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争光
《青海湖》要在“本期推荐”栏目里推荐王建民的诗作,给了我一个机会,说几段我所知道的王建民以及王建民的诗。
和王建民相识,应该是在1984年我从天津调回西安之后。
那时的建民还在西北政法学院(现西北政法大学)就读,他们有一个诗社,邀我参加他们的活动,所以两个人是因诗相识,因诗结缘,至今已三十多年。回过头想一下那时候的建民和他们的诗社,恍若隔世,又恍然如昨。
清爽自然的建民,清爽自然的诗,会让人想起青海的“花儿”与水草。
建民毕业之后回到了青海,在出版社工作,我们的联系没有中断,还会有通信。那时候的通信都是手写的。还有文章,也是手写的。建民写过一篇《捅破的窗户》,是说我的诗的,即使不能算是长篇大论,篇幅却也不小,在我看来已经很长了,且是认真的文字,有认真的考量。这一篇手稿至今还保存在我的书柜里。
我翻了一下20世纪80年代的笔记本,其中有几页文字,是从我给王建民的一封回信中摘抄下来的,大概是要留一个记录,说的也是诗。说到“象”,抽象,象征,等等,也许幼稚,但认真,证明着那时候的我们对于诗的虔诚。
1988年之后,我不再写诗,但并没有离开诗。和诗相遇,一定会有认真的阅读,也会有一些所谓的思考,至今都是。我以为王建民和我一样也中断了诗的写作,但应该也不会与诗绝交。
果然,这一期《青海湖》推荐的他的诗作,都是近十来年的新作。也因此知道了上世纪90年代至今,他并没有完全中断诗的写作。诗一直伴随着他。
他做过出版,也做过生意,我相信,他的出版他的生意,以至于日常生活,都會有诗的或多或少的参与,所以,他至今也没有把自己倒腾到富翁的行列。但似乎也并不懊悔。这不懊悔里,应该也有诗的作用。
建民也写过小说,而且是长篇。有一本《银子家园》(《海南文学》连载时改名为《天尽头》),现在还在我的书柜里。我认真读过这本小说,有价值的材料,诗意的叙述。我曾经向某大刊甚至某出版社推荐过,没有发表,我并不以为是这一本小说的遗憾,反倒以为,遗憾的应该是刊物和出版社。中国每年有几千部长篇小说出版,有多少在出版之后不久又被化为纸浆?建民应该为他的《银子家园》感到庆幸。我不知道建民还有没有兴趣回望他的这一本小说,有没有兴趣对它作一些必要的修整。我相信,如果他有兴趣也愿意,这本小说会获得友谊的,而且,绝不会和化纸浆的搅拌机遭遇。
当然,也有很多珍贵的经典遭遇了被化为纸浆的命运,但这不是经典的耻辱,耻辱的是让它们变为纸浆的那个时代与国度。赫拉巴尔写过一本小说《过于喧嚣的孤独》,写的就是这个,已经成为当代小说的经典。
关于建民的诗,这一期的“推荐”中已有专论,也有他自己的创作谈,我要说的话很可能会显得多余,甚至蹩脚。但还是忍不住,想说的是,他曾经的《达拉积石山》是很好的诗,不仅对他自己,对青海的诗也是,甚至对中国当代诗也是。他其后的诗,尤其是那些有骨感有质感的诗,都和他曾经的《达拉积石山》有着渊源关系,血脉相通。
建民的诗还会不会继续?在我看来,这不再重要,重要的倒是诗意的生命。这样的生命不只是天生的,还有后来的自持。而这,我对建民却是有信心的。
为建民高兴。
他所在的高原,有其相对独立的自然历史、人文历史、宗教历史,有它的“花儿”,有它的水草,有它的石头,还有,它的青稞酒。建民是不是比过去胖了一点?但胖与瘦并不必然意味着心胸的阔与窄,诗意的生命,有足够的空间拥有这一个“大块”,这大块高原的一切。
即使不能完全拥有,也可以是一支“花儿”。
我喜欢青海的“花儿”,词好,曲好,有味儿,耐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