA认为学校的私有化是一场危机:“这是一场危机,教师起义甚至教师和家长的联盟都不会赢得这场危机。我们的学校需要的是一场新的民权运动。”[39]“免费公共教育是减少极端经济不平等、克服贫困的破坏性后果、使移民充分融入社会主流以及为社区所有成员创造贡献机会的关键措施。必须为各级教育提供充足的资金,特别关注低收入群体的学校。教学必须成为一种高贵的职业,保护教师和教师工会。必须捍卫终身教职制度和教师共享治理,抵制大学的‘商业模式。整个社会有责任确保每个人尽其所能和所愿地接受教育。”[40]“公立大学的学费正在增加,学生们被迫用贷款来接受高等教育,债务限制学生的高等教育以及学业结束后的工作选择。联邦和州政府应该加大对高等教育的支持力度,进行财政援助并大幅降低学费,使高等教育真正能够提供社会流动性。”[41]
再次,DSA主张网络中立原则,其内容是互联网服务提供商应当允许用户平等地访问所有在线内容和应用程序,无论其来源如何。DSA认为,网络中立对网络民主至关重要。如果失去网络中立原则,企业将拥有许可证来控制数亿人每天依赖的信息的内容和传递。“DSA已经加入了一些组织,包括自由新闻、电子前沿基金会和需求进步组织,以促进网络的中立性。”[42]
社会主张。DSA的社会主张以平等为导向。首先,DSA致力于维护性别平等和性少数族群权利,将矛头指向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和财富分配体系,消除性别不平等的物质基础。“作为马克思主义女权主义者,理解消除这种不平等的物质原因是我们的首要任务。”[43]DSA致力于社会主义女权主义运动,主张生殖正义,DSA相信人们有权决定自己的生殖命运。“在堕胎问题上,女性、双性人、可能怀孕的变性人都有权决定是否结束或继续妊娠。同时,为了实现生殖正义,DSA强烈呼吁国会废除1976年禁止医疗补助金用于堕胎的海德修正案。”[44]同时,DSA致力于维护LGBT群体的权利,将反同性恋偏见与资本主义剥削联系起来。并为这些群体提供平等的权利和保护。
其次,DSA主张建立覆盖全民的医疗计划,桑德斯提交了《2017年全民医保法案》(Medicare for All Act of 2017)。该法案倡议为所有美国居民提供普遍和全面的医疗保障。这些保障包括初级和预防护理、精神护理、生育护理、视力和牙科护理以及处方药。“部分资金将通过对0.1%的富人征收年度财富税来筹集,任何对普通人征收的新税都将大大低于目前私人健康保险计划在共同支付、免赔额和保险费方面的平均要求。”[45]DSA表示,该法案还会不断完善,以提高人们对全民医疗制度实现的期望。全民医疗保险是一种广泛的需求。它可以催生一个新兴的工人阶级基础,吸引劳工运动内外的广泛支持。如果最终将医疗保健确立为一项普遍权利,将消除数十亿美元的寄生虫——私营医疗保险行业。但DSA也认识到,该法案距离通过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由于该法案直接威胁到本国一些最强大的资本主义利益集团,因此它的通过需要前所未有的动员和组织。”[46]但是,DSA相信,在他们的不断努力和桑德斯的政治领导下,全民医保将是一个可以实现的梦想。
生态主张。DSA尽管早期也对生态问题有所关注,但是,直到近期才提出“绿色新政”的系统性政策主张。“绿色新政”法案由奥西奥·科尔特斯(Ocasio Cortez)和参议员埃德·马基(Ed Markey)提出,旨在到2030年温室气体排放减少40%-60%,到2050年实现全球净零(net-zero)排放。”[47]“绿色新政法案的目标是以可再生能源和零排放能源满足美国所有的电力需求。”[48]这需要大规模的协同努力来开发、升级和替换基础设施,它意味着投资于零排放车辆制造、公共交通和高速铁路。“这需要对农业和食品系统进行彻底检查,群众性的大力资助生态和能源、以及恢复和保护脆弱的生态系统等方面的研究和发展。”[49]DSA认为,应将绿色政治与大众的利益结合起来,不让大众的利益受到威胁。对于DSA来说,“绿色新政”对他们有利的:“充分就业的绿色新政不仅能帮助我们避免全面的气候灾难。通过向所有愿意并有能力工作的人提供就业机会,这样一个项目有可能为从资本主义向基于团结、合作和可持续性价值观的新社会秩序的过渡奠定基础——这也正是目前经济和政治体制如此反对它的原因。”
在具体的实现“绿色新政”的措施方面,DSA认为应当以社会运动作为基础:“必须号召民众组织起来,应对气候变化的危机,而这种危机的应对举措就是建立权力和组织。并且,在气候变化的问题上要反对以特朗普为代表的民粹主义以及法西斯主义。在实际举措上要建立集体行动,进行广泛的社会运动。”[50]其次,实现“绿色新政”同时要改变现有的经济管理系统,因为可持续的经济需要新的管理系统,其中生产由人民民主地计划和控制,环境可以通过集体管理来维持。“要转变环境问题的必要措施就是转变本国内的生产方式,因为实际上环境问题的产生原因往往就是私有企业忽视外部性的排放,而这种排放对环境的危害是巨大的。因此,重要的就是建立一个新的经济管理系统,以民主的方式控制社会财富的分配甚至是生产过程。只有这样才能够让受到私营企业排放影响的劳动者有更多的话语权。并且,民主社会主义者还试图通过团结的方法加强社会之间各种运动的合作,共同促进‘绿色新政发展。”[51]最后,实现社会平等也有助于实现“绿色新政”的目标。“因此,我们认为致力于种族和性别平等,公民权利和自由,劳动组织,全民医疗保健,优质教育和所有人的儿童保育,免费高等教育,宜居社区,充分就業来提高生活工资以消除贫困,以及逐步重新分配财富,这些举措同样也是有利于环境保护的办法。”[52]
國际战略。DSA的国际战略与其他几个方面的政策主张是相互联系的,核心主张是团结世界范围内的左翼力量。首先,在工人运动方面,倡导国际劳工联盟,将工会运动转变成一种全球性质的运动。“工人行动、社区和劳工支持在工会组织活动中仍然至关重要,但在全球经济中组织的成功也取决于全球策略。”[53]“战略性企业研究、逐步升级的多层面运动、工人和盟友的参与,是工会在当今工人面临的敌对组织环境中赢得胜利所必需的全面运动的关键。”[54]“我们需要一个全球可持续发展的马歇尔计划,以扭转工资、税收、卫生和环境监管方面的恶性竞争。”[55]其次,国内外争取社会正义的活动是密不可分的,因此国内的经济正义议程催促美国支持建立国际贸易和投资协定,对侵犯基本人权和劳工权利的人进行制裁。DSA敦促建立国际法院来处理跨国公司犯下的罪行。美国必须重新谈判“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等自由贸易协定,以便发展中国家重新获得监管外国投资者行为和控制其经济命运的能力。
2019年3月2日,联邦参议员桑德斯宣布参加2020年美国总统选举,并在纽约举行首场总统竞选集会。尽管以民主党的身份参选,但桑德斯将自己标榜为“民主社会主义者”,他推崇北欧模式,提出了一系列旨在改革美国政治与社会的激进的政策。在竞选阶段,桑德斯本人也受到了“美国民主社会主义者”的支持。事实上,在2016年的美国总统竞选民主党初选中,桑德斯尽管最终不敌希拉里,但桑德斯的表现非常显眼,在全国范围内获得了1300多万选票,赢得了22个州的选举,其中在一些州还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在民主党党代会中赢得了1846位代表的支持,占总人数的46%。[56]桑德斯的理念尤其得到了美国青年的认同。同时,桑德斯及其民主社会主义观点也受到质疑和批评,以特朗普为代表的共和党敌视社会主义思潮。在2019年春进行的皮尤民意调查(Pew poll)中,包括核心成员在内的84%的共和党人表示他们对社会主义持否定态度,包括63%的共和党人表示对此有“强烈负面”看法。[57]也有学者认为:“民主社会主义是通往奴役的风景线。”[58]
总的来讲,尽管建制化的社会主义思潮在美国政治舞台上发挥的作用有限,但是,美国的社会主义思潮从未消失,尤其是近些年来,成为美国政治争论的核心问题。美国总统特朗普在其推特上攻击民主党,认为民主党正在拥抱社会主义。在他看来,在民主党内部,自由主义与社会主义的对阵当中,社会主义正在赢得胜利。桑德斯使民主社会主义进入了美国政治争论的核心,将“社会主义”重新纳入了美国政治话语体系,“他的竞选提醒我们,美国政治和社会中存在着社会主义传统”。[59]
综上所述,当代美国民主社会主义以桑德斯为代表人物,以“美国民主社会主义者”为主要代表组织,已经形成了系统的政策主张和实施路径,对美国的政治文化以及社会现状提出了激烈的批评,并依据民主社会主义的基本理念,提出了多维度的改良措施,尽管,某些政策具有激进的色彩,但是,当代美国民主社会主义仍然主张改良主义的方式,在美国资本主义的体系之内,动员发展力量,渐进地实现其长远目标。
美国民主社会主义的存在并不是偶然的。可以说,美国现有的政治实践和意识形态限制了民主社会主义的发展,但同时,也正是美国政治实践和意识形态的双重危机,为民主社会主义的发展提供了基础。
在政治实践方面,民主赤字成为民主社会主义兴起的一个重要原因。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国家在经济、科技发展中作用的突出,垄断资本越来越倾向于通过控制国家来谋取更大的经济利益,民主就越来越成为重灾区。美国政治也不例外,大资本、大财团、大型跨国企业通过政治精英主宰美国政治,民主成为大资本、大财团的豪门盛宴。大资本、大财团会继续操控关键问题的改革,包括经济分配、民主平等、气候变化等问题。[60]而对普通民众来讲,民主就面临着越来越严重的民主赤字,频繁发生的民主运动证明了这一点。美国的民主运动开始产生越来越重要的影响。这一时期发生的“占领华尔街”“民主之春”等一系列群众运动,不仅是新自由主义危机的表现,同时,也展示了民主运动的力量。在这类民主运动中,民主社会主义成为民主党进步的主要力量,激发了民主社会主义话语的潜在能量。
在意识形态方面,美国民主社会主义思潮的当代复兴得益于美国“新自由主义”的霸权危机。一直居于美国政治话语主流地位的新自由主义在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逐渐陷入危机,曾经作为新自由主义基石的放松管制、私有化,“紧缩”和“自由贸易”已经失去信誉。[61]作为政治话语的民主社会主义思潮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开始受到关注,并视为新自由主义的一种反思和替代性选择。民主社会主义在美国政治舞台上兴起,并走进美国政治的视野,其背景就是美国政治极化现象的出现。作为美国社会的主流意识形态,自由主义在全球化背景下受挫,并不断衰落,已经无法统一美国社会的思想与意识形态,这导致美国社会意识形态的极化。一个方面是以特朗普为代表的右翼保守主义上台,否定自由主义的自由放任、多元文化等政策;另一个方面就是以桑德斯为代表的民主社会主义,从社会主义和民主的角度否定了自由主义的政策主张。当代美国意识形态的结构性困境和危机,使得民主社会主义能够有效地影响一部分选民,并在政治实践中获得日益壮大的动力。民主社会主义思潮主张人民实质的、民主地控制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等各个层面,回归民主本意,并通过渐进的改良资本主义体系,建设福利国家,促进人民的平等权,实现民主社会主义的理想模式。
(本文系2016年度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基于‘四个全面的国家治理战略研究”的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16ZZD015;天津师范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研究生樊浩对本文亦有贡献)
注释
[1][德]维尔纳·桑巴特:《为什么美国没有社会主义》,赖海榕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4年。
[2]Karabel Jerome, "The failure of American socialism reconsidered", Socialist Registe, Vol. 16, No. 16, 1979, p. 204.
[3][4][7]http://www.dsausa.org/about-us/history/.
[5][6]Dustin Guastella, "Running with Bernie", Democratic Left, Vol. XLIII, No. 1, 2015, p. 6.
[8][9]https://www.dsausa.org/about-us/constitution/.
[10]https://www.dsausa.org/about-us/what_is_democratic_socialism/.
[11]Jared Abbot, "Joseph M. Schwartz, A Socialist Strategy for the 21st Century", Democratic Left, Vol. XLII, No.3, 2014, p. 3.
[12]Jared Abbot, Joseph M. Schwartz, "A Socialist Strategy for the 21st Century", Democratic Left, Vol. XLII, No.3, 2014, p. 3.
[13]https://www.npr.org/2018/07/26/630960719/what_you_need_to_know_about_the_democratic_socialists_of_america.
[14]Berch Berberoglu, "Conclusion: Socialism in Our Time? The Prospects for Socialism in the Twenty-First Century", The Palgrave Handbook of Social Movements, Revolution, and Social Transformation, 2019, p. 452.
[15][16]https://www.dsausa.org/working-groups/labor/.
[17][19][20][21]https://www.dsausa.org/statements/charlottesville/.
[18]https://www.dsausa.org/statements/democratic_socialists_of_america_condemns_the_us_bombing_of_syria/.
[22]https://www.dsausa.org/statements/lesbian_gay_bisexual_transgender_queer_and_intersex_right/.
[23][24][25]Waleeta Canon, "Socialist Feminism for the Rest of Us", Democratic Left, Vol. XLVI, No. 3, 2018, p. 10.
[26]Janet Spitz, "I Have WAY More Stuff Than You How Is This Normal", Just, or Right?, Democratic Left, Vol. XLII, No. 4, 2015, p. 4.
[27][41][55]https://www.dsausa.org/strategy/toward_an_economic_justice_agenda/.
[28]Joseph M. Schwartz, "Socialists and the U.S. Political System", Democratic Left, Vol. XLIII, No. 1, 2015, p. 3.
[29][31]Maria Svart, "Seize the Day!", Democratic Left, Vol. XLIII, No. 3, 2015, p. 2.
[30]Joseph Schwartz, "In Dark Times, Coalition Politics and the Fight for Socialism", Democratic Left, Vol. XLV, No. 1, 2017, p. 3.
[32]Berch Berberoglu, "Conclusion: Socialism in Our Time? The Prospects for Socialism in the Twenty-First Century", The Palgrave Handbook of Social Movements, Revolution, and Social Transformation, 2019, p. 449.
[33][34]Alexander Kolokotronis, "Build Socialist Enterprises", Democratic Left, Vol. XLVI, No. 2, 2018, p. 11.
[35]Puya Gerami, "Talking Union", Democratic Left, Vol. XLVI, No. 2, 2018, p. 12.
[36][37][38]Maria Svart, "Don't Tax and Don't Spend How the Right Defunded the Government", Democratic Left, Vol. XLII, No. 4, 2015, p. 2.
[39]Deborah Meier, "Subverting Big Money's Attack on Public Education", Democratic Left, Vol. XLII, No. 4, 2015, p. 15.
[40]https://www.dsausa.org/strategy/a_social_and_economic_bill_of_rights/.
[42][45][46]https://www.dsausa.org/statements/.
[43]Abigail Gutmann-Gonzalez, "Crisis in Elder Care", Democratic Left, Vol. XLVI, No. 3 2018, p. 14.
[44]https://www.dsausa.org/statements/uniting_to_build_a_socialist_feminist_movement/.
[47][48]Meagan Day, "Green Dream", Democratic Left, Vol. XLVI, No. 4, 2019, p. 4.
[49]Meagan Day, "Green Dream", Democratic Left, Vol. XLVI, No. 4 2019, p. 4.
[50]Maria Svart, "Ready to Save The Plant and Ourselves", Democratic Left, Vol. XLVI, No. 4, 2019, p. 2.
[51]https://www.dsausa.org/strategy/capitalism_socialism_and_sustainability/.
[52]Maria Svart, "Seize the Day", Democratic Left, Vol. XLIII, No. 3, 2015, p.2.
[53][54]Kate Bronfenbrenner, "Unions Turn to Global Campaigns", Democratic Left, Vol. XLIV, No. 2, 2016, pp. 3, 4.
[56][美]桑德斯:《我們的革命》,钟舒婷、周紫君译,南京: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18年。
[57]http://ktvq.com/cnn-us-politics/2019/07/17/why-trump-so-badly-wants-2020-to-be-all-about-socialism/.
[58]https://edition.cnn.com/2019/04/09/opinions/democratic-socialism-is-the-scenic-route-to-serfdom-miron-bourne/index.html.
[59]Shaffer Robert, "Socialism in the United States: Hidden in Plain Sight", Social Education, Vol. 80, No. 1, 2016, pp. 31-35.
[60]佟德志:《“民主之春”与资本对民主的控制》,《红旗文稿》,2016年第12期。
[61]Rehmann Jan, "Bernie Sanders and the hegemonic crisis of neoliberal capitalism: What next?" Socialism and Democracy, Vol. 30, No. 3, 2016, pp. 1-11.
责 编/肖晗题
Abstract: The contemporary American democratic socialism has developed since the 1980s. In particular, after supporting Sanders in 2015, it has achieved great success, forming a relatively complete theoretical system, including socialism, democracy, internationalism, anti-racism, trade unionism, feminism and ecologism. At the same time, it has put forward systematic views in terms of politics, economy, culture, society and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The rise of contemporary American democratic socialism is not only the result of the "democratic deficit" in the American political practice, but also the result of the ideological crisis caused by the decline of liberalism.
Keywords: democratic socialism, theoretical system, policy sta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