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柒古风美食短视频视听语言分析

杨丹

【摘要】近年来，随着短视频成为网络新生代的宠儿，以农村生活和美食等作为内容的视频博主不断涌现。而古风美食视频博主李子柒以乡村生活为内容主体，走出了一条独特的道路，收获了大量的粉丝。究其原因，除了其短视频所传达的回归单纯质樸的田园生活的理念迎合了都市人远离工业化与城市化的心理诉求，还与李子柒在视频中使用的视听手段分不开。本文从景别与构图、光影与色调、镜头运动与剪辑和声音四个方面对李子柒美食短视频进行了视听语言分析，试图探究其视听表现手法对内容表达和主题升华的作用。

【关键词】短视频;视听语言;构图;光影;色调

随着互联网和新媒体的快速发展以及移动终端的迅速普及，短小精悍、传播便利的短视频逐渐获得各大平台、粉丝和资本的青睐，成为网络新生代的宠儿。艾媒网《2019中国短视频创新趋势专题研究报告》显示，中国短视频用户规模2018年已达5.01亿人，2019年用户规模将达到6.27亿人。在短视频领域，以农村生活和美食等作为内容的视频博主为数众多，而李子柒以乡村古风生活为内容主体，走出了一条独特的道路，收获了“2017年第一网红”的称号。截至2019 年12月，李子柒在微博上拥有2178万粉丝;在B站上拥有340万粉丝，视频播放量达1.1亿次。

李子柒，1990年出生于四川绵阳农村。6岁时父亲去世，与爷爷奶奶相依为命。因家境贫寒，李子柒14岁辍学打工。其后李子柒摆过地摊，开过淘宝店，但都没有成功。2016年，为了网店的流量李子柒开始自导自演古风美食视频，先后在美拍、微博、秒拍等平台发布视频，意外火了。李子柒的短视频内容以美食为主，从兰州拉面、佛跳墙、荷叶叫花鸡到青梅酒、豆瓣酱、辣白菜、酸枣糕等，种类丰富，花样繁多。同时其视频内容也广泛涉猎了观众相对陌生的织染、手工、木作及胭脂水粉制作。起初李子柒创作的短视频均由其一人自导自演。2017年5月，迫于网友质疑其背后有团队操作的压力，李子柒停更了一段时间视频。视频停更事件后，李子柒选择与专业制作团队进行合作，开始从 UGC（用户生产内容）向 PGC（专业生产内容）转变，视频影像品质大幅提高。下文将从景别与构图、光影与色调、镜头运动与剪辑和声音四个方面对李子柒美食短视频进行视听语言分析。

1. 景别与构图

李子柒短视频中的景别以特写和远景为主。在拍摄制作美食的具体环节时，镜头景别以特写为主。如在《重阳糕》一集中，李子柒用特写镜头拍摄了将大米粉、糯米粉和白糖混合，然后取出一半备用，在剩下的一半中分次加入五十克清水的过程。之后将混合物捏成雪絮状以及将另一半混合面加入玉米粉的过程也都是以特写镜头拍摄完成的。在《荷叶叫花鸡》一集中，用盐、姜、花椒碎、八角碎、葱、香菇、酱油和料酒等佐料腌制鸡肉的过程也是用特写镜头拍摄的。此外，李子柒炒菜、蒸菜的步骤，如《青梅宴》中炒梅子肉的镜头和《紫薯米糕》中蒸紫薯的镜头都是采用特写的方式呈现出来的。

与之相对的是食材采集、整理和自然风光的拍摄部分，这一部分的景别以远景为主，特写为辅。如在《姜》一集中，首先出现的是一幅远景的自然风光画面，近景是碧波荡漾的湖水，中景是岸边郁郁葱葱的植被，远景是被烟雾环绕的群山和朦朦胧胧的天空，配以字幕“春末”，将观众带入了采集姜的时节。接下来李子柒整理姜块的画面，同样是一个远景镜头。前景是院子里稀稀落落的向日葵，背景是李子柒蹲在屋子前整理姜块。之后相继出现了两个特写镜头将整理姜块这一动作细节化了。一个是李子柒头部的特写镜头，这一镜头展示了李子柒认真整理姜块的面部表情。另一个是整理好的姜块被放入篮子里的特写镜头。从这一镜头中我们可以看到姜块已经堆了满满一篮子，传达出李子柒已经花费了一定的时间整理姜块的信息。

从构图上看，李子柒短视频中的画面布局并没有太多的专业技巧，主要以主体中心和丰富景深层次为原则。作为展示美食制作的视频作品，将食物置于画面中心的构图方法是李子柒短视频中采用最频繁的法则。李子柒早期的短视频作品最能够体现这种构图的审美倾向。如在《可以吃的树叶》一集中，李子柒在外出采集树叶时意外地遇到了一颗野生的灵芝，她用镜头记录了这颗灵芝的外观。镜头由远及近慢慢向灵芝靠近，在这一过程中灵芝始终处于画面的中心位置。之后展现名为“臭黄荆”的树叶时李子柒从不同角度对其进行了拍摄。但无论以哪个角度拍摄，“臭黄荆”始终处于画面中心。紧接着出现李子柒采集“臭黄荆”的一组镜头。首先是李子柒采集时的近景镜头，在这个镜头中李子柒处于画面的中心位置。然后以李子柒右手采摘树叶的镜头衔接，这个镜头中李子柒的手处于画面的中心位置。

从以上这组镜头对于人物出现时食材的中心位置让位于人物的处理方式中我们可以感受到李子柒早期的视频中人物占据了十分重要的位置。这在其之后的视频中逐渐发生了转变，美食的制作过程取代人物成为李子柒短视频的主要展示对象，这在构图的变化中体现得尤为明显。在《龙须笋》一集中，无论是摘笋、去壳、清洗还是水煮的过程都是以笋为主体进行构图的，人物则处于画面左侧或右侧三分之一的位置。这样的构图方式也使得整个画面显得更加均衡。在《黄桃》一集中采用了类似的构图方法，在采摘黄桃的场景中使用了不同的景别构图，黄桃始终处于画面中心，人物则位于画面两侧或者下方。

通过在前景处添加花草摆设或将摄影机定位于花草丛中来丰富景深层次是李子柒短视频中另一则重要的构图方法。这种构图方法贯穿于李子柒短视频制作的始末。如在其早期视频《桂花酒》的开头，李子柒手挎篮子走进一扇门的全景镜头中，前景处有一条桂花树枝。镜头聚焦在桂花树枝上，后景处的人物和环境是虚化的。前景墨绿的树叶、金黄的桂花与后景李子柒飘逸的白色长裙、朱红的房屋外墙形成鲜明的对比，一虚一实营造出了仙人临近的意境。在李子柒最新发布的视频《黄豆酱油》中，李子柒手拎一篮黄豆走在山林小道上的画面采用一个固定机位的远景镜头。前景处是绿色的草丛，中景是身穿红色上衣手拎黄豆正在走向摄影机的李子柒，背景是被绿色苔藓点缀的山岩。焦点落在近景的草丛上，李子柒和身后的背景是虚化的，展现出了一幅宁静的乡村生活图画。

2. 光影与色调

照明是李子柒拍摄视频过程中相对比较薄弱的环节。李子柒在白天主要使用自然光源进行拍摄，晚上的拍摄会借助灯光。这就导致在天气好的时候可以拍摄到色彩饱和度高且内容清晰的画面，但照明条件不理想的情况下画面效果可能就比较灰暗。比如在《雪水鱼》一集中，前一分钟的面画是在白天拍摄的，湖光山色的大远景画面前后景内容清晰，层次丰富，优美的雪山景色令人心旷神怡。在适宜的照明条件下，特写镜头同样画质清晰。在李子柒把鱼饵投进水中的特写镜头中我们可以看到湖水清澈见底，湖面下鱼儿正在靠近鱼饵。但通过一段延时摄影显示天色渐暗以后，画面逐渐变得黯淡。在李子柒把鱼抓上岸的特写镜头中，除了两条鱼的轮廓其它的画面细节都无法看清。

同时，较少使用辅助灯光是李子柒短视频显得真实朴素的一个原因。在《面包窑》一集中，李子柒制作面包窑的过程经历了两天时间。第一个夜晚，仅有的一盏灯光下，李子柒逆光踩粘土的全景镜头中她瘦弱的身影在画面中格外醒目，从她口中呼出的热气观众可以感受到她在严寒中坚持工作的毅力。第二个夜晚，面包窑终于制作完成，李子柒从中拿出第一批烤熟的面包，坐在火堆边开始享用。在这个近景镜头中，同样只有一盏灯和火堆作为光源，我们只能看到面包散发的热气和李子柒脸部的轮廓，其它的画面信息镜头都无法捕捉到。但这样简洁的画面搭配李子柒咀嚼面包和火堆燃烧的声音正好展示出了辛勤劳作后劳动者享用成果的场景。

李子柒微博停更事件前后，其短视频的色调发生了较大的变化，画面从原来相对粗粝艳俗的高饱和度风格转变成偏冷色调的清新自然的风格。比如在早期视频《荷花茶》中，展现荷塘的一组镜头饱和度普遍较高，艳红的荷花与翠绿的荷叶形成鲜明的对比，有些镜头画面明显过曝。在一个仰拍亭子的摇镜头中，随着摄影机的运动当亭子逐渐占据大幅画面的时候，镜头亮度明显上升，采用自动对焦和自动曝光的弊端暴露无遗。与专业摄影师合作之后，李子柒短视频的色调变为偏冷的清新风格。无论是《螺狮粉》中山林挖笋的场景还是《蕃茄酱》中院子里摘番茄的画面，都采用统一的清冷色调。在清新自然的色调下，李子柒视频中世外桃源的意境也尤为动人。

3. 镜头运动与剪辑

李子柒短视频的镜头运动方式以固定镜头为主、运动镜头为辅。这种风格的形成源于李子柒最初制作视频时自导自演的工作方式和专业设备的欠缺。起初缺乏拍摄团队和工作人员帮助的李子柒在拍摄时只能将摄影机固定在三脚架上，按下快门后走进镜头中进行美食制作，一个镜头拍摄完成后再走回到摄影机旁按键停止拍摄。在李子柒早期发布的视频中，一般开端部分会通过简单的摄影机运动展示食物的原材料，中间制作食物的部分都通過固定镜头展示出来，结尾食物制作完成后，李子柒会通过简单的摇镜头展示盛放在餐盘里的美食。比如在《青梅酒》一集中，视频开头通过一个推镜头展示了生长在树上的青梅。之后以一个采摘青梅的固定镜头衔接。在展示白酒、冰糖等配料时采用了摇镜头的手法。紧接着拍摄水煮青梅的过程又转变成固定镜头的方式。青梅酒制作完成后，镜头以密封罐里的青梅酒特写切入，伴随着拉镜头的运动，景别切换到案板的近景，随即在同一个镜头中，镜头上摇出现一盆花，最后在墙面处结束这一镜头。在《覆盆子老冰棍儿》一集的开头，同样先是通过拉镜头和摇镜头的方式展示绿叶丛中的覆盆子。紧接着展示白糖、奶粉、糯米粉和蜂蜜等配料时使用了摇镜头。而制作覆盆子老冰棍儿的主体过程是以固定镜头拍摄完成的。冰棍制作完成后李子柒用简单的推镜头和摇镜头对冰棍进行了展示。

与摄影师合作后，以固定镜头为主的摄影风格在李子柒的短视频中保留下来。随着美食制作步骤越来越复杂，李子柒在视频中逐渐减少了通过推、拉或摇镜头展示食物原材料或成品的方式，转而以更多简练的固定镜头替代，减少了煽情的意味。这也使得李子柒短视频整体统一于清新脱俗的风格。比如在《酸枣糕》一集中，原材料的采集、清洗、蒸熟、去皮、搅拌、去核、成团、风干等过程都是通过固定镜头呈现出来的。视频结尾酸枣糕制作完成后，李子柒使用一个固定镜头展示把酸枣糕放进盘子的过程。接着是三个拍摄酸枣糕的特写镜头，这三个特写采用了摇镜头的方式。和早期视频中大幅度摇摄的方式不同，这三个摇镜头的运动幅度较小、速度较慢，酸枣糕在镜头运动中始终处于画面的中心位置。李子柒拍摄自然环境的镜头同样采用固定镜头为主的风格。虽然镜头没有发生运动，但李子柒通过延时摄影的方式在画面中展现了光线的变化和被摄主体的移动，用固定镜头表现出流动的视觉节奏。

李子柒短视频的剪辑一般以美食制作的时间顺序展开。比如《黄桃罐头》一集的剪辑是按照黄桃的采摘、清洗、去皮、去核、盐水浸泡、清水煮开、密封装罐的制作顺序进行的。又如《芋头饭》一集的剪辑是按照采集芋头、制作酸芋梗、蒸煮米饭、炒菜、炒芋头饭的顺序进行的。李子柒偶尔会在短视频中运用过渡镜头对素材进行倒叙的排列。比如《青梅酒》一集的开头先是出现李子柒站在雪地中的画面，随后出现字幕“七日前”，紧接着出现李子柒腌制排骨的场景。接下来画面切回雪地的场景，出现字幕“七日后”，随后展开对盐排骨的烹煮制作。

在李子柒最新发布的作品中，视频的剪辑节奏有明显加快的趋势。比如《黄豆酱油》一集中黄豆酱油的制作周期长达两年。第一年清明进行播种，秋分时收割黄豆，寒露时打豆存储。来年清明挑豆子，将洗净的黄豆浸泡至发胀后蒸熟，再将磨好的小麦粉撒在黄豆上制曲，接着用盐水把黄豆搅匀，日晒半年左右，期间每日翻晒。等到秋分酱胚成熟时加入山泉回浸一日，过滤之后暴晒提纯。小雪时节将黄豆酱油熬煮沸腾，放凉装罐。如此复杂的制作工艺压缩在时长11分钟的视频中，每个动作只出现一两个镜头，每个镜头控制在5秒以内。李子柒将黄豆酱油的制作过程与季节更替的自然环境变化交叉剪辑在一起，将时间的流动呈现在画面上。中国传统美食制作方法所蕴含的时间积淀也在这个过程中得到了升华。

4. 声音

从最初制作视频开始，李子柒作品中的同期声收声效果一直是非常理想的。无论是自然环境音响还是社会环境音响，在李子柒的视频中都呈现得十分清晰，且杂音较少。如《佛跳墙》一集里雪地场景中李子柒在雪地里行走的声音、雪水流动的声音、寒风凛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佛跳墙制作过程中鲍鱼、辽参放入锅里的声音、水加入锅里的声音都被记录下来。又如《板栗》一集中李子柒在山上拾拣板栗的场景里，李子柒脚踩树枝的声音、钳子翻动树叶的声音、丛林中的蝉鸣鸟叫声都很清晰;美食制作过程中橡子去壳的声音、研磨板栗的声音、炒米烘栗子的声音、搅拌栗子酱的声音都较为完整地呈现在视频中。如此生动的声效与李子柒早年以音乐制作谋生的经历有着密切的联系。

李子柒的音乐工作背景也为其短视频的背景音乐搭配奠定了一定的基础。李子柒的每一段短视频都搭配着一段音乐，音乐的长度与视频的长度是刚好吻合的，画面结束时音乐也正好收尾。但这并不是巧合，真实原因是李子柒对每一段音乐都进行了后期处理，根据画面的长度对音乐进行了调整。值得注意的是，这些背景音乐并没有掩盖同期收录的声音，而是与同期声交织在一起，在听觉上为观众提供了最大程度的田园乐趣。另外，李子柒的短视频作品并不是从头至尾都被音乐覆盖，必要时音乐是有留白的，尤其是在视频开始和结尾处。比如《山西刀削面》一集的开头首先出现的声音是一阵清脆的鸟鸣声，伴随着画面从树林叠化到田间，音乐响起的同时鸟鸣声淡出，继而蝉鸣响起。又如《牛肉醬》一集结尾处，李子柒与奶奶在餐桌前享用牛肉酱和面条，最后一个镜头是祖孙二人用餐的远景镜头。此时音乐收尾，蝉鸣声和祖孙二人的聊天声响起，声音回归自然的同时画面也散发出世俗的烟火气息。

李子柒的古风美食视频收获了大量网友的好评，同时得到了央视和新华社的赞美。央视新闻评论李子柒：没有热爱就成不了李子柒，外国人看懂了李子柒的热爱，也解释了为什么李子柒的很多作品没有翻译却依旧火遍全球，没有一个字夸中国好但它讲好了中国文化和中国故事。新华社“辛识平”发表的文章《读懂‘李子柒’，此中有真意》中讲到李子柒的视频打开了一个精巧别致的窗口，和众多精彩纷呈的窗口一起向世界展示了一个多元而美丽的当代中国。也有人对李子柒提出质疑，认为其视频中如诗一般的乡村生活并不是真正的现实，它只是满足了小资青年的田园幻想。对此李子柒回应，她从现实生活知识和古代记忆中汲取养分，只是想拍出自己的生活，更确切地说是想拍出自己想要的生活。她认为想要把日子过成什么样子，可能更多的是取决于自己本身想要过什么样的日子以及是否愿意为之努力。

李子柒的美食系列短视频描绘了一幅古香古色、别具中国传统文化特色的画卷。画面和声音对于视频作品而言虽然仅仅是一种表现形式和用以承载内容的载体，但对于视听语言的合理运用，却能够让这种形式助力内容的升华。李子柒短视频中清新自然的画面搭配节奏缓慢而意境悠远的音乐，为观众营造了一种身临其境的美感。朴实的光影和清新的色调流露出创作者对生活的热爱。声音与画面的完美结合传达出中国文化中与自然和谐共生、勤劳工作、认真生活的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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