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代《暮色苍茫听画眉》中的酒神精神解读

摘  要：托马斯·哈代的《暮色苍茫听画眉》被认为是他最著名的诗歌之一。本文运用尼采的酒神精神概念，通过对该诗所蕴含的酒神精神进行解读，揭示哈代的悲观哲学。此诗展现了哈代对所处时代的沉思，对信仰缺失的焦虑以及对世界和人类未来的担忧，但他在为这个世界与人类的命运感到悲哀的同时，对它们仍抱有希望与信心。

关键词：托马斯·哈代;《暮色苍茫听画眉》;酒神精神;悲观哲学

作者简介：林斌楠（1994-），女，河南洛阳人，西安外国语大学英文学院英语语言文学专业2017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国文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21--02

引言：

托马斯·哈代是英国杰出的作家，生活在19世纪与20世纪的转型时期，被当代英国著名诗人菲利普·拉金称为20世纪最伟大的诗人。他的作品卷帙浩繁，有小说，戏剧，诗歌等，向我们展示了一幅维多利亚时代与现代主义社会交接的生动画面。虽然哈代因其长篇小说《德伯家的苔丝》与《无名的裘德》而广为人知，他的最爱却一直是诗歌创作。在他看来，诗歌是“所有想象文学与情感文学的本质”（Kramer 78）。他的一生中出版了900多首诗，其中多关于爱情，自然，宗教，战争与死亡等等。在这些诗里，他致力于探索人类存在的生命状态。在某种程度上，他的诗具有浪漫主义，现实主义及现代主义的多重特点。诗的语言简约，质朴，调子深沉，又总是带有各种优美的韵律。因其在吸收传统优势的基础上，在诗歌中进行创新，所以哈代的风格既不保守，也不激进。

在他的诗中，《暮色苍茫听画眉》被认为是其最著名的诗歌之一。英国当代著名诗人阿尔弗雷德·诺里斯认为，它是“抒情的语言所能写出的最出色的哀婉动人的抒情诗，可以说是世界上最优美的抒情诗之一” （吴260）。有关这首诗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意象、主题和写作技巧三个方面。必须承认，这些研究对这首诗以及诗人的理解都做出了重要的贡献。然而，很少有人注意到诗中所蕴含的酒神精神以及其显示着哈代的悲观哲学。鉴于此，本文试图从一个新的视角来解读这首诗。运用酒神的概念，通过对该诗所蕴含的酒神精神进行解读，揭示哈代的悲观哲学。在诗中，哈代展现了其对所处时代的沉思，对信仰缺失的焦虑以及对世界和人类未来的担忧，但他在为这个世界与人类的命运感到悲哀的同时，对它们仍有希望与信心。

一、生命的循环

在希腊文化中，狄奥尼索斯是农业之神，自然的象征。门徒们唱歌，跳舞，结伴跟随他。然而，随着西方文明的发展，酒神精神逐渐消失。19世纪，著名的德国哲学家、文化批评家、拉丁语和希腊语学者尼采，在其著作《悲剧诞生于音乐精神》中主张恢复酒神精神，强调肯定生命。尼采认为，酒神精神代表着永恒的无限循环生命。他借用叔本华在《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中使用的日神阿波罗的比喻来澄清这一点。日神代表“个体原则”，如今的人们生活在个体原则的世界里，依赖“个体原则”而生存。在沉船的那一刻，“个体原则”被粉碎了，个体的生命进入了永恒循环的整体生命。当有限的个体融入无限的整体，个体感到敬畏和喜悦。此处的生命观被希腊民族称为酒神生命。

有些人坚持认为《暮色苍茫听画眉》是在1900年12月31日写的，而另一些人则认为它是在1899年12月31日写的。无论何时完成，这首诗的最初标题都是“世纪亡床边”。在诗中，哈代表达了他的生命循环观点。

“我倚在以树丛作篱的门边/寒霜像幽灵般发灰/冬的沉渣使那白日之眼/在苍白中更添憔悴/纠缠的藤蔓在天上划线/宛如断了的琴弦/而出没附近的一切人類/都已退到家中火边。陆地轮廓分明/望去恰似/斜卧着的尸体/阴沉的天穹是他的墓室/风在为他哀悼哭泣/自古以来萌生生长的冲动/已收缩得又干又硬/大地上每个灵魂与我一同/似乎都已丧失热情”（飞 1293）。在这前两个诗节中，哈代用这样的词语来描述上个世纪：“寒霜，幽灵般发灰，冬的沉渣，白日之眼，苍白，憔悴，纠缠的藤蔓，断了的琴弦，世纪的尸体，阴沉的天穹，墓室，哀悼，哭泣，又干又硬，丧失热情”（飞 1293）。这些词语生动地描述着维多利亚时代的苟延残喘之态。19世纪工业文明入侵乡村文明，一方面，物质文明迅速发展，给人们带来了极大的便利;而另一方面，它破坏田园风景，加剧社会矛盾，促进人们的精神空虚。与此同时，由于达尔文进化论的提出，尼采“上帝死了”时代警言的发出，基督教信仰与维多利亚传统价值观面临着重重挑战，逐渐崩塌。

但是，死亡也是重生，它构成了整个生命的循环。一个世纪的结束标志着另一个世纪的开始，哈代在这首诗里又表达着新的希望。“突然间，头顶上有个声音/在细枝萧瑟间升起/一曲黄昏之歌满腔热情/唱出了无限欣喜/这是一只鸫鸟，瘦弱、老衰/羽毛被风吹乱/却决心把它的心灵敞开/倾泻向渐浓的黑暗”（飞1294）。这只画眉便如19世纪末期，“瘦弱、老衰”（飞 1294），可是它仍奋力地，全身心地，努力冲破限制地尽展歌喉。于是在此，画眉代表着最后一个世纪的死亡，同时也代表着新世纪的诞生与希望，呼吁着人们追求新的生活。通过这只画眉，哈代表达着他对世界和人类未来命运的希望，对生命循环的肯定与尊重。

二、艺术与艺术家

在叔本华看来，生命本身是没有意义的。但是他的学生尼采并不赞同。尼采认为，人的生存和世界是一种美学现象，包含两层意思。“人类和世界万物皆为‘真正作者的艺术品，这是一层意思。而作为艺术品的人类又是艺术创造者，人类模仿‘真正作者的创造而创造，这是又一层的意思”（童108）。狄奥尼索斯音乐体现着酒神精神。古希腊人将他们自己沉浸于狄奥尼索斯音乐，“在悲剧英雄勇敢担当之中，反复体验‘生命的肯定，以酒神的酣畅饱满构筑希腊灵魂和文化”（童109）。音乐可以触及人的本性，帮助他们摆脱压抑，使他们自然地表达自己的情感。通过音乐艺术，人们反对宇宙意志，即预定的命运。同时人类也可以做自己的艺术家，自我创造，抵制预先被定的悲剧命运。这些在《暮色苍茫听画眉》中也有着非常清楚的体现。

首先，酒神音乐的艺术表现为画眉的晚歌。哈代这样描述它的歌声，“满腔热情，无限欣喜，欢乐，含有某种幸福希望”（飞 1295 ），而这些又都是酒神音乐的自然表现。在《悲剧诞生于音乐精神》中，“或者由于所有原始人群和民族的颂诗里都说到的那种麻醉饮料的威力，或者在春日熠熠照临万物欣欣向荣的季节，酒神的激情就苏醒了”（周 91）。此处可以看出，画眉的晚歌揭示出哈代对艺术的追求，而艺术具有能够抵制绝对悲观主义的力量，从而表达出他对新时代的希望。

此外，哈代肯定人类的自我创造。受叔本华的影响，哈代认为人类受制于内在意志，但他也相信人类可以通过自我创造来抵抗这股神秘力量，这与酒神精神是一致的。实际上，画眉的意象也正代表了人类。面对悲剧的命运，人们正如这画眉，“瘦弱，老衰，羽毛被风吹乱”（飞 1294），但画眉“却决心把它的心灵敞开，倾泻向渐浓的黑暗”（飞 1294），这也暗示着哈代呼吁人们要鼓起勇气面对这个世界上的苦难和命运，进行自我创造，抵抗那股神秘力量。在这种情况下，人们成为自己的上帝，更确切地说，自己的艺术家。由此可以看出，哈代在其诗作中表达着他对酒神精神的肯定。

三、哈代及其悲观哲学

哈代以他的威塞克斯小说而闻名，比如《德伯家的苔丝》和《无名的裘德》，其中大部分被称为“环境与性格小说”。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与人类的命注定是悲剧的，但同时，他仍然对世界与人类抱有希望与信心。在其宿命论中，他认为人的命运是由性格和环境决定的，而他的悲观哲学成因也是可以从这两个方面进行解释。

从性格因素来看，哈代对这个世界的悲观从出生开始的。健康问题从他出生起就一直伴随并困扰着他，刚出生时被当作是一个死婴，差点遭受遗弃，后来身体也一直不好，直到8岁才去学校，不幸的童年对其人生观的塑造与形成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其次，哈代出生在一个充满艺术氛围的家庭，父亲是当地的一名砖瓦匠，爱好音乐，为当地的教堂弹奏音乐，而母亲对阅读有着很大的热情，这些都解释着哈代对这个世界的敏感性格。

此外，哈代的悲观主义哲学也受到环境的影响。首先，他生活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过渡时期，这加剧了他对世界的焦虑以及对人类的命运的担忧。与此同时，工业革命、进化论、叔本华的悲观主义和他自己的个人生活都使他陷入深深的悲观之中。然而，哈代仍对世界和人们的未来充满信心。“他多次声称自己是一个向善主义者”（吴260）。尼采的“上帝死了”及其对酒神精神的呼吁对哈代也产生了重大的影响，生命循环的观点以及艺术与艺术家理念自然地融在哈代的作品里。

四、結语

《暮色苍茫听画眉》是哈代后期写的，它反映了哈代对维多利亚时代社会现状的关心，对信仰缺失的焦虑以及对世界和人类未来的担忧。有关这首诗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意象、主题和写作技巧三个方面。必须承认，这些研究对这首诗以及诗人的理解都做出了重要的贡献。然而，很少有人注意到诗中所蕴含的酒神精神，显示着哈代的悲观哲学。鉴于此，本文试图从一个新的视角来解读这首诗，运用酒神的概念，通过对该诗所蕴含的酒神精神进行解读，揭示哈代的悲观哲学。在诗里，画眉是上个世纪末即将死亡的象征，也是新世纪的诞生和希望的象征，同时画眉也代表着人类，在世界的苦难与悲惨的命运之前引吭高歌，勇敢追求自我创造，从而揭示出哈代在为这个世界与人类的命运感到悲哀的同时，对它们仍然抱有希望与信心。

参考文献：

[1]Kramer， Dale.（2000）. The Cambridge Companion to Thomas Hardy. Shanghai ： 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 78.

[2]飞白.诗海—世界诗歌史纲[M].桂林：漓江出版社.1989：1293-1295.

[3]童明.解构广角观：当代西方文论精要[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8：108-109.

[4]吴迪.哈代研究[M]. 浙江：浙江文艺出版社.1994：260.

[5]周国平（译）.悲剧的诞生：尼采美学文选.尼采著[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