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尼斯

2019-09-10 07:22王轲玮
儿童文学选刊 2019年5期
关键词:尼斯机器人

法庭上严肃的气氛令我十分害怕。

明亮的灯光仿佛能照见埋在心底里的所有秘密。我坐在证人席的位置,眼前的红木桌子上放着父母为我草拟的讲话稿。稿纸上画着各式各样的记号。红色的是必须要说的内容,黑色的实心圆点表示要加重语气,蓝色的波浪线代表眼泪,意思是读到这里最好哭出来。

证人席的桌椅是斜放的,所以,从这个角度看不到机器人尼斯。它是今天这场庭审的被告,别人眼中的罪犯。但在我心中它却是曾和我朝夕相处的“亲人”。

我不愿意念这份准备好的稿子。几页纸写的都是尼斯的罪行,有些是误会,有些则是大人们瞎编的,比作文课上要背诵的假话还要离谱。

我望了一眼窗外金灿灿的银杏叶,心里抱定了主意。台下的观众对我的沉默不耐烦了。他们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法官说了好几遍肃静,他狠狠敲锤子的模样很像电影里的雷神。

今天之所以会有这场庭审,是源于半个月前——尼斯当众攻击了我。当时它握着鸡毛掸子和竹棍,把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其实这次攻击是有原因的,是那种我说不出口的原因。

和尼斯相识是在两年前。学校开设了一节选修课,名为“人工智能的奥秘”。我虽是女孩,但对科技生来喜欢,毫不犹豫加入了这节课。

第一堂课,老师建议同学们可以去机器人展销会购一台自己喜欢的机器人。

“我们买智能机器人不是为了玩!老师希望大家可以借此机会深入了解目前科技革命的进程,拓展大家的课外知识。”这是老师的原话。我只听过一遍就记得滚瓜烂熟,原模原样向父母复述了一遍。不过老师还有后半段话,关于如何合理使用机器人的相关内容,我一个字儿也没和父母说。

有了老师的“圣旨”,父母答应带我去机器人展销会看看。但他们还是给了限制。

“既然只是买来了解,那就买普通一点儿的,价格不用太贵。”爸爸说。

“外表也不用很好看。”妈妈说。她想买一个丑一点儿的机器人。这样可以避免我分心,把握住学习这个主业。

我才五年级,没有能力反抗他们的意愿。

展销会设置了好多个展区,每一个展区都摆放着好多机器人的样板机,有投篮机器人、陪伴机器人、烹饪机器人……人们挤在柜台前,津津有味地听着售货员一边讲解,一边演示。

可惜这些都和我没有关系。我太矮了,看不见人群那头的精彩。

妈妈机灵得像一条光溜溜的泥鳅,带着我们穿过人群,在展厅的角落找到了一个打折促销的展台。

妈妈和售货员交头接耳说了好久。然后售货员点点头,很随意地指了指不远处一个站在纸箱边的小机器人。

“就选这个吧。它叫尼斯,是不是特别好听?”售货员对我说。

尼斯站在大柱子旁边显得尤为弱小。它不到一米高,除了脸部有硅胶包裹外,其他部位的金属直接裸露在外。售货员解释它是半成品。

“小姑娘,你别看这个机器人丑,其实它很能干的。”

“真的?”我相信了售货员的话。

带着尼斯回到家,已经很晚了。爸爸还要出门应酬,妈妈晚上要值班。他们为我准备好了三明治和牛奶。

我没有吃。和他们道别后,我把尼斯领进了自己的卧室。

我的床边放着一张黑色皮质的双人沙发。沙发的靠背有一处地方破损。那处破洞是半年前父母吵架时用水果刀划破的,后来我在破洞上贴了一张泰迪熊的卡通贴纸。

我小心翼翼把尼斯放在床上。

“你好。”

按下开关后,尼斯说话了。

刚听到它说话的一刹那,我整个人怔了一下,连忙跑向了卫生间。

在卫生间里,我对着镜子笑了笑,从妈妈柜子里翻出几瓶洗面奶和保湿霜。今天是与尼斯相处的第一天,我想变得干干净净的。

今晚,我有一种当公主的感觉。我说的每一句话,尼斯都会仔细听;我的每一个命令,尼斯都会去执行,尽管它走起路来慢悠悠的。

不像和爸爸妈妈的对话,他们的宠儿是手机,他们的回答像讲课。

“尼斯我考考你,什么车寸步难行?”

“主人……”

“笨蛋,是风车。哈哈,不知道了吧。我再问你,一个人从飞机上摔了下来,为什么没摔死?”

尼斯木讷地转了转脑袋。

“因为飞机停在地面上啊!”

我被尼斯的傻样逗得哈哈大笑。每当尼斯答不出来,我就用手在尼斯硅胶做成的鼻子上轻轻挠一下。

每问一个就挠一下,乐此不疲。尼斯一副无辜的样子,唯一的反抗就是眨一眨它大大的蓝眼睛。我们玩脑筋急转弯,一直玩到了晚上十二点。

这晚,我睡得很晩,但睡得很香。尼斯金属材质的躯体很冷,但我还是将它抱得很紧。

第二天,我早早地离开了被窝,先是给尼斯洗了脸,然后调皮地给它戴了一个黄色发套。一切就绪后,带着它眉开眼笑地走向学校。

老师说了,今天课上会请同学们依次展示自己购置的机器人。一路上,我脑子里冒出了无数个设想:上课是不是能叫它帮我回答问题呢?

可是,校门口的保安拦下了尼斯。

“这个同学,你可不能把这个东西带进去。”

“我们老师让我带的。”

“哦,我查查……五(3)班可以带进去。”保安认真地翻看厚厚的记录本,“不过,只有智能机器人才能进去,你的这个铁疙瘩应该不符合规定。”

我听完保安的解释,急忙让尼斯转圈、说话。虽然尼斯的外表没有美感,但它确确实实是一台机器人。可是无论我怎么解释,保安就是不同意。他说尼斯身上没有印上智能机器人特殊的识别标志。

此时的尼斯正专注地望着不远处那幢七层教学楼。

站在校门口,可以清楚地看到教学楼的走廊。有许多学生和他们的智能机器人正挤在一起嬉戏、打闹。尼斯好像很羡慕它们,眼睛一动不动地一直盯着那里,完全没有发现脑袋上的假发套已经被风吹歪了。那张原本没有表情的硅胶脸上隱约显出了一丝笑意。

周围的同学渐渐多了起来。这种情况下,我很害怕遇到熟人。可越是害怕的事儿,越容易发生。

“朵儿,你今天怎么这么晚?”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我耳畔。

“我……我今天突然有了一些事情。”

我不知为何突然紧张了起来,不自觉地用身体遮住了尼斯。

“快走吧,不然一会儿迟到了。”

我点点头,被同学拉进了校门。

只剩下尼斯独自站在校门口。本来尼斯打算喊我,但看到我着急的样子以为是遇到了什么要紧事,它的程序便自动选择了沉默。

坐进教室后,我就开始后悔。后悔把尼斯一个人丢在了那里,后悔自己为何如此在意同学的目光。万一过一会儿尼斯自己乱走走丢了,或者被别人拐走,该怎么办?

第一节课是语文课。

我在笔记本里画满了五角星。每当烦躁时,我总会画一些奇奇怪怪的图形来发泄一下。但今天不管怎么画,我这颗心就是安静不下来。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声一响,我飞快地冲出了教室。

可是,尼斯已经不在那里了。

我慌了,跑进了保安室,将正在打瞌睡的保安叫醒,一遍又一遍地询问他们,是否知道刚刚那个不到一米高的机器人去了哪里。

“小姑娘,你别这样好吗。我都说了,不知道。你再这么反复闹的话,我可要把你当作故意扰乱秩序了!”

保安终于不耐烦了,用力地拍了一下办公桌。

我心里很清楚。无论尼斯有多么不起眼,多么愚笨,它也注定是我的第一台机器人。

那天放学,我是最晚一个离开教室的。血红色的夕阳洒在地面上好像黏稠的胶水,拖住了我的脚步。我走得很慢,仿佛身体虚脱了一般……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我怎么也不会相信,尼斯竟然会乖乖地坐在家门口,手上捧着那本昨天交给它的《脑筋急转弯大全》,一副在认真看书的表情。嘴里叼着那个毛茸茸的发套,像是一个调皮的娃娃。

它没走丢,而是回了家,由于没有钥匙,所以在家门口看了一天的书。

这样的情况,我怎么也想不到。

“好了,尼斯你跟我来。我带你去玩好不好?”

“好啊,主人。”

“把书给我吧。明天我再考你。”

我带着尼斯走下楼,决定领它去附近最大的商场。我想给它买一件合身的衣服,最好是米黄色的,这样和它的发套就会很搭配。

我心里慢慢觉得,尼斯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一个像自己一样听话却不聪明的孩子。

“尼斯!你以前是不是很孤独啊?我也是。没有人陪我说话,所有人都很忙。他们努力前进的时候,很难顾及我们这种笨笨的人……”

我告诉它,一年前我交到了一个好朋友,她的外号叫“小辫子”,梳着一头好看的麻花辫。那时校门口开着一家小店,专卖木桶饭,我每天都会买两份,一份给自己,另一份堆满肉丝的留给朋友。这份友情一共持续了半个月,开始于那个朋友花完当月伙食费的时候,结束于她从她父母那里领到零花钱的当天。

至今,我还清楚地记起,友情结束的那个中午,我买好饭在店门口等小辫子,可她却迟迟没有出现。半个小时后,我看到她的袖子里藏着一串章鱼丸,和其他同学一起跑进了校门。

“那天我用热水拌饭,硬生生地吃完了两份饭。”我小声和尼斯说着。尼斯一边听着,一边轻轻点头。它的眼球一动不动,看样子好像没听懂。

或许是我讲的话太深奥了吧。

风像棉花糖,吹着吹着总会粘到很多不干净的东西。吃进嘴里有点苦。我们站在大街上,望着头顶那一小块被高楼隔离开的夜空。那一小片夜空里只有一颗星星,一颗游弋在月光外的星星。

后来,我又给尼斯买了一个“泰迪熊”的头套面具。那个可爱的卡通面具完全遮住了它丑丑的硅胶脸。这样一来好看多了。

每次,当我抠鼻子,尼斯也会学我拿手指去抠,可惜它没有鼻孔,手指在鼻尖处不停地摸着,想要找一个缺口,可是怎么也找不到。

“主人,为什么要挖鼻子?”

“你记住,抠鼻子是一个可爱的动作,哈哈。”

还有一次,我走进卧室换了一件衣服,被尼斯看到了。过了一会儿,尼斯也进了房间,找了一件我的衣服准备穿。

当我看到尼斯一脸镇定地走出来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它把连衣裙倒穿了,裙摆正好够到了它的脖子。

类似的趣事真的太多了,讲上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法官的声音打破了我全部的思绪。

“法庭上的时间有限,如果你还没有思考好的话,只能算作放弃发言……”

观众席上的父母很着急,妈妈一个劲朝我招手。她应该很不解,昨晚在家里明明已经督促我把指控尼斯的台词练了好多遍,怎么现在都忘了呢?

我一点儿都没忘。

两个月前的奥数竞赛选拔考试,我没有考好。班主任把电话打到了家里,父母不在,是我自己接的电话。

班主任让我转告爸爸妈妈,要他们多督促我的学业,必要时可以给我报课外奥数培训班。我没有转告,因为我知道,一会儿老师还会再打父母的手机。

老师和父母打过电话后,父母会如何对我说,我也能猜到,一定是先责骂,后鼓励,最后陪在我身旁的依旧只有尼斯,还不如让尼斯模仿父母督促我呢。

现在回想起来这个想法太大胆了。可当时的我居然将它付诸行动。

我把爸妈常用的那些“道理”、“骂语”都写在纸上,供尼斯学习。还将家里的鸡毛掸子和爷爷留下来的竹棍交给了它。以前爸爸妈妈教训我时常用这些道具。

“今天做30道奥数题。如果错误率超过百分之三十你就用鸡毛掸子打我;如果超过了百分之五十,你就用竹棍朝着我的屁股狠狠揍。”

“狠狠揍是有多狠?主人我该花费多少力氣?需要一个标准。”

我知道物理上有专门衡量力的单位,但我无法用语言表达清楚。“就以我的眼泪为标准。我流泪了说明你打得够狠。”我说。

“明白了。”尼斯点头。

“还有……你要督促我抓紧时间。晚上放学,如果五点半还不回家,你就用比狠狠再狠一点儿的力气打我。”我没有条理的话,尼斯总是听一遍就能领会。

在尼斯的帮助下,我的成绩确实得到了提高。我变得自信、勇敢的同时,骄傲的尾巴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

我开始参加很多同学私下组织的聚会,中午不午休,偷偷溜去奶茶店,晚上躲在被窝里看手机。

可尼斯依旧按照约定说的那样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9月18日,它先是发现我偷玩手机,将手机从我手上一把夺过,摔在了墙上。这部手机是妈妈的备用手机。

9月26日,它用竹棍打我的肚子,在客厅里动的手,被爸爸发现了。

9月29日,备用手机坏了,我便问妈妈借来手机和同学聊天。尼斯发现后将妈妈的手机也砸了。

爸爸第一次向智能机器人管理委员会进行了投诉。

10月3日,投诉还没处理。虽然是休息日,但不是周末,依旧是和尼斯约好的学习日。晚上五点半,尼斯发现我没有按时回家,开始在住宅周围寻找。一个小时过后,我还没有出现,它便上街寻找,直到在红绿灯路口找到了我。

尼斯二话没说,抄起家伙就往我身上打。它的动作太快了,以致发套掉落在地上。

这一次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周围的同学、行人都被惊呆了。

机器人打人——这是相当严重的案件。涉案的机器人一旦被裁定具有主动攻击人类的危险性,就会被立刻销毁。

因此智能机器人出厂前都会被设定好程序,坚决不对人类使用暴力。

可尼斯是半成品,这些规矩它并不知道。它始终坚持的就是听从我的指令。

周围的人不知道尼斯是奉命行事。大家你一脚我一拳,把矮小的尼斯打翻在地。污垢和灰尘遮住了它疑惑的双眼。

它的身上布满了脚印。尼斯想反抗,它很爱惜身上的装饰,可实在是没有力气。

“这是个危險品,千万不能靠近。”

我想去抱住它,阻止别人,可身旁的同学拦住了我。

忽闪忽闪的警灯由远及近。萧瑟的寒风也由表入心。我的身体不停地打颤。

“除一人未发言,其他证人均已发言结束。请问名为尼斯的智能机器人被告,你有什么需要申辩的吗?”

机器人无权拥有辩护律师,所以一切解释只能尼斯自己来。

尼斯左看看、右看看,信号的接收仿佛出现了问题。

父亲坐在原告席上表情凝重,但呼吸轻快。

我没心思注意他的变化。从证人席下来后我一直盯着尼斯。我很后悔,总觉得应该说些什么的,喉咙里像有一块灼热的骨头卡着,滋滋的热气烫彻心扉。

“法官大人,我没有什么好申辩的。”过了好一会儿尼斯才一字一句地说。它的语速听起来像口吃一般。

尼斯看到了我,想要站起身来。但一旁的法警阻止了它的举动。

它仰着头努力将脖子转向我的方位,抬起手臂,冲我做了那个抠鼻屎的动作。

——你记住抠鼻子是一个可爱的动作。

——它记住了。

尼斯的回答打消了这次庭审最后的一点悬念。许多观众暗暗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坐在最高位置的法官站起身,郑重地宣读判决书。

“……经审理查明,机器人尼斯于10月3日当众殴打其主人,并且在以往的生活中多次出现暴力欺凌主人的行为。其行为构成故意伤害罪。本案证人证词及证据来源合法,真实客观且能相互印证。因此本庭根据《机器人社会行为法》第116条,判处机器人尼斯有罪。先押送至公安机关,限于10日内将其送至机器人处理中心,熔化销毁。”

一大串讲话中,我只听明白了两件事情:第一个是尼斯有罪,第二个是它要被熔化销毁。判决书宣读完毕,观众席上响起了阵阵掌声。我望着尼斯没有表情的面庞,心脏在颤抖。

尼斯身旁的两名法警做了一个手势,打算将它带离法庭。

我知道这个时候如果再不说些什么,我会一辈子瞧不起自己。

我使足力气跳过观众席前面的挡板,一个箭步冲尼斯跑了过去。父母没有料到我会有如此过激的反应。在他们心里我是一个怕事的姑娘。

从观众席到尼斯所处的被告席大约有十米的距离。按照平时,只要我拿出一百米冲刺的速度,一定没人能够拦住我。但我高估了自己的运动能力。

跳过挡板后的我由于重心不稳,没跑出几步,一个跟头摔在了地上。碰巧法官从审判席上走下来,抱起了我。他对我说:“小朋友,法庭上不能随便跳,随便跑的!”

“法官叔叔!不对,是法官大人。”我想起了尼斯对法官的称呼,“我想申诉。其实打我的不是尼斯。”

“噢?”

“就是尼斯没有欺负我!”泪水不可抑制地流出,我拼命向法官解释。可他毕竟不是尼斯,很难一下子明白我的想法。

“小朋友,你是心里不好受吧。有同情心很正常的,但事实就是事实。你不能替机器人撒谎开脱哟!”法官弯着腰很认真地嘱咐。

这时,身后的爸爸妈妈已经赶到了我的身旁。

被鼻涕和眼泪糊住的我终究没有办法再为尼斯申辩。

“欺……负……我的人不是尼斯!”

“你说什么——中午想吃凉拌鸡丝?”爸爸替我擦去眼泪,“爸爸说过没有,不要一边哭一边讲话,这样别人根本听不清你在说什么!而且鼻涕里都是细菌,流到肚子里那多不卫生呀!”

尼斯被带走了。

在我擦干眼泪恢复视线的时候,它已经不在了。

窗外的银杏叶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悄飘落了好几片。

选自《少年文艺》(上海)2019年1-2合刊

王轲玮,青年作家,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光明日报》《萌芽》《超好看》等报刊,被《2015年中国高校文学作品排行榜》《醉清风》《极限故事簿》等选集收录。曾获意大利杜伊诺城堡国际诗歌节第一名、台湾林语堂文学奖、中国徐霞客地学诗歌散文奖、香港中文大学新纪元全球华文青年文学奖、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C组二等奖等奖项。其作品《逆时小特工》入选2017“大白鲸”原创幻想儿童文学优秀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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