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川地震幸存者

2019-09-11 09:13
今古传奇·双月号 2019年4期
关键词:废墟救援同学

2008年5月12日,一个中国人永生难忘的日子。14时28分04秒,一场8.0级的大地震毫无预兆地侵袭了四川省汶川市。短短80秒,山河悲号,大地震颤,千千万万个家庭的命运随之改变。在这场举国同悲的灾难中,自强不息、百折不挠的民族精神再一次被激发。“敬礼男孩”郎铮获救后向营救自己的官兵敬礼,感动了整个中国;马元江被埋废墟179小时临危不乱、不轻言放弃;“可乐男孩”薛枭一句“我想喝可乐,冰的”逗乐被悲伤笼罩的中国;邓清清地下读书,用知识战胜黑暗;蒋雨航从一个地震幸存者成长为一名生命拯救者……这些汶川地震的幸存者,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我们:灾难从来不会让人退缩,只会让生命更加顽强。

“敬礼男孩”郎铮:“长大了我要当警察!”

汶川地震发生后,郎铮所在的北川曲山幼儿园所有建筑瞬间坍塌,几百名孩子全部被埋在废墟中。5月13日清晨,救援队赶到这里,听到废墟里传来了微弱的哭声。这时的郎铮已被楼板整整压了一夜,全身多处受伤,左臂骨折。

在缺少大型机械的情况下,解放军官兵靠肩扛手抬把郎铮从废墟中救了出来。看着这些身穿迷彩军装的陌生人,小郎铮一点儿也不害怕,奶声奶气地说:“鞋子,我的鞋子掉了。”战士们四下查看,只找到一只红色的小球鞋,其中一名战士轻声安慰道:“过几天叔叔给你买一双新的,好不好?”小郎铮很快回答:“好。”

正当战士们把郎铮放在一块木板上,准备抬出去送往医院时,一个打动人心的画面出现了:躺在担架上的郎铮,一边说“谢谢叔叔”,一边艰难地举起右手,向战士们敬了一个礼。尽管一只胳膊骨折,脸上沾满血污,但郎铮纯净清澈的眼神却令人难以忘怀。这感人的一幕被《绵阳晚报》摄影部主任杨卫华抓拍下来,照片很快在各个媒体平台上流传开来。郎铮的“生命敬礼”,感动了整个中国。

获救的郎铮很快被送到绵阳404医院接受治疗。5月21日上午,郎铮接受了左上臂骨折手术和左手手指坏死部分的切除手术。由于郎铮的伤情还需要后期治疗,而灾区缺少治疗神经损伤的药物,因此,医生决定将他转至西安的医院。医生估计,经过3个月的神经恢复后,郎铮的身体就能完全康复。5月25日,郎铮被转院到西安第四军医大学唐都医院继续治疗。

6月1日上午,营救郎铮的官兵们来到唐都医院爱心病房,他们给郎铮带来了福娃、图画书等礼物,还送给他一套迷彩军装。那一天,郎铮笑得很开心。大家问他长大后想干什么,郎铮回答说:“长大了我要当警察!”

当时,郎铮的父亲郎洪东是北川小坝乡派出所的副所长,地震发生后一直在前线抗震救灾。直到在媒体上看见关于儿子的报道,才知道儿子还活着。对于3岁的儿子成为新闻人物,郎洪东从一个父亲的角度讲述了内心的感受:

郎铮是2005年3月28日出生的,地震发生时他3岁零一个多月。因为我妻子是羌族人,郎铮随他母亲,算是羌族娃娃。在他稍稍懂事的时候,我就有意教导他坚强并学会感恩。学走路的时候,他常摔倒,我从不拉他,都是让他自己爬起来。别人给了他任何帮助,我们都要求他说声“谢谢”。

从两岁开始,我教他敬礼、正步走、齐步走,他学得像模像样,他经常把我的警帽戴到自己头上,一边喊着“一二三四”,一边走正步,很好笑。我对他一向严厉,在他特别淘气的时候,也揍他两下子。

这次受伤了,郎铮还问他妈妈:“郎铮把手臂弄坏了,爸爸会不会打?”我知道后心里很酸,这小子,好像天天受我虐待似的,以后我再也不打他了。

地震发生后,我以为再也见不着他了。我在乡上听说,郎铮所在的幼儿园被泥石流整体掩埋,五六百个孩子只有21个幸免于难,这还包括当天没去的,我的心顿时一沉。19日那天,有个记者告诉我:“你儿子受伤了,他被埋了20多个小时让解放军给救了,还上了电视。”突然知道儿子还活着,我高兴得差点儿哭出来。

震后我只见过郎铮一次,那是在他手术前,在帐篷医院里。当时,他妈妈正喂他吃饭。见我来了,他撒起娇来,非让我喂不可。我一边喂,一边问他:“在下边害怕吗?”他说:“怎么不害怕?好怕好怕。“你哭了吗?”“郎铮没哭。真的,一声也没哭。”“你在下边都干什么了?”“我喊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喊姐姐、喊老师了。喊了没用,就不喊了。我不敢睡觉,等叔叔来救。”“你怎么知道叔叔会来救你?”“我就是知道。”

他这么勇敢,连我也没有想到。

对于被救出后的敬礼,郎铮说:“我爸爸是警察。小时候他就教我敬礼,我看到解放军,就做了这个动作。”一个3岁的孩子,或许他都还不懂得什么是灾难,却已先学会了感恩。

汶川大地震发生之后,全国人民与灾区人民同呼吸,共命运,心连心,经受了心灵的巨大磨难和洗礼,自强不息、百折不挠的民族精神在与灾难的不屈抗争中再一次被激发。小郎铮的敬礼之所以震撼人心,也正是这种精神的真实写照。他是千万个受难的四川孩子的缩影,面对大灾大难,他们坚强得令人吃惊,令人心痛,更令人佩服。

如今,郎铮已经是一名初中生。虽然从小顶着“敬礼男孩”的光环,但是郎铮认为,自己就是一个普通的学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在学校,他学习努力,成绩优异,热爱运动,先后被市、区评为“优秀学生干部”“三好学生”,是所在学校评选的“最美少年”。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个少年开始懂得敬礼的真正意义。郎铮的梦想仍旧是将来能当一名警察,像救过他的叔叔一样,以实际行动报效祖国和人民。

马元江:被埋179个小时,不堕求生之志

在废墟下被埋179個小时、现场的艰难救援超过30个小时、前线救治和转运经历了惊心动魄的14个小时。时年31岁的马元江,以平稳的生命体征挑战着生命极限。

马元江时任映秀湾水电总厂发电部副主任,地震时,他在该厂综合楼2楼正常上班。巨震之后,这栋6层的办公楼全部坍塌,6层楼的高度变得不到两层楼高。按照后来救援时发现的被埋位置,马元江在逃离过程中被压在了2楼和3楼的楼梯拐角,其头部被卡不能转动,左手小臂被水泥板死死压住,全身因此难以动弹。他的同事虞锦华在几乎与他同一水平线的斜上方,虞锦华身边还有一具腐烂的男尸。

如果没有水电总厂的其他职工,马元江和虞锦华不可能被发现还活在废墟中。在山东、上海两支消防队的生命探测仪都没有探测到生命迹象,放弃了对这栋办公楼的搜救之后,两人听到了来自电厂职工的呼喊,他们同样以呼喊回应,这才带来了生的机会。

救援人员找到他们之后发现,如果不救出虞锦华,救援人员就无法到达马元江所在的位置。在救虞錦华之前,还必须挪走那具男尸。晚1分钟,虞锦华和马元江获救的机会就更小一分,救援人员马上行动起来,18日20时左右,救援人员挪走了男尸,虞锦华获救。

随后,消防员开始搜救马元江,但18日当晚路线遇挫,消防员准备第二天白天继续救援。当日22时,救援志愿者尹春龙钻进了消防员之前开出的凿洞,继续挖人。尹春龙从18日晚工作到19日凌晨2时,其间一直不停地和马元江说话,这让马元江求生的信心不断增强。他询问尹春龙什么时候能把他救出去,尹春龙承诺一定能在24小时内将他救出。

19日上午,第三军医大学新桥医院医疗队队长徐建钱将一瓶消毒酒精交给救援人员,估摸着马元江的方向倒进了废墟。一直在洞底清除石块的志愿者尹春龙回忆说:“当酒精到达后,马元江问这是什么,我就告诉他是酒精,他很高兴地说了一句‘好香啊。”

酒精驱散了马元江鼻中充斥的尸臭,他甚至要求尹春龙多倒一点。当天15时左右,尹春龙掘进8米后见到了马元江,能够伸手碰到他的头。马元江提出要喝水,尹春龙用导管将一袋葡萄糖液喂进了他嘴中。

在此过程中,上海消防队与尹春龙联合营救。尹春龙继续掘进,消防员帮忙将凿出的水泥块运出。当日22时30分,马元江终于大半个身体恢复自由,并且看到了尹春龙。“报告指挥部,受困者马元江声音洪亮,意识清醒,生命体征平稳,目前身体大半部分已经露出!”之后,营救他的换成了更专业的消防员。

23时30分左右,现场救援指挥部一名指挥人员高声传达指挥部的命令:“据预报,19日到20日将会有6到7级余震,所有救援人员必须撤离!”但现场数百人没有一个人离开,所有人屏声静气,都沉默不动——这极可能是映秀最后一个获救的被困者,没有人不想看到他活着被抬出废墟的一刹那。0时50分,伴随着担架承载的一个灰色身躯从楼顶凿洞上出现,人群瞬间沸腾,现场掌声四起。

不能动弹,身处绝境,不堕求生之志;单兵作战,尸臭袭人,救人之心永存。马元江和尹春龙,一个不灭希望延展生存周期,一个狂掘隧道推进救人之旅。二人成功联手,在映秀废墟中创造了一个壮美动人的生命奇迹。

179个小时,使马元江成为汶川地震中被掩埋地下时间最长的生还者。事实上,从5月12日午饭吃了一碗鸡蛋面算起,马元江已经181个小时没吃、没喝了。一般人没吃、没喝,72小时就是生理承受的极限。72小时后,意志力成为人能否活下来的决定性因素。马元江说,每个幸存者被埋在地下时,都有自己不同的“活法”,心中都有不同的信念。但相同的是,都有良好的心态。面对突如其来的残酷现实,他始终有一种坚定地信念:只要活着,就一定会被救出。

正是坚强的意志和一定要活下去的信心,让马元江保持了镇静,降低了身体能量消耗,并积极调动身体激素分泌,将自身的应激能力发挥到极限。地震当晚,马元江摸索着用手刨出了一个狭小的空间,调整身体位置好好睡了一觉,养足了精神,等待救援。

“我不知道自己被埋了多长时间,但我知道会有人救我。我想着在外面的妻子和4岁半的女儿。我告诉自己,一定不要昏睡过去,一定要活下去。”马元江说,“我发现同事虞锦华被埋在附近,我们就一起相互鼓励。我的左手已经渐渐没有知觉了,右脸也破了,但是哪怕残疾、毁容,我也要活下去。对家人的牵挂更增强了我的信念,我坚信,我一定能走出废墟!”

一场地震,让马元江理解到了生活的真谛。在重庆新桥医院治疗的第一个月里,他的眼前总会不自主地出现遇难同事的音容笑貌,“有时候,晚上也会梦到他们,梦到以往和他们一起工作的场景”。他所在的部门,原本有50多名职工,一场地震下来,超过一半的同事不幸遇难。地震使马元江失去了左手臂,但他认为“能在地震中重生,很幸运,感恩那些救援者和帮助自己的人”。

2008年12月,马元江走出了医院,回到了映秀水电总厂,那时正值灾后重建,很多人谣传,电厂不会再恢复生产了,急了眼的马元江找到厂领导,“我不想去后勤部门养老,我要回到生产一线去”。通过装戴假肢,完成工作对马元江来说不是问题,日常生活自理更不在话下。直到今天,他都在原单位工作,活成了一个快乐、知足的人。

“可乐男孩”薛枭:可乐也是可以乐观

薛枭所在的绵竹市汉旺镇是受灾最严重的地区之一。当时,17岁的薛枭正在东汽中学的教室里上课,突然间,地裂山摇,房屋倒塌,4层高的教学楼瞬间坍塌,薛枭和同学们被无情的楼板、砖石埋压。

一瞬间,薛枭被埋在一片黑暗之中,耳边传来呜咽的哭声,哭声让他的心里很慌乱。“我是龙锐,还有谁在?”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是李春阳。”“我是肖行。”……十几个声音陆续响起,熟悉的声音让薛枭镇定下来,“我是薛枭!”在吼出这句话后,薛枭开始适应“新的环境”:他的右手被一块预制板紧压着,就用左手去推它,想把右手解放出来,可沉重的预制板纹丝不动。双腿也被两块水泥板挤压住,左腿稍微松动些,他用力挣脱掉左脚的鞋,将左腿从水泥板的缝隙中抽了出来,这让他稍微感觉舒适了些。他动了动右腿,除了疼痛之外,没有任何感觉,无法动弹。对于薛枭来说,当时最大的安慰和希望来自于头顶的一条缝隙,那里透出一些微光,也让他能呼吸到外面的空气。

在最初的慌乱过后,薛枭感觉口渴,水随后就传递到了薛枭的手中。不知是哪位同学在废墟中刨出一个塑料瓶子,里面有兑好的糖水。有同学说:“每个人都只喝一小口哈,还有很多同学要喝……”当瓶子传到薛枭的手上时,他只喝了一小口,里面就空了。

头上的微光渐渐消逝,黑夜来临。为了让大家都保持清醒的头脑,埋在废墟里的同学们开始唱歌,定下的规矩是:一个人唱两句后,下一个人接着唱。轮到薛枭时,他忘记了歌词,接不上去,乱哼了几声,黑暗的废墟里竟然响起断断续续的轻笑声。第一个晚上,薛枭没有睡觉,身边的同学也让他没有一丝害怕。虽然当天许多孩子当场失去生命,废墟下大部分尚有一息的同学,也在等待救援中陆续失去了生命。但是,薛枭在忍痛坚持着,他坚信肯定会有人来救他们。

光线再次从缝隙中透进来,同时也带来了新的希望。5月13日一早,外面的脚步声让同学们精神为之一振,十余人在数了“1、2、3”后,一起大声呼救:“这里有人,快来救我们!”听到呼喊声后,救援人员发现了他们,救援正式开始了。

当救援人员紧张施救时,废墟里面的同学们用聊天互相鼓励,说得最多的话题是出去后干什么。有人說“出去我要先喝水”,有人说“我要去买喜欢的东西,”这些闲聊让薛枭感觉就像是下课时分,同学们聚在一起的唠嗑,他静静地听着,没有参与,他想,只要能出去,干什么都好。他喊了一声被埋在自己上面的同学龙锐,问龙锐的手机还在不在。龙锐将手机递给他,在废墟里,薛枭聚精会神地玩着游戏。手机上有四格电,他在消耗了一格电量后,把手机还给了龙锐。

5月13日白天,薛枭不知道有没有同学被救出去,他感到困倦了。他对身边的同学马小凤说:“我就睡两分钟,你记得叫醒我。”马小凤不同意,她使劲喊着薛枭的名字,不让他睡,于是同学们都开始互相喊着名字,薛枭答应着,强撑着没睡。然而,在这一次呼喊中,有两个同学没有了回应,薛枭心里明白,他们可能永远不会再回应了。薛枭有些难过,但他还没有心慌,他觉得自己死不了。

反倒是陆续有同学被救出去后,消息层层传到薛枭的耳朵里时,他心里有些发慌了:“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呢?”一直没有饥饿感的薛枭再次感到无可遏制的口渴感,嘴唇干裂,他用舌头一遍遍舔着嘴唇,却好像连唾液都没有了。

5月14日,头顶上挖出一条更大的缝隙后,一根管子伸进了废墟里,那是救援人员递进来的葡萄糖水,薛枭喝了很多,其实他更想喝矿泉水或者饮料,因为这糖水实在不合他的味口。薛枭被埋在最下面,救援人员不敢动用机械,怕引起危房垮塌,救援工作一度进展缓慢。

14日晚上,薛枭没有支撑住,他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听见同学李春阳在大声叫喊他的名字,随后,又有一根棍子使劲捅到了他的身上,这下把他捅醒了。李春阳说:“你把我吓死了,喊你半天都不说话,我以为你也不行了。”薛枭在黑暗中疲惫地笑了一下,只回了一句:“我没事。”

5月15日白天,又有同学被救了出去,下午6时,救援通道打通后,他看见马小凤很轻松地被救援人员拉了出去。马小凤冲着他大声喊了一句:“坚持到底。”废墟里,薛枭在激动中期待自己获救的一刻。

救援人员开始接近薛枭,清理他周边的杂物。由于有余震,救援人员先退了出去,薛枭感觉不到余震,只是在救援人员再次进来时,他有点儿心慌地问:“叔叔,你们不会不救我了吧?”

“不会的,我们肯定救你出去。”为了转移薛枭的注意力,也防止他在救援过程中昏迷,救援人员开始和他聊天。

“那你们能不能快点儿把我弄出去?我要起不来了。”救援过程中,这句话他翻来覆去问了好几遍。

于是救援人员反问他:“出来后你想干什么呢?”

“我想喝可乐,最好是冰的,太渴了。”

“好,你出来我给你买。”

薛枭又问道:“那你想要啥?我也给你买。”

“我给你买可乐,你出来后给我买根雪糕吧。”

“没问题。”可乐、雪糕,成了薛枭和救援人员之间的一个约定。

救援仍在进行。气温很高,埋在废墟里的薛枭觉得非常闷热,他的短袖外面还穿了一件外套,由于不能动弹,他无法脱掉外套让自己凉快一点。极度的闷热让他焦躁不安,而在左腿的晃动中,他感觉到前方不远处有一堆软绵绵的东西,很凉,挨着很舒服,好像是死者的遗体。他考虑了一下,将脚放在了遗体上,一阵冰凉的感觉从脚底传来,他在黑暗中喃喃念叨:“对不起。”

当晚7时许,压在薛枭身上的预制板终于被移开,受困80个小时的薛枭被拉出了废墟。被抬上担架后,薛枭突然想起之前和救援人员的对话,开口说:“叔叔,我要喝可乐,要冰冻的。”一听到这话,抬担架的消防人员都乐了。大家被逗笑的那一刻,救援队员也回应了薛枭:“记住我的雪糕。”薛枭不知道外面正有电视直播,他的这句话通过镜头传递给了所有人,“逗乐了悲伤的中国”,大家亲切地称呼他为“可乐男孩”。

“可乐男孩”的名号不仅是指要可乐喝的男孩,还代表着“可以乐观”的男孩,代表着一种乐观向上的生活态度。在薛枭看来,许多从地震中幸存的人身上都有乐观向上的品质:“我身边那些和我一起经历过那场灾难的同学都是这样的性格——乐观,因为(除了生死)再没有什么事是不能微笑面对的了。”而他恰是这些人的一个代表,代表他们向更多的人传达这种乐观积极的精神。

因为伤情严重,薛枭的右手不得不被截肢,但他勇敢地接受了这一切,并坚持训练左手,一周内就学会用左手拿筷子,一个月就能用左手写字。他的这一举动使很多截肢的幸存者备受鼓舞。

2009年,薛枭被免试保送上海财经大学。2013年4月,与可乐有缘的他进入可口可乐公司实习,随后申请回到成都可口可乐公司工作,直到现在。“地震时,我得到了很多帮助,所以被救后,我希望可以帮助其他需要帮助的人,去做更多的公益活动。上大学时,我参与了几次可口可乐公司的公益活动,发现这个平台很好,于是就来了这里。”薛枭说。另外,薛枭也会积极参与一些防震减灾的活动,比如前往甘肃,为当地的孩子介绍防震减灾知识等。2017年九寨沟地震时,薛枭所在的公司立刻响应,6小时内就把饮用水送进了震区。

当年的“可乐男孩”已长成了“可乐男人”,不曾随岁月改变的是那颗坚强乐观的心:“我是经历过生死、经历过大灾大难的人,当时我都扛过来了,现在任何困难在我这儿不算啥,我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战胜它。”

邓清清:废墟下读书的女孩

5月12日下午,午睡后的邓清清像往常一样走进教室,教室在这个5层高的教学楼的第二层。下午第一节是地理课,是她最喜欢的课程。突然,教室剧烈地摇晃起来。同学们的尖叫声划破了校园的宁静:“地震了!地震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快跑!”邓清清抓起课本,撒腿就往外跑。刚到门口,就听到“轰”的一声,整个教学楼应声倒塌。邓清清感到一阵剧痛,眼前顿时漆黑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她从眩晕和恐惧中慢慢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埋在地下了。她伸手探了探四周,头顶斜着一大块楼板,双腿被散落下来的废渣埋了一大截,胸口被一块石板顶着。除了双手,她全身不能动弹。过了一会儿,她感到有粘粘的液体滴到身上,顺着摸上去,竟是一个同学的腿。滴下来的自然是血。这时,邓清清听到了喊叫声和呻吟声。她知道,还有同学和她一样活着。但是,外面没有任何声音,她害怕极了。

在恐惧之中,邓清清撑到了5月13日凌晨0时48分。武警水电三总队的第一批官兵,此时赶到了蓥华镇中学。一些孩子很快被救了出来。这时,一块大楼板下传出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叔叔阿姨救我!叔叔阿姨救我!”

“是邓清清的声音!”初一(1)班班主任陈全红急切地说:“清清,是你……”还没问完,“砰”的一声,一个石柱从旁边未倒塌的综合楼上掉了下来。余震又开始了……余震一结束,武警官兵立刻用起重机把楼板吊开。陈全红老师拨开人群跑了过去,跪在地上,用手电筒往里面照。在很深的地方,有一道缝隙,透过缝隙,可以隐约看到一个小女孩的脸。

“清清,是你吗?我是陈老师!”

“是我,陈老师。我们班还有同学活着,救救我们!”

“不要怕,解放军叔叔会救你们的!”

“老师,我动不了,头有点痛,我的头破了,我不怕!”

邓清清被埋得比较深,武警官兵的挖掘工作进行得非常困难。同时,被埋的孩子们必须保存体力,不能和老师说太多话,并且不能睡着。邓清清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她说自己身边有书,想让武警叔叔给她递进去一个手电筒,她要为其他同学读书,让他们别睡着,即使这样会消耗自己更多的体力。在她的坚持要求下,战士们找来一根竹竿和绳子,将手电筒慢慢吊送到邓清清的手边。废墟下,手电筒亮了,邓清清微弱的读书声,甚至传到了外面……

凌晨5时30分,武警官兵切断最后一根困住邓清清的钢筋,移走了压在她身上的最后一块障碍物。此时,人们发现:邓清清仍然拿着手电筒,还在看书!见此情景,陈全红老师忍不住放声大哭。她握着担架上邓清清的手说:“好孩子,只要你能活着出来,就比什么都好。”

也许是被邓清清坚强的意志和读书声所感染,张曼、罗瑶、蒋蒙、廖友瑶等初一(1)班的同学,坚强地忍受了十几小时、几十小时的痛苦,最终全部获救。

令人惊讶的是,热爱读书的邓清清在获救后,因为严重的偏科问题最终放弃了学业,外出打工。她坦言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选择是正确还是错误,但是经过地震的洗礼之后,这个小女孩面对未来并不像同龄人那么忐忑:“我相信我自己,只要目标明确,无论遇到任何困难,我绝对可以飞得更远、更高。”

蒋雨航:从地震幸存者成长为生命拯救者

2008年5月12日中午,20岁的蒋雨航正在宿舍休息。蒋雨航是凯里人,考到四川交通职业学院读大专。当时,他正在汶川的高速公路收费站实习。他的宿舍在映秀电厂招待所,一间房间两张高低床,住4个人,蒋雨航的床位在上铺。半梦半醒中,床铺一阵抖动。他被抖醒,睁开眼睛看见天花板在抖动中裂开,尘土扑簌簌往下掉,接着就是一阵倾覆,四周变得一片漆黑。直到落入黑暗的废墟,他才知道,地震了。

他仍然躺在床上,床板和墙角形成一个三角形,恰巧为他提供了庇护。空间太小,他无法坐起来,但是身上几乎没有明显的痛感。他轻微晃动脑袋,抖掉脸上的尘土,好让自己清醒些。他想起来还有两个室友,就喊他们的名字。一个离他很近,在他右上方的位置,室友告诉他,自己的腰好像受伤了,很疼。另一个在很远的地方,只能听见他痛苦的呻吟。

什么也看不见,空气里尽是土腥味儿。他们只有通过声音彼此鼓励。“坚持一下,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他被压在6层预制板叠起来的废墟下,没有水,没有食物,周围漆黑一片,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恐惧吗?难过吗?沮丧吗?几乎都没有,躺在那里,蒋雨航只想着,“遭遇了地震,但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只是需要等待”。

离得远的室友的呻吟声很快没再响起,蒋雨航知道,他遇难了。印象中,他和近处的室友没有交流这件事。为了保存体力,他们隔一段时间才相互叫一下名字,确认对方还活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一两天吧”,蒋雨航叫近处的室友的名字,对方也没回应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呆在无尽的黑暗里。他知道不能哭,他的妈妈是医生,曾经告诉过他,遇到类似情况,要保存体力。偶尔,苍蝇扇动翅膀的嗡嗡声,伴着腐臭从四面八方襲来。他知道,那是死亡的味道。

当时的蒋雨航不仅埋得深,而且被压的地方,三面都是柱子,上海公安消防总队特勤支队金桥中队副队长周庆阳和战友们在废墟中每打出一条狭小的生命通道,就会遇到这种支撑大梁的柱子。一破拆,就会使上面的构件压下来,通道又会变成死路。好不容易打通的3条通道都被阻断了,队员们已经能看到他,却无法解救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蒋雨航微弱的声音已经开始沉寂。周庆阳果断决定,从蒋雨航的北面开挖。这是建筑物堆积最厚的一个方向,从外面看根本无路可走。在吊车的配合下,周庆阳和战友们艰难地清除了6层楼板,有的地方干脆用手刨,终于,看到了一只手从废墟下伸出。被困124小时后,蒋雨航从废墟中重生,能摸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周庆阳。那一刻,蒋雨航就树立了一个理想,要成为一个想救他的人那样的消防兵。

很快,他的理想就实现了。2009年4月19日下午3时,上海公安消防总队特勤支队金桥中队操场上,蒋雨航和其他79名特勤新兵一起,举起右手,庄严宣誓,举行了他们在消防部队正式投入执勤战备的“成人礼”——

我是特勤战士,我将牢记宗旨,忠实履职,自觉传承和践行特勤精神,努力做到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特别能奉献、特别懂专业,为世博消防安保作出特勤官兵应有的贡献,为光荣而神圣的特勤称号努力奋斗,以实际行动争做党和人民的忠诚卫士!

尽管部队的生活对蒋雨航来说并非一帆风顺,身体条件并不突出的他,每次体能测试总是勉强合格,再加上外界的关注和他自身的高要求使他比其他队友背负更多的压力。但是,他从不曾放弃,而是给自己下了“死命令”:苦练,必须战胜它!每天清晨总能在操场上看见他背着氧气瓶跑步的身影,晚上一有空他就去健身房锻炼,起早贪黑强度高于队友的训练常常令他四肢酸痛难忍,但他明白只要怀有希望,再大的困难也能克服。

10年来,蒋雨航奔赴各个火场、灾难现场,救过的人数不清。只有一个孩子,让他记忆深刻,那还是他当新兵的时候,一天他们接到报警,一个4岁的小男孩,在家里面玩火,把屋子烧着了。到达现场后,整个房间全是烟,家长站在门口着急得直哭。他和同事分工:他带一个人进去找小男孩,另一组人灭火。屋子有好几间,他不确定小男孩在哪间,只能听见哭声。他有些着急,循着哭声,一间一间地找,就像当初周庆阳在废墟之上一寸一寸地搜索,寻找他一样。

最终,他在厨房里找到了小男孩。浓烟里,小男孩大哭着,眼神里满是惊恐。他抱起小男孩往外跑,能感觉到小男孩紧紧抓着他。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地震的废墟下,看到橙色消防服的那个时刻。两个时空在他脑海里交错出现,他既感激又欣慰。小男孩也像他当初一样,得救了。这是他消防员职业生涯中救下的第一个人。

“生命应该是阳光、积极、充满希望的,人生遇到再大的困难咬一咬牙就能挺过去。”深刻体会过生命有多宝贵的蒋雨航对生命更加珍惜,对生活更加充满希望,也不停地将生的希望带给更多被困在灾难中的人。

(参考资料:《十年之间:从获救到救人》《贵州都市报》2018年5月12日、《马元江被埋179小时获救细节披露》新华网2008年6月6日、《获救后想喝可乐男孩讲述废墟下80小时》《成都商报》2008年5月20日、《感动中国的“敬礼娃娃”》《中国减灾》2011年第8期、《马元江:179小时后获救生还》《新闻天地》2008年第6期、《废墟里读书的小姑娘》《环球人物》2008年第11期等;作者:李盈、刘卫宏、乔磊、李荣刚、张建魁、路琰等)

印度洋海啸中的奇迹幸存者

2004年12月26日,一场海洋深处爆发的超强地震,引起了印度洋南亚区域史无前例的大海啸。印度洋海啸给东南亚及南亚诸国造成重大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然而,和以往的天灾人禍一样,大难关头,总有一些奇迹生还者的经历从一幕幕悲剧中给人们带来幸存的喜悦。

据英国媒体报道,一对到泰国普吉岛度假的英国夫妇,也许是这次海啸灾难中最幸运的一对夫妇了,他们曾3次差点被海啸夺去性命,但3次都死里逃生。

据妻子路易丝回忆称,2004年12月26日,她和丈夫安德鲁准备从普吉岛乘船出发,到皮皮岛附近的海域进行潜水探险。然而轮到路易丝和安德鲁持票准备上船时,船长却拦住了他们,称这艘船已经满员,要他们等待下一班潜水探险船的到来。在随后爆发的海啸中,那艘游船被吞没。

由于无法去潜水,夫妇俩只好退掉潜水票,登上了另一艘游船,前往普吉岛旁一座更小的岛屿旅游,这张船票已经包括到该岛上某座餐馆用餐的费用。然而就在游船快要抵达时,海啸来了,餐馆被淹得只剩下了一个屋顶。

他们还没缓过神来时,海潮又突然间退去,小岛上的许多游客都被卷向大海,而他们乘坐的游船则搁浅在一块海滨沙地上。当游船上的乘客抵达海滩上惊得目瞪口呆时,他们迅速往小岛的高地上爬。谁也不会想到还有第二波海啸继续袭来,当他们爬到高地上后,第二波海啸将同船的多数游客都卷进了大海。

同样幸运的还有在泰国甲米兰塔岛海边度蜜月的张俊夫妇。海啸发生后,两人随着人群不停地往高处跑去,直到跑到山顶。等他们再回头的时候,度假村的前台、餐厅、泳池和所有茅草亭都已被湮没。高山保住了夫妻二人的性命,但是他们也被迫在山顶困了3天后才被救出。这场灾难使得夫妻二人的感情更加深厚。

马来西亚槟榔屿遭受海啸掀起的巨浪袭击后,一名出生才20天的婴儿侥幸逃生。一张床垫庇护着这个幼小的生命躲过了人生的第一场灾难。

这名大难不死的婴儿名为S·土拉西。他的父亲S·素批亚回忆说,巨浪袭击沙滩时,土拉西正在他们夫妻开的食品店地下的一个房间里睡觉。“我们当时都没防备,我一下被甩出几米远,赶紧抓住了一根柱子。”他的妻子玛丽挣扎着穿过湍急的水流向孩子所在的房间走去,发现婴儿安然无恙。“谢天谢地,床垫漂了起来,房间里水有1.5米深,我的孩子正哇哇大哭。”素批亚庆幸地说道。

另外还有一名两岁的男童在大海啸中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当人们发现这个金发男孩时,他正孤苦伶仃地坐在一条小船里,脸上和身上多处被擦伤,留下红红的血印,谁也不知道他是怎样幸存下来的。在发现他的地方,海浪至少卷走了数百名旅游者,人们无法确定他的国籍,因为他还只会咿呀学语。人们推测这名男孩很可能是瑞典人,因为当瑞典游客对他说话时,他露出了仿佛听懂了似的表情。获救后,这名男孩被送往泰南的一所医院中接受治疗。经过一天多的输液和吸氧治疗,男孩的体力已经恢复。

手机定位技术在这场海啸中救了71条生命。当时,正在斯里兰卡游览的36名英国游客和35名中国香港游客被突如其来的海啸围困,多亏斯电信部门利用定位技术确定了他们使用的国际漫游手机所在位置,他们才于28日平安脱险。

最令人惊叹的幸存者莫过于一名骑着摩托车和海啸赛跑的女子。

在海啸爆发后,一名意大利女子骑上摩托车和巨浪赛跑,终于逃过一劫。这名女子称,当海啸到来时,她冷静地骑上了一辆摩托车,以最快的速度向高地上疾驶而去。在她驾车离去后,惊天海啸迅速涌向了她原本居住的海滨度假村庄,并以惊人的速度向她逃离的方向奔涌而去。她骑车到达一片高地后,回头一看,巨浪已经将她刚才所住的村庄完全吞没。

(责任编辑:陈毓婧;资料来源:《印度洋海啸奇迹生还者:“我们3次死里逃生”》《北京晚报》2004年12月29日;作者:于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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