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教园丁不平凡

姜国仁（1896—1985，湖南宁乡市黄材镇人）是我们的老校长，我们都尊称她为姜老。她的教育生涯50年，其中连任长沙师范学校（现为长沙师范学院）校长近30年。

我是她20世纪50年代的学生，“文革”后恢复长沙师范，我们也一度同过事。她的革命精神，对人民教育事业的忠诚，始终是我们学习的楷模。

姜国仁出身在宁乡一个书香门第，但她是从“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旧礼教桎梏中艰辛拼搏出来的。她不仅被缠了一双小脚，还在儿童时期就被剥夺了受教育的权利，她家的男孩子有专门的秀才先生教课，她只能在闺房中刺绣、绩麻、做鞋。她非常向往学习，她只能偷偷在门缝里窥视和倾听先生讲课。虽然这样，她却能背诵男孩子们学到的诗文。她的父亲终于被感动了，给了她一套书本和纸笔，但还是只能在房间里旁听。

由于刻苦奋发，1916年姜国仁顺利考入长沙省立第一女子师范学校（稻田师范），成为徐特立、朱剑凡的学生。从此她就跟着他们追求革命，积极参加爱国运动。1923年，她因成绩优良被保送至南京东南大学教育系学习，成为陈鹤琴先生（1892—1982，浙江上虞人，中国现代幼儿教育奠基人）的弟子，与周世钊等人成了同学。毕业后，她在多所中学及大学任教。1927年，她投笔从戎，参加了北伐中的革命军。大革命失败后，她先后在天津和青岛任教。1940年与王凌波结婚，之后赴延安正式参加革命，历任陕甘宁边区师范学院、延安大学国文教员。1949年北平解放，她参加了清华大学、北京师范大学的接管工作，并参加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隆重庆典。

1949年冬，湖南省委向中央要一批文化人才，姜国仁当时被安排在中国人民大学历史研究所工作，但她却选择了回湖南工作。回来后省委安排她任省教育厅副厅长，或长沙市教育局局长，但她拒绝了，她要继承徐老（徐特立）的事业，恢复徐老1912年创办的长沙师范学校。省委同意了她的要求，1950年2月任命她为长沙师范学校校长兼书记。她通过卓有成效的工作，把当时的长沙师范办成了以幼儿师范教育为主的有特色的师范学校。“文革”前的17年中，徐特立曾9次来校指导工作。谢觉哉、帅孟奇也多次来校视察。他们高度评价了姜国仁的办学精神和教育方法。

姜国仁是湖南幼教事业的奠基人，得到了全省教育界的普遍尊敬。她是湖南省政协第一至第五届的政协委员，第三届全国人大代表。

在长沙师范学校任校长期间，姜国仁一直亲自兼课，曾教过我们政治理论和道德修养课程。她就像妈妈一样关心学生，处处为学生着想。我们那时穿的是家人做的布鞋，没有钱买胶底鞋，一下雨去食堂等地，鞋子就会湿透，于是她就把所有通向教室、食堂、寝室等地方的路，都盖上走廊，让学生不湿鞋、不打伞。她还经常深入食堂、寝室，看学生生活得怎样。她注重培养工人骨干，带头把食堂办好。那时候我们吃饭不交钱，每餐都是三菜一汤，八人一桌，伙食非常好，学生都乐在其中。入学几个月，学生们个个都长高长胖长漂亮了。

姜老经常利用空余时间给我们讲革命故事，如徐特立、帅孟奇的故事，我们听得津津有味。当然也有她自己的故事，如她的一双小脚，在行军路上很痛苦，在麻药十分紧缺的年代里，她不用麻药，忍痛将两个已废掉的小脚趾割掉。令人尤为感动的是，在行军途中毛泽东批准她坐轿窝子，但她不肯坐。帅孟奇说，这是毛主席特别批准的，一定要执行。于是她就带了一个干部的小孩子，坐在藤条窝子里，挂在马背上，从延安到了西柏坡。

在长师的办学中，她爱护教师胜于自己。如在20世纪50年代“反右”斗争和后来各种政治运动中，她实事求是，保护了好几位老师使他们免受冲击。

在工作和生活中，她总是注意发扬徐老身教胜于言教的精神，要求别人做到的事，她首先自己做到。如调工资时，一位教师未被升级，很苦恼，姜老就将调给她的一级，让给了这位老师。又如出早操，她每天一早就和体育老师在操坪等学生。

姜老对学生要求很严格，除培养学生的人格和学习能力外，对生活习惯都有很高的要求，如要勤劳，每人每天要搞10分钟的卫生，擦玻璃分配到人。着装要整齐清洁，不能披头散发，拖着鞋子走路等。她说师范生要为人师表，必须在学校就养成好的行为习惯，讲究礼仪，毕业后，才能做一个好教师，教好学生。

姜老还很注重培养学生的身心健康，要求有愉快的生活情趣，活泼大方。我们每天的课间操和下午的课余活动，大家都会积极参加。除了广播操之外，还要跳集体舞、打球、跳绳等，每个学期都会举办各种比赛和活动。60多年过去了，直到现在我们同学集会时，还津津乐道在长师三年的学习生活，觉得那三年是我们人生中最充实、最愉快、最有收获的三年。

在十年动乱中，长师停办，“文革”结束后，长师得到恢复，姜国仁继续任校长兼书记。恢复工作千头万绪，姜老日夜操劳，精心筹划，既招普师班，又招幼师班，学生人数逐年增加。

工作做得顺利了，她就觉得自己应交班了。有一天她让我陪她去省教育厅找有关领导谈长师的领导班子问题，她建议从长沙市教育界几位有声望的校长中选择一位来长师工作，还建议重用一批有德才的年轻教师，继续把长师办成有特色的学校。但由于种种原因，未能如愿。

最后她坚决要退休，离开了辛勤工作近30年的长沙师范学校校长岗位。

姜老在晚年坚持写革命回忆录，还创作了500多篇优美诗篇，在多家报刊发表。所写诗词由当时的省政协副秘书长邓钧洪帮助整理，定名为《雪鸿集》。

1985年5月16日，姜老与世长辞，享年89岁。

姜老生前曾多次说过，她是一个普通平凡的人，是一个终身办教育的平凡园丁，她最喜爱、最寄予厚望的是自己的学生。她把自己的全部心血和学识贡献给了人民教育事业。现在她已经离开我们34年了，但她在我们这些学生心中，永远是那样亲切、慈祥，那样精神抖擞，为育儿育女负重前行。她是一位令人尊敬的人民教师，也是一位伟大的母亲。她永远值得我们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