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丹
我有不輕弹的泪。泪水不会随便流下,流走了也不会毫无痕迹。每一次流泪,都意味着我经历了蜕变,也经历了别离。
泪水让我反抗又接受,无奈却又释然,那逐渐变远的距离,那条在我与亲人之间渐宽的河流,直至我再也无法越过。
小时候,那个黄昏的落日,隔着苍红的云彩依稀使光流淌在我的青丝里和外婆的白发中。
我们肩并肩坐在沙发上,年幼的我目光始终落在门口放着的大行李袋上,怅惘的感觉在我幼小的心中滋生。
“外婆,你们真的要走吗?”我小心翼翼地问,抱着一点点希望想让外婆回心转意。
外婆紧紧地抱住我,瘦弱的身躯使我颤抖不已。我紧紧地抱住外婆,双腿缠着外婆的腿。我知道,虽然常有人说小孩幼稚,什么都不懂,但其实我都懂。大人们不知道,小孩也会拒绝,更会痛苦。上海不是外婆熟悉的地方,闻惯了的家乡的烟火,看惯了的青山绿水,还有诸多的相识了一辈子的人,怎么能轻易在脑海中挥去。况且我已上了小学,接送有爸妈,外公外婆会很无聊。可是我打心底不想放外婆走。
我抱着外婆,眼里渐渐盈满了泪,模糊了视野;我变得哽咽,呆呆地看着外婆从我的拥抱中起身,在一片模糊中似乎走向父母说了几句什么,可是我昏昏沉沉地什么也捕捉不到。我又看见外婆和外公拎起行李,打开了门。我感觉泪水一下子奔涌而出,滑下脸颊沾湿了衣服,落到了手臂上,我也不去擦拭,任由它们宣泄悲伤。门开了,外面是幽黑的楼道,使我不禁联想到暗处也许藏着一只能吞噬哀愁的巨兽。橘黄色的廊灯亮起,在我看来却毫不温馨。我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一点一点走下楼梯,仿佛是身体一截一截矮下去。
那时的泪水,此刻也如此真实,如此清晰。
原来我们必定经受那些别离,有时别离在我们的泪水中发生,有时泪水溢出后我们才意识到别离。
就如村上春树所说的,“要做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了。不准情绪化,不准偷偷想念,不准回头看。去过自己另外的生活。你要听话,不是所有鱼都会生活在同一片海里。我一直以为人是慢慢变老的,其实不是,人是一瞬间变老的。”成长也是一瞬间的,成长就是埋葬了泪水,泪水成为我成长的养分,使它在我的人生中弥足珍贵。
(指导教师:张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