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华飞
一个愿送,一个想拿,一拍即合
溥仪离开沈阳时,带了两箱珠宝苏联国家安全总部官员认为不能非法没收,故而决定“以智取宝”
“你好溥仪先生。我们请你来,不是审讯,而是随便谈谈。溥仪先生,您打算怎样处置您的珠宝呢?我们苏联现正为恢复国民经济发行公债,假如您同意把自己的财宝献给苏联政府,那是再好不过了。”
溥仪:“我自己一直没有机会提出这个问题,既然你们开口了,我很愿意把自己的全部珍宝捐献给苏联政府。”
说罢,有人已摆上了纸笔,让溥仪留下字据。溥仪当时这样写道:“我恳求苏联政府接受我的珠宝以利战后发展国民经济。”苏方签字的人员是克格勃官员古得利亚夫佐夫上校。
从此,中国末代皇帝爱新觉罗·溥仪逃亡时携带的这些中国珠宝归属苏联,被运到莫斯科转交国家保管局。
以上内容,出自莫斯科克格勃档案馆,该馆至今保存着四卷溥仪卷宗。1991年苏联解体之后,这些绝密档案曝光,溥仪被苏联军队捕获的经过和在苏联的生活大白于天下……
克格勃监狱里的特别囚犯
1945年8月19日,苏联政府向世界宣布:苏军已捕获日本操纵下的中国傀儡皇帝爱新觉罗·溥仪及其侍从人员。溥仪将被秘密送往苏联境内的赤塔,苏军前线指挥马林科夫元帅专门乘飞机前来监督指挥此次转运行动。
溥仪被押送到了苏联国家安全总部所属的特别监狱,后来才知晓这是克格勃的一所秘密监牢,他是这里的特别囚犯。
在苏被拘期间,溥仪一直享受优待:一日三餐有丰盛的俄餐,有面包、果品、奶油之类的午茶供应;配有医生、护士为他检查身体、治疗疾病;从不参加劳动,生活起居一应都由3个侄儿和原随侍伺候。
溥仪也从未在侍候他的人面前放下“皇上”架子,天天接受他们的请安。他虔诚诵佛念经,每天跪床修行功课,还让随侍和侄辈放哨,好让他摆弄金钱卦等玩意儿,占卜自己的命运。而这些做法,从未受到苏军干预。
据解密档案记载,在监狱中,溥仪认识了一位名叫苏丹诺夫的苏联安全部门中尉军官。苏丹诺夫1917年生于哈萨克斯坦,长得非常像中国人,以至于初次见面时溥仪竟将他误认作是自己的同胞。
1945年11月初,溥仪被转到哈巴罗夫斯克(中国人习称“伯力”),后来他才明白:他要到东京举行的国际公审会上,担任重要证人。溥仪被关押到离伯力不远的克格勃第45号特别监狱,直到1946年春。
皇室财宝失踪之谜
溥仪一行在离开沈阳时,他的随从人员带了两只大皮箱。被俘虏后,当时押送溥仪的苏军官员认为,箱子内可能装着皇帝的“龙衣龙袍”,但当他们第一次检查这些行李,看见里面价值连城的珠宝后,所有在场的人都目瞪口呆。
去赤塔的途中,溥仪出于一种诚心,把其中的一些珠宝作为礼品送给押送他的官兵,其中有手表、烟壶、领带夹及其他首饰之类的物件。
到达伯力后,两箱珠宝被没收。1946年4月2日,当地珠宝收买局的代表发那耶尔斯基当着内务局财政司一处处长库兹涅佐夫上尉和出纳员戈拉西缅诺克的面,对这些财物作出评估,档案记载:
111种珠宝被估价为473975卢布。一只18K金嵌一颗1.7克拉的珍珠戒指,定价为400卢布,一对嵌有四块3.3克拉玛瑙的23K金耳坠,估价600卢布。在这批明显被低估的珠宝中,有稀世珍品:
重量分别为213.3和596克拉的两只纯金金盘,用一块钻石和两块红宝石(总重量34.8克拉)装饰的23K金蟲形表,镶嵌有小石榴石装饰的金首饰盒;罕见的中式纯金戒指:形同蜘蛛,上嵌珍珠的纯金发针(蜘蛛的头部是绢玛瑙所做,双翅为玛瑙,眼睛是珍珠,颈部用九颗高纯度珍珠装饰)。
苏联国家安全总部官员认为,不经法院审理和正式调查就没收这批珠宝是“不合法的”,故而决定“以智取宝”。
1946年5月10日,45号特别监狱长、克格勃官员德尼索夫少校将溥仪接到位于郊区的内务局。于是就有了文章开头的对话。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一个为了庇护,愿送;一个觊觎珠宝,想拿,一拍即合。从此,溥仪携带的这些中国珠宝,归属苏联,被运到莫斯科转交国家保管局。
除以上这些金银财宝外,苏联克格勃官员还得到了两件无价之宝的重要讯息:溥仪曾随身携带日本天皇赠送给他的一面镜子和一把宝剑——那是日本天皇的权力象征,被称为“天照大神的圣宝”。根据记载,苏联国家安全总部审讯溥仪随行官员时,从伪满洲国议院副主席桥本口中得知了这些物品的下落:
满洲国皇帝在第二次访日归来时,带来的宝剑和镜子存放在建国神庙内。日本投降后,我们二人同时在奉天(沈阳)被俘,我被押往长春,以后便不知它的下落。
这两件物品至今下落不明。
溥仪向斯大林恳请在苏联长居
1946年夏,赴东京作证后被押解回苏联时,溥仪一路沉默不语,时刻在揣测着自己的命运,直到他看见机场穿苏军制服的军人,脸上才露出了笑容。当溥仪走出机舱踏上苏联的土地时,他情不自禁地跪下来亲吻地上的干草。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被关押在苏联监狱里的溥仪感到前途未卜,日日夜夜在“疑惧和幻想”中生活。
对于如何处置溥仪,苏联方面有自己的打算。
克格勃档案馆中保存着一份苏联外交部副部长葛罗米柯给当时部长会议第一副主席莫洛托夫的“秘密报告”,内容如下:
鉴于溥仪在东京国际法庭作了不错的证词,为防止他被美国人和中国人利用来进行反苏挑衅,决定将溥仪归还中国的日期推迟至东京国际公审结束以后。我们于1946年8月6日和11月18日以备忘录形式通知中国政府暂缓交溥仪,因东京国际法庭还有可能需要溥仪作补充证词。
而溥仪自己除了多次向苏方提出口头申请以外,还三次上书苏联当局,申请准许他永远留在苏联。1947年12月9日,溥仪在伯力监狱写了一封给“苏维埃联邦社会主义共和国政府”的“请愿书”。但等了许久,未获回音。
1949年7月29日,溥仪直接向斯大林写出“申请书”,其中说:
承蒙贵国政府宽大为怀,拯救了我的生命,使我在苏联得以安全度日,为此谨向您表示诚挚的感谢。
……
谁能驱逐了日本的关东军,谁就是人民和我的朋友。日本军阀更强迫我赴日本,不意在奉天为苏军所解救。先至赤塔后移往伯力,备受苏军当局内务局长及所长以下全员种种厚待,一切皆甚安适。彼时我方开始读苏联各种书报。在我40年第一次读您的著作列宁主义问题和共产党历史等书,我方认识苏联邦真是全世界上最民主最进步的国家,而且是各劳动人民和全世界被压迫民族的救星和柱石。
……
恕我多求:恳求贵国政府允许我在苏联长期居留,我将全心致力于对苏联社会主义及其它科学的研究……
当时,溥仪相信斯大林会允许他留在苏联,这样他就可以逃避中国政府对他的审判。他甚至想入非非地要求加入苏联共产党。在遭到拒绝之后,他还是一厢情愿地终日祈祷,祈祷能有如此好运。
1946年11月至1948年11月,中国国民政府4次向苏联照会,要求苏方遣返溥仪。但苏联方面显然有他们的想法,葛罗米柯为遣返溥仪一事向最高当局递交报告,还附上莫洛托夫的意见,其中有如下字句:
鉴于目前满洲里部分权力还操纵在中国国民党手中,我认为不应将溥仪及其他官员转交给蒋介石。对中国外交部1948年11月23日的照会最好不予理睬。
第二天报告被交到斯大林和全体政治局委员手中,最后,他们决定推迟将溥仪交还中国的日期。直到1950年上半年,新中国政府经与苏联政府多次谈判之后,苏联才决定将溥仪移交给中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