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始终没变，变的只是心境

宋秋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突然想念海口了。

我印象中，海口不算一个十分好的地方。一年四季，那里的阳光总是很刺眼，外地人到海口不满一个月就会晒黑，不撑遮阳伞就要被毒辣的阳光灼伤。街道脏兮兮的，到处飘散着海产品的腥臭气，道路两旁的水沟常有硕大的老鼠出没。当地男人或无所事事在街头游荡，或花点钱在茶馆坐一天，菜市场拉车挑担、宰肉卖鱼的多数是女人。于我自己，在海口念书四年，学业并无成就，职业生涯规划也堪称糊涂，只是混混沌沌度过了四年时光。可是，想念之情来得那样浓烈。午睡醒来，两眼未完全睁开，房中寂寂无声时，我会以为躺在大学宿舍的床上。大雨天，无聊中看着玻璃窗流下的雨水，脑海中会浮起一连串海口的记忆。这引起了我久久的困惑。

去年十月，几个大学时期的好友提出要聚一次。由于各自所在省区距离很远，所以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把聚会地点定在海口。于是，我又回到了那个读书、生活过四年的地方。

当客机飞行到这座南国都市的上空时，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客机缓缓降落，天气晴朗，下面的建筑群清晰可见，我细细辨别每一片建筑群，试图想起它们属于哪个区域。下了飞机，叫一辆出租车开往朋友住的酒店。出租车先在宽阔的大道中飞快行驶，然后进入城市狭窄的街道。一路上，有的原来的草地已经建起高楼，有的老街已经拆迁改造，有的地方依然模样未变。酒店离钟楼不远，我在小桥下车，边往酒店走，边看着桥边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小桥长几十米，桥左侧的人行道有许多渔民蹲坐地上，出售新鲜的海产品，腥味弥漫很远。每年9月，封海期结束，渔民开始下海捕捞，前期的捕捞往往满载而归，这段时间的海鲜价格比封海期要低不少。

离晚饭时间还早，我们决定去校区走走。从北门进入学校，花坛、榕树、教学楼、大礼堂、联谊馆，一切都是那样熟悉。即将校庆，校园到处贴着和挂着大红的横幅。篮球场上，拍打球的声音、命中篮筐的声音、队友的喝彩声响成一片；足球场边跑步的，有本校的学生，也有附近的居民。我们几个老同学一路有说有笑，绕着校区主干道游走一圈。出乎意料的是，从机场到酒店的车程，在校区两个小时的散步，我没有任何感到不愉快的瞬间。这是我印象中那座城市吗？是我曾经很不满意的学校吗？翠绿的椰树叶在风中摇摆，来来往往的学子朝气蓬勃，即使是陌生的行人，脸上似乎也带着善意。

晚上吃饭时和几个老同学说起这事，他们无一例外也有类似感受。有的说上学时总抱怨这里有万般不好，有的说，那时一拿这里和家乡对比，就想起家乡的优点。但离开了之后都想念这座城市，无非想念的程度不同。重回故地，才发现这里的景色如此美好。

我心中的疑惑解开了。我想，与我灰色记忆中的城市和大学相比，眼前所见，才是这个城市、这座大学的本来面目，只是我当时没有看到罢了。那个年纪，离家万里到此地求学，对异乡生活的不适应，学习和生活上的困难，使得我常常闷闷不乐。我曾错误地以为，所有的不快都是这个地方带给我的。身在这座城市，被与它有关的烦恼困扰，自然难以感受到它的美好。今日再来，将往日烦恼和偏见抛却，平复了心境，便发现这里的景色大不一样。

其实，何止海口，哪個地方不是这样呢？当你身在那里受着羁绊，便如在云雾中，难以发现它的真面目。而一旦走出，以全新的角度打量，就会看到不一样的风景。风景始终未变，变的只是人的心境和欣赏的角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