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在师专的日子

考入北镇师范专科学校（以下简称“师专”），对我走出农村、迈向新生活，起了关键性的作用。我有关青春的记忆，几乎都与这所学校紧紧联系在一起。

上世纪70年代，我们家的衣服都是母亲用棉花纺织，再一针针地缝出来的。只有到了过年，母亲才会到公社供销社去扯几尺布，给每个孩子做一件外罩，套在棉袄外面。从接到师专的通知书那天起，母亲就开始为我赶制衣鞋。直到今天，我还能记清她为我做的鞋子：黑色灯芯绒的鞋面，白底红格的粗布鞋里，鞋底的针脚特别密实。

进了师专，仅从吃上说，我就感觉一下子进了“天堂”。上高中时，三天回家背一次干粮。我的干粮袋是用尼龙线编织的，里边装的是地瓜面窝头，头两天尚可下咽，等到第三天，不是发霉就是开裂，加之没有咸菜佐餐，真是难以下咽。很多年以后，在省城的宴会上与我的同桌相遇，他向宴会上的朋友说，在高中时，我们俩吃的窝头是全班最黑最苦的，在盛干粮的笸箩里到最后也没同学会错认。

自从进了师专大门，每个月国家都补助生活费。一日三餐，我们班以小组为单位集体打饭，回到宿舍再分。我们班只有4个女生，5个学习小组就只有第5组没有女生，他们嫉妒其余4个小组，因为女生饭量小，可以把食物匀给男生。即便如此，每月只有35斤的定量，还要拿出5斤做稀饭，每天只有1斤馒头，对于我们这些正在长身体，刚刚从农村出来的孩子，总觉得天天吃不饱。

两年里，我没有到街上吃过一顿饭。至今难忘的是，毕业前的最后一个晚上，一位同班大哥喊我一起出去吃饭，我们在渤海七路的黄河饭店吃了一顿水饺，花了5元钱，这让我心疼了很长时间。

同班大哥是参加工作之后又考上师专的，社会经验相对丰富。那一晚上，我们聊了很多。他送我一首小诗：

十行俱下小运筹，少年布衣自风流。青白阅世些许事，更叹阿瞒死杨修。

同班大哥担心我将来走上社会后吃亏，便用阮籍和杨修的典故劝我不要恃才傲物，这令我十分感动。

在师专的两年里，日子过得挺快。有一件事令我印象深刻。当时，学校里每隔一两周要在操场上放一次露天电影，有一次放的是《藍光闪过之后》，讲的是唐山大地震。那天夜里，一只老鼠爬进了一个同学的蚊帐，他伸手一摸，惊叫了一声。另一个同学在迷迷糊糊中大喊了一句：“地震！”大家都惊醒了，急忙拉开电灯，却发现某同学的蚊帐破了一个大洞，纱窗也破了一个大窟窿。他人呢？不会跳下去了吧？大家穿衣下楼去找，在楼下找到他，所幸只是受了点儿外伤，没有大碍。

进师专后，我住进了砖瓦平房，跟在农村的土坯房相比，条件大为改善。当时宿舍里是上下双层床，年龄小、体重轻的住上层，年龄大的住下层。后来搬到了二层尖顶红砖楼，由大房间改成了每个学习小组单独一间。快毕业时，我们又搬到了新盖的五层高的宿舍楼。应该说，从入学到毕业，居住的环境越来越好。

我念师专时，城里还没有公共汽车，更没有出租车之类。第一学期，我很想家，于是在开学半个月的时候，借国庆节放假的机会，迫不及待地回家。那时长途汽车票是1.3元钱，左思右想还真是舍不得。最后，只好借了同班同学的自行车回去。五个多小时后，终于见到了父母，想下车子时，双腿已下不来了。

人过半百，或许真的老了，我经常想起过去的事情。那些人、那些事仍然历历在目，我总是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