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璐娅
1922年,上海中華书局《小朋友》杂志之特刊《凉风》发表儿童歌舞剧本《神仙姐姐》,作者为有中国流行音乐鼻祖之称的黎锦晖。后来,黎氏音乐作品作为靡靡之音被历史潮流所淘汰,《神仙姐姐》也早已被人遗忘,但其中一首叫《老虎叫门》的儿歌,经过改造之后,成为《小兔子乖乖》,传唱至今。
《小兔子乖乖》源自一则童话,说的是大灰狼如何冒充兔妈妈骗小兔子开门、小兔子又如何识破大灰狼的诡计平安度过危险的故事。
1942年,延安整风时期,由延安保育院文化教员鲍侃作词、西北文工团音乐创作员关鹤岩谱曲的《丢手绢》,在保育院的孩子们中间唱起来玩起来。
《丢手绢》是一首边唱边玩游戏的歌曲,七八个孩子可以玩,一二十个孩子也能玩,孩子们面朝圈内围成一圈,一个孩子拿着手绢绕圈而走,大家拍手唱歌:“丢手绢,丢手绢,轻轻地丢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快点抓住他,快点快点抓住他。”手绢丢在谁的身后,他若不能及时发现,并迅速起身追上丢手绢的人,他就输了,要受到惩罚。
《小兔子乖乖》和《丢手绢》,是一代又一代中国孩子唱过的歌,玩过的游戏,也构成了中国儿童教育的“主旋律”。我相信,无论《小兔子乖乖》还是《丢手绢》,其在儿童教育中的经典地位,并非政策性推动,而是在教学实践活动中自然而然脱颖而出的,具有典型的中国特色。
小时候,我也唱过《小兔子乖乖》,玩过《丢手绢》,长大后,我成了一个小心翼翼的人,总感觉身边的谁是伪装的大灰狼,我还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当“9.11”灾难发生之时,我一分钱都没捐,心底里甚至有点幸灾乐祸,美国佬,谁让你多管闲事横行霸道呢!
当然,我成为一个无趣之人,不能怪《小兔子乖乖》和《丢手绢》,小时候,我爷爷还教我背过《增广贤文》,“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等古训早已深刻在我的骨子里。对不起,又说错了,我也不能怪我爷爷或《增广贤文》,我自己天生孬种,谁也不能怪。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现在,我要想使自己脱胎换骨变得有趣,已经不大可能了,我只能努力让女儿变得有趣一点。
女儿三岁,喜欢读绘本,最喜欢的是土屋富士夫的《快要来不及了》,说的是一个小男孩急于上厕所,念着“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快要来不及了”,跑进动物展厅,看门的老伯伯却说,一楼的厕所坏了,得去楼上。小男孩又念着“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快要来不及了”,往二楼跑。二楼是长颈鹿的厕所,太高,小男孩够不着,他又往楼上跑。三楼、四楼都是奇奇怪怪或者根本找不到的厕所,小男孩又往五楼跑。五楼的厕所干净明亮又正常,小男孩长吁一口气,痛快淋漓尿起来……就在这时,小男孩醒了过来,他尿床了。
《快要来不及了》故事很简单,每一页都是那几个字“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快要来不及了”,没有任何教谕意义或深刻含义,却获得了日本第三届三丽鸥草莓绘本童话奖与绘本大奖,还入选第十八届布拉迪斯国际插画双年展,更神奇的是,它成了女儿最喜欢的书,我把它从图书馆借回来,她看了一遍又一遍,边看边格格笑。书还回去以后,每次去图书馆,她也一定要找出《快要来不及了》,让自己乐一乐。
有一天,女儿尿床了,妈妈指着床单上的“地图”问她,这是谁干的?女儿拍着陪她睡觉的毛绒熊,说:“对不起,这是熊宝宝干的,熊宝宝还太小,还不会叫妈妈。”
我很高兴,女儿正在慢慢成为有趣之人,愿她一直这么有趣下去,哪怕她免不了要唱《小兔子乖乖》,玩《丢手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