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性空间室内设计的叙事性表达研究

2019-09-10 07:22周艺
美与时代·上 2019年8期
关键词:空间叙事室内设计

摘  要:从空间叙事、时间叙事和情感叙事三个方面,论述纪念性空间室内设计的叙事性表达,但应当明确这三者之间的关系并非简单并列,而是相辅相成、互为表里,在纪念性空间室内设计中三者是一体的。空间叙事是纪念性空间室内设计的叙事性物质化、实体化的表现。时间叙事将参观者这一环境主要参与者加入到空间叙事中,使不同的空间叙事结构在时序上有了具体价值。情感叙事调动了参观者的情绪和思考,而这正是纪念性空间设计的目的,审美主体的情绪和思维实现了室内设计纪念性主题的价值和意義。

关键词:纪念性空间;叙事设计;室内设计;空间叙事;时间叙事;情感叙事

在纪念性空间室内设计中,叙事设计是表达纪念主题的重要手段。纪念性空间承担着更多的历史责任和历史使命,这使得其在室内设计中不再只关注空间参与者的视觉感受,而是强调对空间参与者的情感、精神和价值观的影响。叙事性的空间表达是纪念性空间感染参与者的一种重要方式。罗兰·巴特(Barthes Roland)说:“对人类来说,似乎任何材料都适宜于叙事:叙事承载物可以是口头或书面的有声语言、是固定的或活动的画面、手势,以及所有这些材料的有机混合;叙事遍布于神话、传说、寓言、民间故事、小说、史诗、历史、悲剧。”[1]

在纪念性空间室内设计中,叙事性表达表现在多个方面。首先是室内空间本身的空间结构构成叙事情节的展示方式。不同形态的空间结构构成了不同的空间叙事方式。其次是时间叙事,参观者是纪念性空间的审美主体,参观者的游览时间顺序与室内空间的展陈顺序发生碰撞,从而影响参观者对叙事结构的理解。最后是参观者情绪,纪念性空间设计的目的在于对参观者情绪的激发和调动,富有感染力的纪念性空间室内设计需要通过影响审美主体的情绪和思维来实现纪念主题的传播。

一、空间叙事

在室内空间中,不同的空间结构同样也是叙事的“材料”。设计师在建构纪念性场所时,将历史记忆转化为叙事情节融入室内空间中,两者之间应保持和谐的秩序。

(一)线性结构

线性叙事是空间中最常见的叙事手法,这种模式可以是纪念事件发生的完整过程,也可以是人物纪念性空间中关于人物生平、成就的线性叙事。各个叙事部分之间存在着特定的先后时间顺序,观者体验空间场景的过程正是内容发展的过程。在各个空间场景中都有各自不同的隐喻表达,清晰明确的叙事脉络构成了线性发展的空间结构。

以九·一八事变历史博物馆的室内空间为例(如图1),馆内包含六个部分,第一部分“九·一八事变历史背景”,空间内部主要通过黑色的展示背景墙、幽暗的灯光以及相应的文字图片,来表现日本策划侵略中国东北的事件,昏暗的室内空间隐喻着黑暗的悲恸时光的开始,将观者带入到历史的氛围中。第二部分的主题是“九·一八事变的爆发与东北三省沦陷”,空间中还原了蒋介石与张作霖谈判的场景。空间的氛围通过颞部空间形态的不完整性,诸如破损的墙体,来隐喻日军侵略东北省时造成的严重破坏。第三部分的空间主体是日本七三一部队活体实验的残忍场面。设计者以窥视的视角强化空间的压抑感,从墙体缝隙中窥探到残破的墙体、累累白骨,进一步推进了沉重的氛围。第四部分进入到“东北军民的抗日斗争”叙事部分,再现了战士们在宿营地的艰苦环境。第五部分的场景通过浮雕、绘画、图片、文字等形式,表现了中国抗日战争艰苦卓绝的过程。最精彩的是在第五章结尾,观者以俯视的视角来审视审判日本战犯的场景,引发观者心中胜利的喜悦之情。第六部分是尾声,空间中表现了“以史为鉴,企盼和平,警惕日本军国主义复活”的内涵。通过空间中白色的大理石、白鸽的形象、养父母雕像来平复观者的情绪,引发观者对整个叙事过程的思考。

九·一八事变历史博物馆室内空间的叙事结构呈现出鲜明的线性空间顺序,六个部分仿佛一部情节完整的故事,序幕、起、承、转、合与空间顺序一一对应,整体室内空间在叙事的主题、节奏、情节上都表现得非常清晰明确。

(二)迷宫结构

相较于线性结构在顺序、方向上的清晰明确,迷宫结构在空间顺序上呈现出开放性、偶然性和丰富性特征。

纯粹的迷宫结构在室内空间中少有案例。在景观设计中,我们可以看到经典的迷宫叙事空间顺序——屠杀犹太人纪念地。彼得·艾森曼在设计中模仿传统墓园的空间结构,此纪念碑在19000平米的场地内设置了2700个混凝土柱墩形成柱阵。高度不一、倾斜程度不同的柱子配合起伏的地形,形成网格结构,各个点之间通过观者在其间的自由活动任意联结,从而形成完全开放的迷宫结构的叙事空间。

在室内空间叙事中,如屠杀犹太人纪念地一般的纯粹迷宫式叙事空间并不多见,而是迷宫结合线性的空间顺序。但这种类型的叙事更接近迷宫结构的开放性、偶然性和丰富性特征,因而本文同样将其理解为迷宫结构。

柏林犹太人博物馆以三条不同路径来隐喻犹太人的三种悲惨命运(如图2):一是死亡之路(1-2-3)通向阴冷蔽塞的屠杀塔(如图3),塔内的四周是封闭的,仅能看到一线天光。屠杀塔的四面都是高墙,以极度夸张的宽高比给人濒临死亡的恐惧。这是一个死胡同,没有其他出口,离开这里只能原路返回。二是流亡之路(2-4-5)通向霍夫曼花园(如图4),以花园中的斑驳树影和崎岖不平的园路隐喻犹太人流亡时的颠沛流离,而花园中以倾斜的地面和构筑物形成压抑和错觉。这条路同样是尽端式空间,只能原路返回。三是永生之路(1-2-6-7-8-9-10-11-6)(如图5)则是一条环状的通道,将参观者重新引向三条路的分岔口,象征灵魂的救赎净化和生命历程的延续。通过隐喻的手法让纪念性建筑本身成为历史的讲述者,使人从历史记忆中感受到生命的可贵和对光明的向往。

迷宫结构无疑会使观者获得更强烈的空间参与感,迷宫为观者的空间游走提供更多的可能性,从而使观者在其间得到更为丰富的体验。

二、时间叙事

本文的时间顺序包含两重含义:一是空间叙事本身所具有的叙事顺序;二是空间参与者的游览时间。所以,观者在游览过程中能够通过时间来串联、组织空间的叙事顺序。这就造成了两种不同的结果:叙事顺序与游览时间相一致所带来的流畅体验;叙事顺序与游览时间不一致则产生类似电影中的“蒙太奇”创作手法(详见表1)。

(一)时序一致

上文中提到的九·一八纪念馆就是时序一致的案例。此外,另一则典型的叙事时间与空间参与者游览时间相一致的典型案例是上海松江广富林遗址公园中的文化展示馆(如图6)。展馆以“上海之根,海派之源”为主题,以历史发展作为叙事的脉络,展示了上海从远古时期直到现在的发展变化历程。从远古先民的渔猎采摘到当代上海的繁荣景象,顺序的叙事方式串联起一个个经典场景从而构成完整的叙事结构。参观者可以沿着这样的顺序逐一观赏。

从平面图来看,虽然观者在其间行走的路线迂回环绕,但因游览顺序、方向十分明确,空间叙事与历史进程和游览节奏完全一致,因而在其间的游览是非常流畅的。然而,这样平铺直叙的叙事方法很可能会造成游览过程缺乏节奏变化,叙事完全依靠情节内容(即纪念性室内空间的展示内容),给观者带来平淡无奇的感受。

(二)时序错位

叙事时间与空间参与者游览时间的错位为两者关系带来更多的变化。“事件与空间秩序关系是相背或是不相关联,但是可以通过在空间中添加连续的事件,并通过人们不同运动次序来改变空间序列感受。”[2]时序错位的形式较为多样,本文以跳跃、拼贴和分叙三种作为较为典型的分析对象。

1.跳跃

跳跃是两个场景或元素之间的突然转换,从而使观者产生意料之外但又情理之中的感受。跳过场景之间的过渡,更容易给参观者留下深刻印象。

以南京大屠杀纪念馆的主展厅为例,纪念馆的主展厅位于半地下,展厅中放置了一个鲜血淋漓的雕塑,突如其来的战争元素将参观者引入到压抑的气氛中,同时也从侧面体现了人民饱受折磨。顺着空间的叙事顺序向前,突然從窗外斜射进一缕阳光,展板的内容由抗日战争跳跃到抗日战争的最终胜利。胜利场景的突然出现将观者的情绪引向惊喜。

2.拼贴

爱森斯坦在《蒙太奇在1938》曾指出:“把无论两个什么镜头对列在一起,它们就必然会联结成一种从这个对列中作为新的质而产生出来的新的表象。”[3]以亚德·瓦谢姆大屠杀纪念馆为例,在亚德·瓦谢姆大屠杀纪念馆中出现了三处插叙场景,打断原有的叙事顺序,将新的场景拼贴进叙事中以产生新的联想。这三处拼贴分别是:(1)在巨型石块堆砌成的石墓中燃烧的火焰;(2)遇难儿童遗像的展示,配以烛光,悼念在屠杀中去世的孩童;(3)从展馆内部延伸出而后断裂的悬臂铁路桥,暗示大屠杀对文明造成的无法修复的破坏。三处场景虽然打断了纪念馆中原有的叙事结构,但拼贴的内容与纪念馆的整体主题是一致的,所以并没有破坏纪念馆原有的氛围,新的场景反而使观者对大屠杀产生了更深刻的理解。

3.分叙

在室内空间的叙事中,分叙手法将原本单线发展的空间结构中的部分转变为并列结构,交叉叙述,空间结构较为复杂。上文提到的柏林犹太人博物馆就是明显的分叙例子,从点2(如图2)生发出的三条不同的道路,产生了不同的情节发展方向。对参观者而言,不同道路各自保持着各自的完整性,在空间中表现为并列的三种路线,而游览时间则表现为先后顺序,对上一段路线的感受会延续到下一段路线的游览,从而使整体体验更加丰富。

三、情感叙事

当代纪念性景观是对某段时间的群体记忆或是对某个群体事件的隐喻表述,从而触发民众的强烈情感。情感贯穿于整个纪念性空间的室内设计中。上文提到的各种空间结构和时间结构无不激发着参观者的情感。由此,空间叙事和审美主体走向统一,实现了参观者与设计师、设计作品的对话,“你必须置身在空间中,随着时间的不同,体验光影在空间中的变幻;呼吸不同建筑空间中特有的气味氛围;倾听建筑中的细微声音以及人们的谈话声”[2]17。

(一)消极情绪

纪念性空间的室内环境往往会营造悲剧氛围,引发参观者的“愤怒”“恐惧”“同情”或“悲悯”之情。例如“死亡”主题,柏林犹太人博物馆的屠杀塔(如图3)以极度高大的混凝土高墙对比渺小的人群,从而引发参观者绝望无助的情绪,隐喻犹太人在遭遇屠杀时的心理状态;波兰奥斯维辛-比克瑙纪念馆以破旧的房屋,凌乱的鞋子、皮箱来隐喻集中营中残忍的杀戮情景,从而引发参观者的愤怒之情。

(二)积极情绪

纪念性空间多是对某一重要历史事件的记录,因而积极的情绪并不占据参观者情感的主流,多表现为“胜利”“崇高”等情绪。例如,九·一八历史博物馆中第四部分的后半段,以粗糙的沙岩墙面雕刻义勇军进行曲,参观者感受到的是勇于抗击侵略者的豪迈情绪。

(三)反思

反思的过程是从“低层情感”走向“高层情感”②。在空间叙事的最后部分常有引发反思的情节。有的以对比冲突引发反思,如九·一八历史博物馆的第六部分,战争结束后的平静祥和对比前五部分的阴暗压抑,使参观者认识到和平的重要性。有的使用留白方法,例如亚德·瓦谢姆大屠杀纪念馆中的眺望平台,平台上空无一物,只有从顶上洒下的一缕阳光。在经历了前半部分复杂的空间、时间和情感叙事后,眺望平台的留白为参观者提供了沉淀情感、反思整体叙事的场所。

注释:

①原平面图来源:毛韦嵌.历史类博物馆空间氛围的研究[D].沈阳:沈阳建筑大学,2018.

②马克斯·舍勒认为情感与价值等级秩序是越往后层次越高,“低层情感”主要包括感受性情感与知悟性情感,这两种情感是人类生理功能的反映,是其接触于客观事物的感应。而“高层情感”分为三种:理智情感、道德情感及审美情感。

参考文献:

[1]张寅德.叙述学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2.

[2]钱金霞.追寻空间的共鸣——从生活体验中探索建筑艺术设计之精神[D].济南:山东师范大学,2011.

[3]汪流.艺术特征论[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84:639.

作者简介:周艺,苏州大学艺术学院设计学专业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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