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航 范和生
摘 要: 放开全面二孩政策有利于促进我国人口均衡发展,缓解人口老龄化,但是也同时引发了职业女性的生育焦虑。通过构建生育心态概念,深刻阐释全面二胎时代女性生育焦虑及其表现形式。在传统向现代的转变过程中,女性生育心态经历了由顺从、压抑、理性到焦虑的过程。伴随这一过程,在传统观念、社会环境等多种因素的综合作用下,女性生育焦虑现象凸显。女性生育焦虑源于自我主体迷失、自我实现受挫、自我认同危机的互构。疏导职业女性的生育焦虑,应以完善女性生育制度支持體系、探索生育焦虑多维疏解路径、营造职业女性心理关怀氛围、增强职业女性自我减压能力为路径,从而有效化解职业女性的焦虑心态。
关键词:职业女性;生育心态;焦虑;疏导;全面二孩
中图分类号:C913.68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7356(2019)-04-0083-07
一、相关文献回顾
2015年12月7日,第12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十八次会议审议通过了《关于修改〈中华人民共和国人口与计划生育法〉的决定》,将第一款修改为: “国家提倡一对夫妻生育两个子女”,自2016年1月1日起执行[1]。由此,我国结束了实施30多年的独生子女政策,正式步入“全面二孩”时代。由于生育问题关乎亿万民众的切身利益,生育政策的调整又寄托着政府和相关专家的某种期待, “全面二孩”政策一经推行就引起了社会和学界的很大关注。诸如《人民日报》 《光明日报》《中国青年报》等权威期刊开始刊发探讨“全面二孩”政策的相关文章。同时在社交媒体上,网民疯狂地对全面二孩政策进行接力传播和分享。相关机构和学界开始针对二胎政策对中国未来人口发展的影响进行分析和预测。南开大学原新教授预测,在“十三五”期间每年出生的人口数量最多时会达到300—400万人[2]。王金营、戈艳霞通过构建经济学模型指出十三五期间将累计多出生近2 100万人[3]。“全面二孩”政策推行两年多以来,新生人口数量出现一定程度的增长,但与政府部门及学术界预期仍存在差距。国家统计局相关数据显示,2016年“全面二孩”放开后,出生人口攀升至1 786万,创2000年以来新高,但2017年就降至1 723万。与此同时,网络媒体中探讨全面二胎放开后职业女性心理焦虑问题的话题热度不断提高。从相关的新闻报道来看,政策放开后,因二孩问题到心理门诊求助的案例明显增加[4]。而“湘潭产妇” “榆林产妇”等事件在引发社会大众关注和探讨的同时也进一步加重了职业女性的生育焦虑。笔者梳理相关文献后发现,西方学者的研究开始较早且集中于探讨生育与女性职业发展之间的关系。Clark (2000) 在研究中提出工作家庭边界理论,认为工作和家庭是两个不同的范围,有不同的边界界定,人们是工作和家庭的边界跨越者,范围和边界的不同特征会导致工作和家庭关系的变化,有可能彼此影响[5]。国外针对女性的社会支持政策主要是通过社会支持政策降低家庭和母亲的子女照料成本,从而降低女性“生育代价”,促进性别平等。
而由于经济发展水平、社会政策等方面的差异,国内学界相关研究多集中于探讨“全面二孩”政策背景下职业女性的生育困境。笔者将相关研究归为以下几类:其一是分析“全面二孩”政策下职业女性生育困境的原因,张霞、茹雪(2016)通过研究指出,生育尤其是二次生育会给女性职业生涯的发展造成诸多负面影响,同时会造成职业女性现时幸福损耗的增加和未来预期收益的降低,从而引发职业女性生育困境的出现。其二是深入探讨“二孩政策”下职业女性所面临的生育困境[6]。王毅平(2016)在研究中指出,符合政策的育龄产妇多为35—40岁之间的高龄产妇,选择生育可能会对自身健康造成不同程度的影响[7]。学者张韵(2016)认为,生育对女性职业发展的影响可以划分为直接、间接和根本影响。概而言之,生育可能会导致女性身心健康受限、产后职业资本减少、职业动机弱化,在此基础她进一步强调“全面二孩”政策对不同育龄阶段女性职业发展有不同层次的影响[8]。学者赵梦晗(2016)在研究中指出, “全面二孩”政策实施后,我国公共政策中缺乏性别平等理念的状况日益凸显,造成劳动就业市场存在着对女性的隐形歧视[9]。其三是提出化解当前生育困境的应对之策。郭未(2017)通过建构框架分析“全面二孩”生育政策在对象和内容上的“自我”困境,并指出“全面二孩”时代政府应从母婴保健、学前教育、妇女权益保障等具体政策维度消除生育困境,从而为在“生”与“不生”之间犹豫的人们打开生育机会窗口[10]。
通过对当前学术界相关文献的分析,笔者将相关研究的优缺点概括如下:第一,相关研究充分吸收借鉴了国外研究的优秀成果,但基于中国国情的本土化研究较少;第二,现有文献采用多种学科视角进行研究,但缺少跨学科研究内容;第三,相关研究采用定量研究及定性研究的方法为我国当前生育现状进行了严密的逻辑论证,但由于缺乏对女性生育主体心理层面的关注,导致研究结论与现实情况存在差距;第四,相关研究一定程度上忽视了中国传统文化和价值观对职业女性群体的影响。
二、生育心态的概念内涵与历史演变
在现代化进程中,职业女性的生育心态在家庭生育活动中的影响日益显著。因此,要想有效地了解当前生育困境,就必须研究和把握职业女性的生育心态。基于上述情况,笔者拟通过对生育心态概念的界定及其发展演变的回溯,探析当前社会职业女性焦虑生育心态的内在动因。
(一)生育心态概念的界定
既有研究为阐释生育行为建构了一些概念,如生育动机,指的是人们生育子女的基本原因或初始想法[11];生育意愿,即人们在生育子女方面的愿望和要求;生育观念,即人们对生育问题的基本看法和态度[12]。笔者发现,以上概念在阐释当前生育困境方面解释力有欠缺。不论是生育意愿、生育观念及生育动机等概念均未考虑现实的生育环境,与实际的生育行为之间关联性较弱;另一方面由于在中国文化中,生育问题具有一定的私密性,通过以上概念进行研究难免产生认知偏差。因而笔者尝试通过构建生育心态概念建立与生育行为之间的联系并进一步阐释职业女性的生育焦虑。“全面二孩”政策实施后,生育心态这一名词多在大众媒体上广泛出现,但直至现在,学界仍未将其作为一个正式的概念或范畴吸纳并使用。在本文中,生育心态指的是一定时期内多数或一定数量的生育者在进行生育行为决策时所持有的较为普遍的态度、情绪情感体验及意向等心理状态。在“生育动机—生育意愿—生育抉择—生育计划—生育行为”的整个生育环节中,生育心态介于生育意愿和生育行为之间,潜在地影响着家庭生育活动的整个过程。
相对来说,生育心态较难进行精确的测量,但研究者可以通过整个社会的有关生育的热点事件、舆论、社会情绪以及看法、意见等对生育心态进行有效把握。值得注意的是,作为一种群体性的心理现象,生育心态表现的不是某个生育者个体进行生育决策即时的心理,而是某些群体乃至整个社会在面临生育决策时普遍的心理状态。生育心态作为一个社会心理现象,不仅与生育者个体密不可分,并且与中国现实的生育环境相互关联。从这个角度而言,生育心态实质上反映了生育者与生育环境相互建构所形成的宏观的心理状态。因而在对生育心态的形成和变化进行研究时应综合主体自身、生育文化传统、现实生育环境等因素进行考量。生育心态通过群体认同、情绪感染等机制,对生育者的生育行为产生潜在的、情绪性的影响,从而对生育者实际的生育行为产生相当重要的引导作用。从长时段来看,生育心态是一个动态变化的过程,在整个变化过程中,各个时期前后相连,循环发展,较为积极的生育心态会推动生育决策的形成,促进生育行为的产生;而偏向消极的生育心态则会抑制生育者的生育行为。同时,生育心态不像个体情绪体验变换迅速,也不像意识形态变化较为缓慢,其一旦形成在短时段内具有很强的抗变性和稳定性,致使生育者在应对生育政策调整、社会文化快速变迁等状况时出现滞后。
(二)女性生育心态的历史演变
作为一定时期内形成的整个社会或社会大多数成员所共同具有的宏观的心理状态,从长时段来看,生育心态会受到特定时期社会文化的变迁和国家生育政策调整等因素的影响而产生一定程度的变化。为阐明生育心态的演化过程,笔者以社会变迁和生育政策调整作为坐标基点,简要将女性生育心态的变化划分为几个阶段进行深入描述,并在生育心态演化过程中找准当前阶段女性生育焦虑心态的特点及其表现。
1. 顺从:传统社会女性生育心态
在传统的中国社会中,生育关系到人们的生产劳动、家族延续、养老保障。古代统治者多倾向于制定鼓励生育的国家政策,提倡早婚早育。在统治者看来,生育问题决定国家的兴衰,国家有责任敦促国民成家立业,完婚生子。而以儒家思想为主流意识形态的中国传统文化,构建出一整套落脚于“利后嗣”的伦理礼仪体系。在社会等级秩序森严的传统社会中,大多数女性作为附属品被隔绝于男权社会之外,个体行为受到严格限制,本能受到压抑,女性更多地承担着重要的生育义务。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多子多福” “传宗接代”等传统生育文化的长期熏陶下,女性妥协于传统生育文化对自身的角色定位并内化为自身的行为准则。因而在进行生育抉择时,传统女性更多呈现出顺从的心理状态。
2. 压抑:计划生育初期女性生育心态
建国初期, “人定胜天”的政治理念辅以传统社会传承下来的“多子多福”的生育文化,人口增长长期处于自发、无计划的状态,导致20世纪70年代人口与经济、社会、资源、环境之间的矛盾日益显露。中国政府逐渐意识到过快增长的人口对经济社会发展的负面影响,开始在全国范围内推行以控制人口增长为目标的计划生育政策。不可否认的是,人具有生物属性,长期以来生理需求与生育文化相结合,使得生育成为女性的一种基本需要,而代表着制度规范的相关部门却极力推行抑制女性生育需求的计划生育政策。正如小品《超生游击队》在戏谑幽默的表演中所呈现出的现实境况:在计划生育政策下,当个体的生育需要与生育政策发生冲突时,女性倾向于运用灵活但不合规的手段应对。在这一互动和博弈的过程中,面对生育政策的壁垒,女性呈现出压抑的生育心态。
3. 理性:改革开放初期女性生育心态
改革开放后,由于长期计划生育政策的压力和西方性别文化的影响,人们在长时期坚持的生育观念发生改变,由传统的“多子多福”逐渐过渡为“少生优生优育”。而在国内经济发展水平不断提升,社会分工日益细化的大环境下,女性逐渐拥有越来越多的工作机会,经济自主权的获得使女性的性别意识逐渐觉醒,原本稳定传统家庭内部规范开始出现明显变化,女性在生育决策中的话语权逐步提升。这些因素的变化使得女性在进行生育决策时更多地从自身现实条件出发考虑生育孩子的成本和效用,在此阶段,女性在进行生育行为的选择时更多呈现出理性的生育心态。
4. 焦虑: “全面二孩”时代女性生育心态
步入21世紀,生育率的持续走低引发了专家学者对未来中国人口总量和结构的关注。学界以人口生育率为主题展开了多式多样的探讨,一些学者认为中国的人口生育率过低,令人担忧。在专家学者的助推下,国家开始推行“全面放开二孩”的相关生育政策。“二孩”闸门的放开给女性尤其是职业女性的生育选择引发了一系列的困惑。政策实施后,大众媒体乃至私人聚会中随处可以见到或听到以“二胎生育”话题为核心的种种探讨,善于捕捉顾客心理的商家借势围绕生育话题进行营销活动。周遭鼓励生育的舆论环境,对于因等诸多原因不想再生的职业女性来说会带来不同程度的心理压力。对于有生育意愿的职业女性来说,面对生儿育女的人生大事,不得不仔细思量选择生育所带来的现实困难,而生育存在风险的职业女性承受巨大的压力甚至会产生一些严重的心理问题。过度的焦虑使职业女性难以积极的心态面向未来,进而产生预设悲观情绪,导致职业女性在社会交往中缺乏自信,产生自卑心理;在行为决策上犹豫不决,没有勇气选择和追求。
三、职业女性生育焦虑生成机理
自我概念意在指个体对自己存在状态的认知。安东尼.吉登斯在《现代性与自我认同》一书中指出,自我需要载体来使之具体呈现,我们依赖于各种习惯或者物质实体作为过渡性客体与某种情感、认识在潜在空间中建立关联,我们透过这种关联认识事物[13]。现代社会的快速变迁给我们的日常生活带来的巨大的变动,我们对于自我的标准也随着认识和互动经验不断地变动。然而快速变迁的社会令自我应接不暇,当某些时刻自我必须处理不那么容易确定的问题,我们就会产生焦虑。
(一)自我主体迷失:传统与现代相互羁绊
主体性不仅内含主体的自主、自为、选择和创造性等思想行为特征,而且是对主体以此为工具追寻事物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的理论自觉、思想认同和行为信奉状态的现象描述。一个人具有较强的主体性,反思的能力较强,才能整合和审视自我,追求自己理想的目标。在传统的熟人社会中,群体主体的活动方式使社会呈现为主体活动的无主体状态,女性的自我主体性镶嵌在特定在社会关系中,女性在日常生活和社会互动中要遵循传统性别文化赋予的特定行为规范,因而自我主体性很难得以展现。在现代社会中,女性逐渐走入社会生活领域承担着重要的社会责任,也相应地提高了自身的经济地位。《第三期中国妇女社会地位调查主要数据报告》显示:18—64 岁女性的在业率为 71.1%,城镇为 60.8%,农村为 82.0%,女性有房产(含夫妻联名)的占 37.9%,男性为 67.1%,已婚女性中,自己名下有房产的占13.2%,与配偶联名拥有房产的占 28.0%[14]。
诚如西蒙娜·德·波伏娃(Simone de Beauvoi)所述: “女性通过有报酬的职业极大地跨过了她同男性的距离”[15],女性经济地位的提高使其摆脱了对男性的依附关系,女性的自主意识相应地增强。然而,社会地位的显著变化并没能实际增强女性的自我主体性。现代性别文化的传入打破了传统性别文化对女性的规范,但其对于普罗大众的影响仍然是浅层次的。由此所造成的结果是社会和家庭生活领域呈现出传统性别文化与现代性别文化相互交织的局面。一方面职业女性依然会受到传统性别文化的影响,职业女性虽然实现了经济独立,却受制于传统性别角色无法充分展现自我创造能力;另一方面现代性别文化又为职业女性建构出理想世界,号召女性挣脱传统性别角色束缚,充分展现自我价值。在新旧两种性别文化羁绊中,传统的性别角色对职业女性的约束力与神圣性不再,性别的制度性不平等致使新的价值和规范无法建立,自我意识因而失去了历史经验。职业女性无法对自我主体性进行准确定位,在随之而来的多样化的价值观念和生活方式中徘徊踌躇,面对生育抉择时无法作出合理的评估,既期待探求生活新的可能性,又恐惧于每一种决定所招致的未知风险。
(二)自我实现受挫:需求与现实难以弥合
所谓自我实现,指的是个体的各种才能和潜能在适宜的社会环境中得以发挥,实现个人理想和抱负的过程。科特·戈德斯坦将自我实现视为人的一种创造性倾向,一种最高的内驱力。心理学家马斯洛认为, “人都需要发挥自己的潜力,表现自己的才能。只有人的潜力充分发挥出来,人才会感到最大的满足,才不容易受到焦虑与恐惧的困扰。”[16]珍妮特.雷恩沃特则指出,自我实现蕴含着对时间的控制。自我实现的过程,就是伴随着对未来可能的生活轨迹的预期。对于身处现代社会的职业女性而言,平等教育机会和不断提升的性别意识使职业女性对未来拥有了更多的预期,而当职业女性带着期望走入职场、建立家庭时时常遭到很大的打击。
在职业女性在职场追求自我实现的过程中,要面对比男性更多来自社会制度方面的限制,一方面传统生育制度的影响使女性在家庭生活中仍然承担更多的养育、照料的角色;另一方面由于两性之间天然的生理差异和后天投资等方面的不同,造成了男性比女性在劳动市场上更具比较优势。因此,女性在职场中要想达到社会认可的标准,就必须比男性付出更多努力。而在家庭生活中,生理的繁衍需求与传统的生育文化相结合,使得生育已然成为很多女性追寻人生更深生命意义的必经途径。但当女性进行生育决策时,却不得不应对现实生活领域由住房、教育、医疗等成本和随之而来的机会成本所打造的坚实壁垒。恒大研究院相关数据显示,在住房方面,1998—2018年全国新建商品房均价由1 854元/m2上涨至8 542元/m2,2004—2017年房贷收入比从17%增至44%;而在医疗方面,1995—2017年居民医疗保健支出上涨22.4倍,超过可支配收入9.2倍涨幅[17]。“全面二孩”政策的实施增加了职业女性在自我实现过程中所面临的不确定性。政策的推行后,企业不得不从理性角度重新审视雇佣女性所带来的风险,因而女性在职场中会面临愈加严峻的生存发展环境。而在家庭生活领域,全面二孩的放开可能会诱发来自整个家庭对职业女性的“催生”压力,给职业女性家庭中夫妻关系、亲子关系、代际关系带来了很大的风险。职业女性在面临生育选择时,生理及生活的需求、对前景的预期与现实之间产生了难以弥合的鸿沟,随之而来的就是焦虑、不安和失望。
(三)自我认同危机:工作与家庭无法协调
心理学家爱利克·埃里克森(Erik H Erikson)在研究中提出了心理社会发展理论。该理论认为,个体意识形成与发展过程划需要经历八个阶段,每个阶段都有必须要完成的具体任务,如果该阶段任务得到较为恰当的解决,个体就会获得较为完整的同一性,建立自我认同感;而当该阶段核心任务完成有欠缺,个体就会呈现出同一性残缺、不连贯的状态,个体就产生自我认同危机[18]。埃里克森进一步指出,自我认同感的形成可以使个体在以后重要的认同领域获得承诺和决策能力;而自我认同危机则会使个体失去对自己价值和生活方向的把控,如果不及时调整,甚至会对个体的身心健康造成很大的伤害。
依据埃里克森的划分,现代社会的职业女性大多处于成年期及成熟期这两个阶段上。埃里克森认为,在这两个阶段中人们要完成建立亲密关系及生育两个核心目标。传统的生育制度将无薪资的家庭劳动通过婚姻划分给女性分担,而男性则通过从事劳动承担着供养家庭生活的内外开销。随着现代社会的发展,职业女性逐步进入劳动市场中,在不同岗位承担着重要职责。而在家庭生活领域,职业女性并没有从操持家务,照料孩子的家庭劳动中解脱出来,依然在家庭生活扮演着“贤妻良母”的角色。《第三期中国妇女社会地位调查主要数据报告》显示,72.7%的已婚者认为,与丈夫相比,妻子承担的家务劳动更多;女性承担家庭中“大部分”和“全部”做饭、洗碗、洗衣服、做卫生、照料孩子生活等家务的比例均高于72.0%,而男性均低于16.0%。女性承擔“辅导孩子功课”和“照料老人”主要责任的占45.2%和39.7%,分别比男性高 28.2和 22.9个百分点[15]13。因而对于现代社会中的职业女性而言,除去在职场中全力打拼,完成岗位所赋予的职责任务外,还要完成照料家庭、生儿育女的核心目标。由于家庭与职场各项工作具体内容较为繁杂,职业女性通常会承受来自职业角色和家庭角色的内在冲突。这种冲突随着工作时间的增长日益剧烈,导致职业女性在家庭生活与工作两个领域中出现角色失调,在家庭生活领域对亲密关系造成损害,在职场中可能影响了日常工作的进程,进而诱发职业女性自我认同危机的出现。而现代社会女性之间代际区隔和代内分化给女性日常生活带来的矛盾则会进一步加剧职业女性的自我认同危机。
四、职业女性生育焦虑的疏导路径
当焦虑成为一种普遍的生育心态,昭示的恰恰是现实生育环境的欠缺。因而,实务界和理论界应当思考如何采取具体措施构建和谐的生育环境。在女性地位提升的现代社会,生育政策的调整若想取得预期效果,就需要构建一种女性个人价值与生育的社会价值相统一的整体制度环境。
(一)政策引导:完善女性生育制度支持体系
在生育政策方面,世界各国为解决女性生育困境所做的努力可以为我国生育政策调整提供启示和借鉴。澳大利亚墨尔本大学Peter McDonald教授总结提出,虽然各国在促进生育率方面的具体政策实践各有不同,但大致可以分为3个方向:一是财政激励性政策,如生育津贴等;二是促进家庭—工作平衡的支持;三是家庭友好型的社会变化,如家庭内部的性别平等、家庭友好型的社会环境等[19]。结合我国具体情况,笔者认为,解决职业女性的生育困境首先要发挥政府的政策引导作用,其一是通过政策降低职业女性生育所面临的风险和成本。具体而言,首要举措是通过经济调节方式降低国人住房、教育等基本生活领域等所必须负担的成本。其次是降低用人单位在女性生育中所负担的成本;最后是通过多种类型的生育补贴为生育提供经济支持。其二是通过就业政策建立有利于性别平等的制度体系和监督机制。其三是倡导建立公共幼儿托管机构,并在过程中推动完善市场准入机制、监督机制和责任分担机制。
(二)协同治理:探索生育焦虑多维疏解路径
全面二孩政策放开后,无论是家庭还是社会的发展,都不能以压抑女性为代价。社会在思考社会基本制度安排时,必须带入性别平等的视角,直面职业女性生育中的焦虑心态,承认并以实际行动解决职业女性现实生活中的生育难题。政府、社区、企业等多方可以形成合力,共同构建生育保障体系。首先,政府应当加大对儿童托管和养老服务的公共投入,推行幼托服务及养老服务公共化,减轻职业女性的育儿和养老压力;其次,应推进家务劳动的智能化、社会化建设以适应职业女性的迫切需要。最后,应当推进商业保险的制度化、体系化建设,便于职业女性对未知风险进行合理管控。作为企业,一方面应当进一步变革企业内部的组织规范,提升男女两性在职业晋升、薪酬待遇等诸多方面的公平性;另一方面应当营造关注女性员工生活、支持女性职业发展的企业文化,从而提高职业女性对企业的认同感,最终对企业的整体绩效产生正向作用。大众媒体及一些女权主义群体应当审慎地分析职业女性的生育困境,体察并针对性地采取措施化解职业女性的生育焦虑,而不是主观、粗暴地将复杂的社会建构性问题进行简单归类。
(三)家庭建设:营造职业女性心理关怀氛围
职业女性的优生优育需要良好的情感基础和稳定的家庭环境,家庭的关心和支持对职业女性缓解工作和家庭角色冲突具有很大作用,是职业女性改善焦虑心态的关键。首先,夫妻双方要认识到传统性别文化的缺陷,即传统的性别观念不仅伤害女性,也同时使男性受到刻板印象的局限和束缚。夫妻双方应当通过自我学习、自我提升转变传统的性别观念。其次,夫妻双方要通过沟通交流改变刻板的角色期望,互相取得理解和支持,建立平等和谐的夫妻相处模式。最后,夫妻双方要在相互理解和支持的前提下,对家庭角色分工进行重构,合理安排夫妻双方在家庭中应当承担的责任和义务。
(四)心理调适:增强职业女性自我减压能力
职业女性的心理健康程度是影响职业女性生育选择的直接因素。社会组织应当通过各种渠道在全社会中深入宣传现代化的性别文化观念,使人们摒弃传统男尊女卑的性别观念,在全社会形成男女平等的社会氛围。而职业女性自身应当意识到并主动摆脱传统性别观念的束缚,通过亲朋好友、网络等渠道合理宣泄情绪,职业女性个体应当清醒地认识性别不平等的社会现实,通过自我提升认识并克服由于长期文化规训产生的性格弱点,勇敢维护自身的生育自主权;另一方面应当恰当地对自身进行评估,充分地了解自己,做好个人的职业生涯规划,通过学习挖掘和获取必要的职业生涯发展资源。并通过提高自我效能感来缓解焦虑心态,培养自尊、自信、自立、自强的个人品格。譬如,女性员工可以在备孕、怀孕与养育小孩过程中,参加相关知识与技能的培训,或者进行学历与职称的提升,以提升自身的人力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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