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同萱 顾小鸥
摘要:华裔作家严歌苓的中篇小说《白蛇》采用了三重视角的“复调式” 结构,用不同的立场和不同的声音去呈现了孙丽坤和徐群珊这两位女性形象。本文试图从严歌苓的三个不同的版本出发具体分析孙丽坤和徐群珊的人物形象。
关键词:《白蛇》;女性形象;三重视角
华裔作家严歌苓以她卓越的才情和笔耕不辍而享誉海内外,一直以来都被中西方公认为是华文领域中颇为值得期待的女作家。《白蛇》是她于1988年发表的一部中篇小说。在文本结构上,严歌苓采用了三重视角的“复调式”结构,由四个“官方版本”,三个“民间版本”和七个“不为人知的版本”构成。分别代表了三种不同的立场,表现为三种不同的声音,从而向我们读者更为立体全面而又淋漓尽致地展现出两位女主人公孙丽坤和徐群珊的形象。
《白蛇》这部小说是写在“文革”非常历史时期的,人的情感在非常态的社会下越出了正常的轨道,性取向发生了偏移,驶向了同性之爱。舞蹈家孙丽坤以表演“白蛇”而著名,在“文革”期间她遭到批斗,被关押在一间仓库,每天被强迫写反省书,甚至是接受妇科检查。就连从前对孙丽坤非常恭敬的歌舞学院的女学员们现在也成了看押孙丽坤的看守,对她恶言恶语并以当面监视她上厕所的方式来羞辱她,曾经高贵的孙丽坤已然不复存在。而此时,一名化名为徐群山(真名徐群珊)的神秘“男性”突然出现,她冒充中央特派员,在一个月内多次探望孙丽坤,随后又神秘失踪,之后孙丽坤就精神失常了。本文重点从严歌苓的三重视角来分析孙丽坤和徐群珊的女性形象。
一、官方版本
在“官方版本”(之一)中,作者用一份给周恩来总理的信件这种政治性十足的形式向读者讲述了孙丽坤曾经的辉煌和精神失常前后的遭遇。她“一九五八年,一九五九年曾赴捷克斯洛伐克参加歌舞节并获得银奖;一九六二年在全国舞剧汇演中获独舞一等奖;一九六三年自编自演的舞剧《白蛇传》被北京电影制片厂拍摄成电影并在全国十七个大城市巡回演出引起极大轰动”。这些获奖情况足以表现孙丽坤非凡的艺术造诣,可对于她精神失常的原因和那位“男青年”的身份却无从查证,因而在这一版本中孙丽坤和徐群珊的形象是极其表象和模糊的。
“官方版本”(之二)仍是一封信的形式,是省剧院革命领导小组写给省文教宣传部的信,信中有执行看守任务的女专政队员们提供了证明孙丽坤和徐群山两人有不正当行为的线索,并且有具体的日期和真实的细节情况的介绍。从一开始徐群山首次进入孙丽坤的房间,与其单独相处两个多小时到后来每天下午单独相会两个多小时,再到后来徐群山驾车叫孙丽坤带走与其单独相处长达六七个小时。因而被群众查证徐群山和孙丽坤在此期间进行了“腐化”活动。在“官方版本”中,民众们都忽视了舞蹈家孙丽坤其实也不过是一个普通女人,她也渴望有爱情,但在“文革”的社会背景下,无论是孙丽坤与接口男舞蹈演员的关系还是和徐群山之间的情感都被看成了是“腐化”活动,是肮脏的,是不能被民众所容忍的,因而理所当然地尽管“孙本人一再拒绝,专政对女队员们不得不以强行手段将孙押解到省人民医院妇产科”进行了检查。严歌苓正是用“官方版本”这重视角才更能让读者看到那个特殊年代对女性的非人道的行为和态度,而严歌苓则从女性作家的身份出发,怀着对生命的敬畏和对弱者的同情,才塑造出了孙丽坤这样一位在“文革”中被侮辱和被损害的女性形象。
二、民间版本
民间版本是由三个部分构成的。民间版本(之一)描述的是孙丽坤在被看押期间与建筑工人们之间的互动。孙丽坤被他们说成“国际大破鞋”。“她那水蛇腰三两下就把男人缠上了床,睡过孙丽坤的男人都说她有一百二十节脊椎骨,香她往你身上怎么缠,她就怎样缠。”从字里行间我们可以看出孙丽坤是有舞蹈天赋的,但在民间版本中在肯定了她的舞蹈造诣的同时,更多的是讽刺地将她扎实的舞蹈功底与当时“败坏”的社会风气和沦丧的道德观念结合在了一起,不管是不怀好意的男人们还是嫉妒她的女人们都说她的风骚是得益于她那水蛇般的腰肢。
民间版本(之二)描述的是看守孙丽坤的女娃们对孙丽坤和徐群山交往过程的回忆。而这一切都是她们为了推卸责任,在事后添油加醋地编造出的一些情况,她们将孙丽坤批判成“生活作风很乱的人”。
民间版本(之三)写的是医院里的护士和病人对孙丽坤和徐群山的猜测,并且护士们还指使女精神病人用“以疯卖疯”的可笑方式来验证了徐群山确实是一名女性。在民间版本中,严歌苓以群众的视角塑造了一个“作风不正”的“国际大破鞋”的孙丽坤的形象和一个开始看似神秘莫测的男特派员徐群山,但实际上却是一名令人无法理解的不可思议的女性徐群珊的形象。
三、不为人知的版本
不为人知的版本共由七个部分构成,这个版本可以说什么最贴近事实真相的版本。因为在大多数人眼中,“不为人知”不为人知就是秘密的,而秘密的就等同于是真实的了。在这个版本中,严歌苓分别是从当事者孙丽坤和徐群珊的视角出发,真正展现出了整个事件中两位女性的心灵世界。徐群珊的心历程是以日记的形式呈现出来的。在不为人知的版本(之二)中,徐群珊描写了她幼年与孙丽坤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在那时她便对孙丽坤产生了仰慕的心理,但当时“文革”已经开始了,所以尽管珊珊心理对美有着向往,对女性体态美有着痴迷,但她还是认为自己满脑子里总想着“白蛇”是不对的,因为要时刻记得“我是共产主义接班人,我必须做一个正常健康的接班人”。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当时的社会风潮要求男性和女性要一样,这就削弱了很多女性的雌性特征,导致了她们对两性认知的偏差,这可以说是那个特殊年代给女性带来的身体和心灵上的双重伤害了。
在不为人知的版本(之四)中,徐群珊写到:“原来我在熟人中被看成女孩子,在陌生人中被當成男孩子;原来我的不男不女使我在‘修地球’的一年中,生活方便许多,也安全许多、尊严许多。这声‘大兄弟’给我打开了一扇陌生而新奇的门。那门通向无限的可能性。” 从这句话中我们可以看出她实际上在自觉地抵制女性在那个年代可能会遭受的伤害,所以她更加向男性化的特征转变,从而进一步使得徐群珊对性别的认知越来越偏离出正常的轨道。虽然她还没有完全地男性化,但她已经明显地表露出对女性特征的厌恶。她在日记中写道:“我轻蔑女孩子的肤浅。我鄙夷男孩子的粗俗。”正是她对性别意识的错位才使得她自己深深地为孙丽坤所倾倒同时也拯救了孙丽坤。
在不为人知的版本(之一)中,严歌苓给读者娓娓道来了孙丽坤与扮演成特派员的徐群山首次见面的具体场景。当一位俊秀儒雅的“青年”突然出现在了孙丽坤的生命舞台之时,她已麻木漠然的心多多少少还是被触动了,“她不知咕噜了一句什么话,抑或道歉,抑或托辞,转身走进另一块布景搁置的小角落。完全是一个意外的下台动作。”在这里就可以看出孙丽坤明显的心理变化,她感到了害羞和一些不知所措。然后在不为人知的版本(之三)中,又有这样的描写;“她(孙丽坤)一下迷恋上他咳嗽的样子:一只手握成空拳轻轻抵在嘴唇上。那种本质中的羸弱和柔情泄露了一瞬,就在那咳嗽中。已经想不起来,这年头谁还会这样清雅地咳嗽。”在孙丽坤看到了美好的事物时,就意识到了自己的丑陋不堪。于是在徐群山的鼓励之下,她开始努力练舞,恢复身材和舞艺。渐渐地孙丽坤重新燃起了对舞蹈艺术的热爱,她在《白蛇》这部作品中的形象也变得越来越生动丰满起来了。徐群山之于孙丽坤就如白蛇传中盗仙草的青蛇去搭救白蛇。此时孙丽坤与徐群山的关系也得到了进一步的升华。在“文革”这一特殊的社会背景下,她们互相欣赏,彼此慰藉,这种美好的情感实属难得,但却无法被当时的民众所接受,甚至是现在的人们也许也无法理解这种同性之爱。
严歌苓的《白蛇》中孙丽坤和徐群珊的独特人格特征和女性形象主要是通过不为人知这一版本所反映出来的。而严歌苓之所以会采用三重视角,又补充了官方版本和民间版本,就是为了向读者展现孙丽坤和徐群珊这两位女性在“文革”这一时期的中国社会的一种生存状态。从而将她们的女性形象描绘地更为丰满和完整。
参考文献:
[1]严歌苓.白蛇[M].北京:中国工人出版社,2007.
[2]孙萍.论严歌苓小说中的人性书写[D].2005 级,南昌大学硕士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