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业与再创业

在家族企业中塑造企业文化时，我觉得一个重要的因素是要把这些理念，不止是在家族成员中传播，更重要的是要把这些理念传播到整个企业，把家族企业变成企业家族。

新加坡德华工业控股公司创始于新加坡经济腾飞初期，以传统的纸箱包装生产起家，家族第二代蔡其生接手家族生意以后，面临外部经济环境和传统行业的急剧变化，蔡其生先生勇于转型变革，在他的带领下，德华从最初的一间小作坊发展成为多元化的跨国公司。而在过去50年的发展历程中，对于德华的发展起决定性作用的，是它始终倡导的共荣理念。在2018第五届中国家族企业传承主题论坛暨中欧第七届中国家族传承论坛上，蔡其生在演讲开始前，先豪情满怀地唱了一首歌——“德华之歌”。可以说，在建立企业文化的过程中，德华通过各种形式传播共荣理念和德华精神。

我刚才唱的是我们的厂歌——“德华之歌”。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初期，也就是德华在积极向海外扩展的时期，为了提高员工的士气，我们创作了这首厂歌。一直到今天，在公司举办各种活动时，包括海外子公司的活动，大家都有唱厂歌的习惯，以此来激励自己，可以说唱厂歌也成了我们企业文化的一部分。

德华已经创业50年，过去的50年是我们企业发展历程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里程碑。五十年里经过三代人的努力，我们风雨同舟，同甘共苦，我们一起谱写属于德华的恢宏乐章。在德华50年的发展历程中，稳步成长，高潮迭起。从创业到成长，再到扩大，再到国际化，再到挂牌上市、转型，追求永续经营，可以说是一步一脚印，每步走来都还算是脚踏实地的。在50年的历程中，共荣理念是德华始终提倡和坚守的理念。我不禁要感谢新加坡政府，因为国家的经济发展，才让德华有机会能够跨出我们企业不断演进的步伐。我当然要感谢公司的创办人——我的父亲，当年为了养家糊口他做出这样一个决定，从创业到德华集团的发展壮大，成就了几千人共同驻守的一个事业。在我们的厂歌里，最后一句歌词是：我们要跟员工分享辛勤耕耘的成果，所以我要感谢一路走来陪伴我们的员工，他们的辛勤和努力是公司成功的一个关键因素。我们也没有忘记跟我们一起努力的合作伙伴、我们的供应商，因为大家互相支持，我们才走到了今天。回顾公司50年历程，我的感受总结起来只有两个字：感恩。

在这50年中，我在公司总共待了39年，在這里我想分享三件难忘的事情。

父亲的期许和长子的责任

第一件事情发生在1979年，也就是中国改革开放的第二年，那一年我大学毕业。我大学毕业后，我父亲很高兴地拿着一张工厂的设计图纸，来跟我一起讨论新厂的规划，问我有没有兴趣加入德华，跟他一起发展德华的事业。作为家族的长子，其实我父亲当年是在家里的后院创业，那时候那里是家，也是我们的工厂——小作坊。而且因为作坊就在家里的后院，我做完功课就必须过去帮忙，虽然那时候还会偶有抱怨，为什么同学在假期可以玩，我的假期就要在家里打工。父亲创业那一年，我在读小学三年级，所以父亲创业一路走来的整个过程，他的辛苦、艰辛，我能够完全体会。

所以当父亲让我加入他的企业，对我来讲，我立即意识到自己是家中长子，我有责任跟父亲一起承担公司的发展。再加上我十分了解父亲创业的过程，这让我更觉得自己有责任助父亲一臂之力。这应该是我们华人的传统思想，或者可以说是孝道使然。当然作为一个大学毕业生，难道我没有自己的理想吗？当然有。但是我觉得帮助父亲发展公司，对我来说更重要，所以这时候我把个人理想放下，答应了父亲。记得父亲当时对我说，如果你不打算加入公司，未来没有想要接班的话，我这个计划就作废了——我就不去买工厂。那时候公司还是很小，这对他来说是一次很重要的投资。当时我们一年营业额大概是120万新币，而工厂的投资额是140万新币，所以这对他来讲是一次很冒险的投资。那时候他已经快50岁了，如果没有看到合适接班人的话，何必做这么大。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我进入了家族的事业。

为了永续发展的上市

第二件难忘的事情是1994年，当时我向父亲建议让德华上市，因为在上世纪90年代，新加坡的经济政策开始从劳动力密集进入资金密集和知识密集，所以政府要求很多劳动力密集型的轻工业撤离新加坡，比如说成衣业、家电业等行业都是需要很多劳动力的行业，而这些公司都是跨国企业，比如美国的通用，欧洲的飞利浦等，这些公司都到马来西亚、印尼、泰国、中国内地去投资，当时这对我们来说是一次危机，但也是我们的一个机会。因为我们和客户之间的合作关系已经几十年了，所以我们的客户也鼓励我们跟着他们到印尼、马来西亚、泰国、中国内地去设厂。另一方面德华本身在新加坡也有一些新的投资计划，无论是在本国发展，还是到海外发展，公司都需要投入大量资金，所以我觉得在这个时候，德华不仅要利用传统的银行融资，也应该到市场上去融资。我相信这些也都是很多企业挂牌上市的主要原因。

在我进入德华以及接手德华的39年里.这些理念在我领导和管理德华的过程中.我始终铭记在心里.并且必须得蓟同行的尊敬也或为我坚持的经营理念，因此我认为.在家族企业中塑造企业文化时.我觉得一个重要的因素是要把这些理念.不止是在家族成员中传播.更重要的是要把这些理念传播到整个企业，才能把家族企业变或企业家族。

但是对我个人来说，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原因，因为那时候很多新加坡的中小企业，当第二代大学毕业或者到海外留学学成归来进入家族企业时，满怀理想要帮助父辈把公司发展和壮大，但往往因为向银行贷款太多，当外部经济环境发生变化或者不景气等原因，结果不但他们的理想和计划无法实现，很多创办人因为无法还债连住的房子都被银行没收。我觉得这对我父亲、对我们的家庭都太危险了。但如果你是一个挂牌上市企业，上市获得的融资并不需要提供个人担保，你不用拿个人的资产去抵押，它是用企业本身信用作为担保。因此我向父亲建议把公司上市，后来终于说服了他，从德华公司上市挂牌到今天已经20多年了。

女儿们的自由选择和责任感

第三件事就是2005年的事情。2005年，我的两个女儿大学毕业，主动找我谈：爸爸，你认为公司需要我们吗？你有没有希望我们加入公司？我的回答是，不一定。你能来，当然好，你不能来，也没有关系。因为整个时代背景完全不同了，和我父亲当时找我接班的时候不一样了。2005年德华的规模已经不小了，而且已经是上市企业，是国际化的企业，公司内部有很多人才，她们不加入公司也没有关系。过了一个礼拜，两个人来告诉我，她们决定加入德华。她们说决定加入德华不是因为我，是因为这个公司是她们的爷爷创办的，她们觉得有责任，而且她们也觉得应该来公司作贡献。我听了当然是很高兴。但是我跟她们讲：你们必须跟其他的同事一样按部就班地经过所有的程序，没有所谓的空降之类的方式。到今天她们进入公司已经13年了，现在她们都在各自的岗位上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更重要的是她们跟一群和她们年龄差不多的职业经理人共事得非常好。这让我感到非常欣慰。

家族理念转化为企业文化

這三件事就像三朵时光之花转眼间就过去了，未来我们还会面临很多的挑战。在这50年中，我从父亲的身上学到很多东西，他是一个不会很主动教人的一个企业家，而是需要我主动去观察和吸收他拥有的知识，我从他身上学到的，首先就是做人要正直，要讲信用。其次，当你跟同行竞争时，你不能不择手段，而是一定要得到同行的尊敬，只有获得同行的尊敬，才是真正的成功。在我进入德华以及接手德华的39年里，这些理念在我领导和管理德华的过程中，我始终铭记在心里，并且必须得到同行的尊敬也成为我坚持的经营理念。因此我认为，在家族企业中塑造企业文化时，我觉得一个重要的因素是要把这些理念，不止是在家族成员中传播，更重要的是要把这些理念传播到整个企业，才能把家族企业变成企业家族。

刚才我唱的厂歌就是一个例子，我们还把整个理念写成了一个宣言，这些就是德华精神。在上世纪90年代，中欧国际工商学院管理学教授、米其林领导力和人力资源管理教席教授、中欧家族传承研究中心联合主任李秀娟教授为我们写了一本企业传记《变与不变》，记录了我们的故事，当企业面临外在环境变化的时候，在企业转型，进入一个其他相关领域时，我们在整个产业架构、策略、人事架构以及整个产品架构，都保持了与时俱进。其中最重要的是，你总要有一个不变的因素，这个不变的因素就是德华的核心价值观。德华的核心价值就是TICC，群策群力，自动自发，承担许诺，以及精益求精。现在我们已经能够把整个当初创办人的经营理念和他的思想融入企业，形成具体的行为法则，这些法则不单单是家族成员会遵守，我们企业里的员工们也在学习、遵循德华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