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颜凋敝终身误,真善蒙尘终悲苦

2019-09-10 07:22许葵
读书文摘(下半月) 2019年4期
关键词:制造者受害者悲剧

许葵

摘 要:关注张爱玲者,多关注《金锁记》和《倾城之恋》;关注《半生缘》的人,多把视线放在顾曼桢身上。其实,顾曼璐的悲剧色彩更加浓厚,她的形象更加典型。顾曼璐的人生是悲剧的集合体,她最大的悲剧在于毁灭顾曼桢其实在毁灭理想的自己。

关键词:《半生缘》;顾曼璐;悲剧;受害者;制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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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曾说“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半生缘》里,就有很多昭示阴暗丑恶的人性的“虱子”,这些“虱子”聚合后有着毁灭人的力量,推动着悲剧的发生,也加重着悲剧的色彩,让曼璐从悲剧的受害者、承担着恶变成悲剧制造者。

一、《半生缘》里多悲凉

张爱玲的小说在一定程度上继承了鲁迅书写悲剧的方式,两者都突破了中国传统的喜剧和大团圆的结局模式,也都突破了传统文学中对人的单一性格形象的描写。学界很多人对于张爱玲的《金锁记》评价仅是次于鲁迅作品,不过,张爱玲笔下并不只有曹七巧那么一个病态社会下的病态的人,還有一个总被唾骂的“恶毒姐姐”顾曼璐。

张爱玲小说的女性人物都是以悲剧的形象出现,她惯于立足现实生活,用世俗男女的经历书写社会悲剧和性格悲剧。就《半生缘》而言,里面主要出现的女性,都是悲剧形象。曼桢最后一句“再也回不去了”道出了无限酸楚;石翠芝只能守着不爱的丈夫过一生;曼璐在挣扎中生存、在悔恨中死去……

她们虽然社会身份地位迥然不同,但都是封建旧社会的都市女子,有着新式的思想,却脱不掉封建的内里。曼桢一直敬爱姐姐但是还是有厌弃的瞬间;翠芝出过国但是却遵照家长制度嫁给所谓门当户对的沈世钧;曼璐则是竭力向上爬的小市民女子,她享受着都市生活,却无法掩盖经济上的困窘和精神上的恐慌。

《半生缘》是一部悲剧,这无需质疑。不过很多人认为《半生缘》中悲剧色彩最浓厚的是曼桢,笔者却不以为然。相比之下,被所有人嫌弃和怨恨的曼璐的悲剧色彩更加浓厚。

二、纯真少女成骷髅

黑格尔的悲剧观在一定程度上能用于解释顾曼璐这个人物的悲剧性。在《半生缘》的矛盾冲突中,正义和非正义、美与丑、善与恶已经被抹杀或者混淆,没有纯善的好人,也没有纯坏的恶鬼,所有人都在看似平凡的生活中逐渐塑造着同时也被塑造着自己的命运轨迹。

张爱玲笔下的悲剧人物,都不是令人颂扬的英雄,也不是智慧超群的智者,而是代表着社会大群体的普通人,他们面对欺压和否定,不是勇敢地做出激烈的反抗,而是无奈地挣扎、沉沦。她笔下多的是夹在新旧之间的不彻底的软弱的人物,每个人都有其性格的残缺面,而这残缺面就是其悲剧结果的缘由之一。

或许鲁迅先生的那句话更适合用来表达张爱玲作品中的悲剧意味,这句话就是:“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这句话用在顾曼璐身上再合适不过。

曼璐的人生,从十六岁开始就是一个悲剧。她父亲的去世让整个家庭瞬间失去支柱,面临土崩瓦解,那个圆圆脸、梳着两条辫子的清纯少女,被逼扛起一家的生计和弟妹的学费。中国传统中作为长女应该承担的责任,让曼璐为此被迫出卖自己的身体和青春,在责任大山下含泪让淫秽好色的客人揽上腰际。那样的时代,没有给曼璐出路,而是让她用身体来换一家活路,这无疑是时代造成的悲剧。

曼璐的悲剧更深地体现在“粉红骷髅”也就是舞女身份带来的歧视上。舞女历来都饱受嫌弃和唾骂,曼璐已经坚强地选择视而不见。可是,她出卖身体换取了奶奶母亲的养老、全家的安居、弟妹的学业前途,竟换不来家人的认可和尊重。弟弟伟民因为一本作业本就用无情的言语戳曼璐内心最柔弱的地方。曼璐的奶奶、妈妈喜欢受过高等教育的曼桢,抗拒曼璐,只是基于要靠曼璐养活而不表达出来。曼桢怜悯她,也理解她,但是还是抗拒她,不愿意让人知道有这样的姐姐。

曼璐就像是一朵带刺的娇艳玫瑰,外表泼辣,内心却脆弱自卑,为了家人耗尽了鲜艳的外表,在将要凋谢的时候找到了婚姻作为依靠。只是,丈夫本性暴露,张豫瑾喜欢上妹妹,自己无法生育,让她一步步迈进深渊,最后万劫不复。

三、悲剧的形成与加重

悲剧,可以是一夕暴毙般的惨烈阵痛,也可以是慢性中毒般的步步侵蚀,《半生缘》的悲剧就是在岁月的流逝中一步步形成的。

一开始,家庭破败,曼璐牺牲自我,为了家人放弃被人尊重的身份、追求自由幸福的机会。家人因为她的付出赢得了生存和受教育的机会,她的人生却因此开始迈向悲剧。

曼璐的人生集各种悲剧于一体,爱情悲剧、家庭悲剧、婚姻悲剧、性格悲剧和社会悲剧,无一落下。家庭的重大责任,导致了曼璐的坚韧;社会的身份歧视,导致了曼璐的自卑脆弱。曼璐在花颜将凋之时,抓住了“救命稻草”祝鸿才,她内心里的传统封建思想开始显露,出家从夫的依附思想让她在婚姻中处于弱势地位,“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封建思想让她萌生了恶毒的念头,最后因为不安、嫉妒和愤怒而实施了恶行,导致了曼桢的悲剧。曼璐作为悲剧的承担者,在家庭、社会、婚姻和自我的挤压下,其心灵被扭曲,最后成了悲剧的制造者。

曼璐毁了曼桢,但从更深的角度看,她毁灭的其实是理想的自己。曼桢是她养活的,曼桢替她实现了无法实现的大学梦,曼桢之于曼璐,是无法实现的自我,她坚定地、无怨无悔地把曼桢呵护成一个新式知识分子。对于曼璐而言,曼桢是她珍视的“自我”,谁会愿意毁掉自我?她曾骂祝鸿才:“告诉你,就是她肯了,我也不肯!……我牺牲自己造出这样一个,不是给人当姨太太的!”曼璐把曼桢呵护得不染人间俗气,她曾义无反顾地为曼桢,当她的婚姻快走到尽头,她对现实的反抗毫无效果,感觉无路可走。一个人绝望到什么地步才会连自己用青春和自尊换来的另一个自己也亲手毁灭?

花颜凋敝终身误,真善蒙尘终悲苦,顾曼璐是天使恶变的魔鬼,而社会是时代纵容的魔王,社会撕毁了曼璐的美貌、善良和愿望,让她从悲剧的受害者、承担着恶变成悲剧制造者。

参考文献

[1]亚里士多德.诗学.

[2]黄健编著.民国文论精选[M].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2014.

[3]张爱玲.半生缘[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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