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全球经济战略值得关注的几个问题

王晓红 李锋 夏友仁 李娣

摘要：本文作者赴美欧针对中美贸易摩擦、中美关系和中欧经贸合作等问题进行考察。提出要高度重视中美关系的重大变化和中美贸易摩擦的长期性、复杂性，立足自身发展，扎实推进“一带一路”建设，借助多边机制平台让世界了解中国，以应对美国遏制战略；同时，中美贸易投资合作仍然有继续改善和发展的空间。应不断深化与欧盟在知识产权保护和技术创新等领域合作，加快推进中欧自由贸易协定谈判，共同维护多边贸易体制。充分发挥海外华人华侨在“引进来”与“走出去”中的重要作用，为中国的全球经济战略服务。

关键词：中美贸易摩擦中美关系一带一路经贸合作

作者简介：

王晓红，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信息部副部长、教授；

李锋，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产业规划部处长、副研究员；

夏友仁，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产业规划部助理研究员；

李娣，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经济研究部副教授。

本文为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基金课题《中国的全球经济战略研究》的研究成果。课题负责人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常务副理事长、国家发展改革委原副主任张晓强给予了许多指导，作者在此表示感谢。

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中国的全球经济战略”课题组于2018年10月16日至25日期间分别赴美国华盛顿和纽约、比利时布鲁塞尔、法国巴黎进行考察，针对中美经贸合作与中美关系发展以及如何推动“一带一路”国际合作、如何加强与欧盟经贸合作、如何发挥海外华人华侨在“引进来”与“走出去”中的作用等问题，与相关部门和机构进行交流和探讨。

一、对中美贸易摩擦和中美关系的认识

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课题组于2018年10月16至20日在华盛顿、纽约分别与美国商务部、美国国际战略研究中心（CSIS）、联合国组织，就中美经贸合作和中美关系发展，以及推动“一带一路”国际合作等问题进行了交流。

（一）要高度重视中美关系的重大变化和中美贸易摩擦的长期性、复杂性

通过调研情况看，中美关系定位已经由“战略合作伙伴”转变为“战略竞争对手”，这一重大变化将导致经贸关系也由以合作为主向以竞争为主转变。中美贸易摩擦具有长期性、复杂性和不确定性，贸易公平和服务业市场开放是摩擦的“焦点”，其次是产业补贴和知识产权保护问题。

1.中美关系处于非常困难的阶段。美国国际战略研究中心高级副总裁马修·古德曼（Matthew P Goodman）认为，目前中美关系正处于非常困难的阶段。

第一，中美关系是竞争对手与合作伙伴并重，但过去是合作大于竞争，现在“从华盛顿到整个美国”都逐渐发生倾斜，由合作伙伴转变到竞争对手。美国副总统彭斯的演讲已经明确表示，中美关系定位从战略合作伙伴向战略竞争对手转变。

第二，特朗普此次发动贸易战的做法和彭斯的演讲主要基于来自美国企业和民众的抱怨。古德曼谈到，一是中国对待美国企业的不平等待遇；二是在南海建造人工岛；三是特朗普还有一个“表单”的抱怨。所以美国政府情绪很激动，贸易战就是回应这些“抱怨”的一个手段。为了消除这些抱怨，特朗普开始对中国的商品征收进口关税。古德曼也谈到，现在美国对中美关系还没有一个清晰的战略目标和优先级的行动去回应。

第三，美国制定策略主要是来自于三个方面：一是特朗普本人；二是经济学家的代表人物；三是华尔街财团。特朗普的强硬态度在政治层面是为了争取更多选票；在经济层面是为了消除不公平待遇，包括贸易逆差、产业补贴、强制跨国公司技术转移等等。古德曼认为，改善中美关系需要关注三个群体的反应。第一个群体是政治家和政客。政界首先希望美国对中国采取强硬的态度和强有力的措施，消除中国对美国企业的不公平待遇，解决中美贸易逆差。第二个群体是经济学家。学界希望中国消除对美国企业的不公平待遇；希望中国产业政策减少对本国企业的补贴；希望中国取消强制跨国公司转移技术的做法；希望美国企业转移在中国的投资，将生产放回本国或第三方国家，以打破供应链格局对中国的依赖关系。第三个群体是华尔街的金融精英。华尔街方面希望中美发展经贸关系，但要消除不平等待遇，希望中国购买更多的美国商品，希望取消中国对于美国企业的股权限制。从三个群体的影响力来看，主要影响力是政界和学界的观点，其次才是金融界和商界。

古德曼認为，中国应高度关注四个美国人的观点：白宫首席经济顾问库德洛（Larry Kudlow）、美国财政部长姆努钦（Steven Mnuchin）、美国总统特朗普高级贸易顾问纳瓦罗（Peter Navarro）、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代表莱特希泽（Robert Lighthizer）。例如，库德洛在接受美国财经频道（CNBC）的采访中表达了美方对中方的要求：“三零二停一允许”。“三零”即零关税、零非关税壁垒、零补贴；“二停”即停止盗窃知识产权和强制技术转移；“一允许”即允许美国人在中国拥有自己的企业。

古德曼认为，可能改变中美贸易摩擦的三种情形目前都没有发生。一是美国股市崩盘，但目前美国各界对股市的预期比较正面；二是农民等特朗普的主要支持者开始抱怨，但目前美国农民虽然受损很大，却并没有出现明显的抱怨；三是民众对特朗普的态度发生转变，但目前特朗普的民调支持率依然很高。多数民众认为中美贸易摩擦问题在于中国，支持特朗普对中国采取强硬态度。特朗普即使下台，下一届政府也仍然要考虑解决中美贸易公平的问题。

2.美国贸易标准规则改变将导致中美贸易摩擦的常态化。美国商务部中国及蒙古区负责人泰勒·谢尔兹（Tyler Shields）表示，中美关系非常重要，讨论未来的前景更应该讨论当下的情形。谢尔兹认为，此次中美贸易摩擦的主要责任在中国。他谈到，习近平主席与特朗普总统会晤进行了友好交谈，中美贸易合作取得了良好的开端，但是后来很难再有进步，很难达到预期的目标，美方没有看到中国的结构性变化和政策性变化，这导致了中美贸易摩擦。美国之所以启动232调查，是基于世界的过剩产能主要来自中国。此外，美国商会的调查数据也显示中国在知识产权保护中的问题，存在强制跨国公司转移知识产权的问题。谢尔兹认为，美国未来仍希望与中国进行贸易，但会采取与美墨、美加的贸易标准，未来美日、美欧的贸易标准都试用同样的情形。

（二）如何有效改善中美贸易关系，加强战略合作

第一，改善中美贸易关系需加强沟通，共同设计一个共赢的解决方案。谢尔兹认为，“中美贸易摩擦不是非黑即白的情形”，希望有一个基于双方努力和共赢的解决方案。中国的五年发展规划希望中国企业变成行业的领导者，并给予积极的支持。美国公司在中国发展得很繁荣，但他们希望能与中国企业公平竞争。谢尔兹还主要谈了市场开放不对等的问题。比如，亚马逊不能在中国建立云计算平台，但阿里巴巴在美国建立了两个云存储中心；美国信用卡公司不能进入中国市场，但阿里的支付宝可以进入美国。谢尔兹表示，美国市场除国防之外是完全开放的。中国投资者可以成为美国企业的股东，可以在美国上市，可以并购科技企业，希望中国企业投资美国，也希望中国对美国的投资者开放。古德曼认为，中国不可能改变特朗普的态度，也不应该放弃中国制造2025，但可以消除对本土企业的补贴、调整产业政策、消除对外商投资企业的不平等待遇。

第二，中国需要消除其他国家对中国认识上的误区。古德曼认为，中国需要让世界了解中国，同时想办法消除他们对中国认知的误区。古德曼谈到：虽然中国发展很不平衡，但外国只看到“中国龙的龙头和锋利的牙齿”，并没有看到中国的龙尾，即还有很多低收入者。因此，中国将自己定义为发展中国家，但美国坚决不认同。美国认为，印度、秘鲁、肯尼亚是无可争议的发展中国家，但中国、韩国、中国台北已经是发达经济体。中国已经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国家，不需要再进行援助，中国也应该做出改善产业政策的调整，取消补贴。

第三，中国应加强宣传，改善自身的国际形象。联合国助理秘书长徐浩良认为，尽管中国在许多领域取得了成功，但仍是一个发展中国家，面临诸多发展问题。徐浩良强调，目前，世界对中国的期待已经发生改变，将更加多元化，涉及和平与安全、贸易与投资、人权、治理和国际发展合作等诸多方面。中国应更加注重自身的国际形象，积极回应世界的期待，更多采用国际惯例，应该让国外的主流媒体多报道中国故事，化解国际社会对中国的一些误解。

（三）发挥联合国在助推“一带一路”建设和多边体制中的作用

联合国经社部经济分析和政策司高级区域间顾问维托·因蒂尼（Vito Intini）表示，他们正在开展“加强国家政策能力，通过共建‘一带一路’倡议落实可持续发展目标”项目。该项目横跨多年度，覆盖若干国家，旨在评估中国提出的“一带一路”倡议对项目所涉及国家社会经济方面的潜在影响。该项目由联合国和平与发展信托基金下设的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子基金资助。项目受益国将利用宏观经济模型框架评估各类发展政策潜在影响的能力，并将可持续发展各目标间可能存在的协同或抵消作用纳入其国家发展计划的制定中。2018年9月11日至14日，该项目组拜会了柬埔寨国家计划部、外交部、商务部、公共工程与运输部、财政部以及主要智库和国际合作伙伴。2018年9月17日至20日，项目组对泰国进行了项目评估考察，同来自国家经济与社会发展部、财政部、工业部、商务部、外交部的官员就泰国国家发展的重点领域和问题进行了讨论。10月中旬至11月上旬，该项目组在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和老挝分别举办国别研讨会，相关政府部门的工作人员、研究人员及发展合作伙伴共同交流有关“一带一路”的活动信息和助力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的进展情况，并对经社部项目分析所需数据进行评估。该项目组还与国际顾问一起开展了擴展宏观经济建模工具的研究，以更好地评估基础设施投资对经济、社会和环境等方面的潜在影响。

联合国南南合作办公室气候与可持续发展部主任张晓华认为，中国应该进一步深化与多边机制的合作。中国未来应更多地发挥多边优势，利用联合国等多边机制落实中国的对外援助项目，增强受援国的认同感，为中国的对外经济战略铺路搭桥。作为全球治理的主渠道，联合国是中国实现有效参与全球治理必须借助的平台。同时，联合国在推进自己的合作项目时也需要中国发挥催化剂和润滑剂的作用，形成更有效的合作伙伴计划。因此，中国与联合国等多边机制加强合作潜力巨大，双方可借鉴其他领域已有的合作模式和经验。张晓华建议，中国应加强对外援助计划与贸易投资战略的有机结合，这一点与发达国家相比还存在很大差距。发达国家的对外援助往往服务于本国的外交和商业项目，帮助本国企业与投资国建立互信，日本、美国、土耳其的对外援助就做得非常好。而中国在外援方面与贸易投资政策脱节，各自为政，没有形成合力。

（四）主要建议

处理好中美关系是中国全球经济战略布局的重中之重，将为中国可持续发展、实现现代化强国的宏伟目标，赢得更长久的战略机遇期。应本着趋利避害的原则，准确把握形势变化，精准施策。

1.立足自身发展，应对美国遏制战略。特朗普的口号是“美国优先”，目的是持续保持美国的领先地位。因此，任何国家只要有可能威胁美国的领先地位都是竞争对手。美国对中国战略的重大转变根本原因是对中国不断强大的不安，这一战略调整将导致政治、经济、军事、外交等方面的摩擦和冲突。部分美国人认为，中国和美国在科技、军事上还相差悬殊，但中国拥有巨大的人口规模和经济体量，而且经济增长速度显著快于美国。这种经济力量的快速增长未来会转化成科技、军事以及其他方面的力量，从而获得区域内的主导地位。为此，应对这一挑战，中国的立足点还是要“办好自己的事情”，不断深化体制改革，推动新一轮高水平开放，提高自主创新能力，积极挖掘内需潜力，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以自身强大来维护世界和平发展，促进与各国实现互利共赢。

2.中美贸易投资合作仍然有继续改善和发展的空间。中美贸易摩擦体现的是利益争端。虽然美国对华战略已经做出调整，但双方并没有进入冷战状态，谈判的空间和回旋的余地还很大。应本着努力化解争端、深化利益交融、照顾彼此关切的原则，加强对话沟通、增进互信、管控分歧，力争使中美关系继续朝着合作伙伴的方向健康发展。

一是本着平等开放的原则扩大服务业市场开放。金融、信息技术、医疗、教育、文化创意等服务业既是美国的优势产业，也是跨国公司十分有意愿进入中国市场的领域，是美国利益的主要诉求点。为此，建议可考虑在全国自由贸易试验区、服务贸易创新试点取消外资服务业准入的股比限制。这既符合美国企业的利益，也有利于发挥我国服务业开放的优势，提高服务业发展质量。二是深化市场化改革。改革与国际规则不衔接、与中国发展阶段不相适应的法律法规和产业政策。财政资金应减少或取消企业补贴，加大对技术创新和公共服务等领域投入。这既有利于改善贸易环境、减少贸易争端，又有利于国内企业的市场公平竞争。三是完善对话磋商机制建设。加强中美高层及有关政府部门的对话交流机制，及时管控分歧；同时继续推动商会、智库、科研机构等领域的交流机制，加强中美战略对话、中美二轨对话等官方和民间对话平台建设。四是不断改进对外宣传方式，避免使国际社会产生误解误判。

3.扎实推进“一带一路”建设。“一带一路”建设有利于中国扩大发展中国家新兴市场，减少对美国市场的过度依赖。“一带一路”建设实施5年来，在对外贸易、投资合作、金融合作、境外经贸园区建设等方面都取得了全方位进展，深化了与沿线国家的产能合作，促进了沿线国家工业化体系建设，同时也开拓了国际市场空间，促进了国内产业结构调整。目前，中东欧、东盟、非洲等市场都有较大潜力，应不断完善与这些地区的合作平台建设，实现互利共赢。

4.借助多边机制平台让世界了解中国。加强与联合国、世贸组织、二十国集团、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多边机构合作，在多边组织中不断提高话语权地位。秉持“开放、包容、普惠、共赢”的理念，加强与上合组织、金砖国家、东盟、阿盟、非盟、欧盟等区域组织合作，做大“朋友圈”，形成有利于发展的国际环境。让世界更多地了解中国，共享中国发展的成就。

二、不断深化与欧盟在知识产权保护和技术创新等领域合作

课题组于2018年10月20日至22日赴比利时布鲁塞尔欧洲联盟总部调研，目的是了解欧盟知识产权保护、促进技术创新、新一代信息技术与智能制造发展以及欧盟与中国经贸合作有关政策，并同欧盟总部内部市场、行业、创业与中小企业部，经济与金融事务部，金融稳定、金融服务与资本市场联合部等部门进行了交流座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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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欧盟关于知识产权保护、促进技术创新等方面的相关政策

1.关于大力保护知识产权方面的政策措施。欧盟对知识产权的保护机制较为成熟完善，主要体现在以下几方面。一是欧盟高度重视知识产权保护。欧盟很早就注重保护知识产权，以增加人力资源附加值来取得竞争优势，并促进形成内部一体化市场和资源流动。欧盟认为，当经济危机来临时，拥有知识产权等创新优势的企业更容易度过难关。二是欧盟各部门间有较为完善的政策协调机制。相关机构设置比较健全，分管政策协调、立法、执法等环节，在北京也设有中小企业办公室，协调知识产权问题。部门间既有分工又有协作。三是致力于构建更完善的知识产权法律体系。目前在商标、设计、农业地理标识等许多领域都有立法，正在推动非农业地理标识的有关法律生效。四是推进建立欧盟内单一专利法律体系，欧洲专利法院将设在巴黎。该体系一旦生效，在欧盟内部任一地点注册的专利都会在欧盟全境得到该法律保护。该法律正在等待各国签署，因英国脱欧问题得到拖延。五是希望中国加强与欧盟在知识产权保护领域的合作。

2.支持研发与创新的政策措施。欧盟重视研发、鼓励创新，尤其是制造业的研发创新投入最大。有关政策主要体现在资金、市场环境等方面。第一，欧盟各国资助研发。欧盟各国普遍重视和支持研发，认为有新产品才能增加贸易优势。资助有两种方式：一是政府给予补贴；二是使用投资基金等市场化手段。研发费用中80%以上来自欧盟各成员国。欧盟64%的研发投入来自制造业，49%的创新基金来自制造业，主要是为了提升制造业价值链。第二，坚持以竞争促进创新。只有维护竞争环境，才能有效促进创新，有关法律和市场监管都要坚持创新友好原则。第三，坚持技术中性。技术标准的内容80%由市场组织发布，20%由欧盟委员会规定。技术标准是公开的，利益相关方可以相互沟通并有与世界贸易组织的协调机制。技术标准是灵活的，几年之后可以修改；技术标准并不强制执行，只要合法即可。第四，支持技术推广。鼓励企业的技术培训活动以保证企业不断更新技术。鼓励研发机构帮助企业采用新技术。第五，注重技术的外部性。新技术的推广使用不能给社会带来负面影响。如要求环境友好等。第六，政府对中小企业给予补贴和奖励政策支持其创新活动，尤其是国际化的创新型企业。

3.支持新一代信息技术和智能制造方面的政策措施。欧盟促进信息技术发展，其中人工智能是支持的重点。这方面的主要政策：一是欧盟设有风险投资基金，以市场化手段支持该类企业；二是很多项目采用公私合作（PPP）资助，三方（欧盟、成员国、企业）共同出资；三是加强企业合作；四是不强制设定技术标准。

4.关于加强中欧经贸合作的愿望与诉求。包括两任欧盟驻北京代表在内的中欧经贸关系负责人和相关部门，都认为中欧经贸关系非常重要，双方在几乎每个领域都存在合作空间，期待强化这种合作关系。

在机构设置方面，欧盟内部有多个部门研究管理对华经贸关系，相互分工协作，在北京也设有专门机构负责协调中欧经贸合作。在国际经贸框架方面，欧盟认为应该坚持多边贸易体制和世贸组织框架，不认同美国的贸易保护主义。鉴于目前已出现的单边和多边共存的经贸合作框架，欧盟、美国和中国应该在多边贸易体制下加强沟通协调。欧盟和中国更应该在世貿组织框架下深化合作，共同改进国际经贸规则。同时，中欧间贸易不平衡的现状也应该改变。在对待外国投资方面，欧盟坚持国际资本自由流动的原则，并欢迎中国到欧盟投资。欧盟越来越重视外资安全审查。成员国吸收的境外资本要向欧盟委员会报告，欧委会有权审查投资是否符合欧盟的利益。至于投资是否涉及国家安全，则由各成员国自己审定。欧盟认为，当前中欧应共同推动双边投资发展。欧盟对中国企业开放投资，希望中国也对欧盟企业对等开放市场，如金融服务、社会服务和公共服务等都是欧盟的优势领域，这些企业都希望到中国投资。此外，对“一带一路”倡议，欧盟关注中国财政支出的透明度问题。在服务贸易方面，欧盟没有专门的政策和激励措施，但欧盟认为服务贸易非常重要。在未来的中欧贸易框架中，服务贸易将占有重要地位。

（二）政策建议

欧盟是中国主要贸易投资伙伴，近年来双方贸易和投资合作不断扩大，尤其是产业互补性强，未来经贸合作空间广阔。欧盟与中国没有较大利益冲突，双方关系总体比较友好稳定，且有良好的合作意愿，为拓展贸易投资合作奠定了有利基础。在中美关系不确定性增加，经贸摩擦可能长期化、常态化的背景下，积极推进中欧经贸发展尤为重要。应不断深化中欧在技术创新、知识产权保护等领域的合作，促进中欧双边贸易和投资发展。

第一，推进中欧自由贸易协定谈判。中欧自由贸易协定的谈判难度低于中美贸易协定，也可能低于中日韩自贸协定，但涉及的利益大于中美贸易协定之外的所有双边和多边贸易协定，可以考虑以零关税、零壁垒和零补贴的“三零”原则或近似原则，积极推进与欧盟的贸易协定谈判进程。

第二，加快推进双边服务业开放进程。欧盟在金融、保险、教育、咨询、医疗、环保、文化创意、研发、工业设计等领域都具有国际一流水平，与中国服务业形成较好的互补优势，且欧盟企业有开拓中国市场的强烈愿望。应针对这些领域继续放宽准入，推动双边平等开放，积极吸收欧盟服务业投资。

第三，共同维护多边贸易体制。欧盟积极维护世贸组织框架的多边贸易体制，这与中国的基本立场和经济利益相一致，且在世界贸易体系中的地位举足轻重，拥有较大话语权。目前，美国已与欧盟、加拿大、墨西哥和韩国等主要贸易伙伴达成新的自由贸易框架，并引入排他性的“毒丸”条款，针对中国意图明显。中国宜积极与欧盟加强双边合作，在国际场合协调立场，推动多边贸易框架的完善。

第四，深化与欧盟在技术创新和知识产权领域合作。尤其是在智能装备、航空航天、人工智能、软件芯片、工业设计等领域加强创新能力开放合作，推动重大项目共同研发。共同开展鼓励知识产权创造、应用和加强知识产权保护方面的研究，加强知识产权的执法互助。

第五，借鉴欧盟经验，不断完善科技创新和知识产权保护政策措施。近年来，中国在知识产权保护领域取得了明显进展，但仍有较大改进空间，同时也面临美欧等国家的政策压力。为此，一要继续加大政府资金对科技研发创新的经费支持，尤其要加大对关键技术领域的财政投入，加大对中小微企业创新的帮扶力度，加强对制造业的研发创新投入。二要更好地发挥市场机制的作用，促进政府和企业、社会资本有机结合，有效发挥政府资金的引导作用，完善利益共享、风险共担机制，探索PPP等新的融资模式。三要加强知识产权的法律保护，加大处罚力度，提高侵权成本。

三、发挥海外华人华侨在全球经济战略中的作用

2018年10月23日，课题组拜访了法华工商联合会，就海外华侨华人如何在“引进来”与“走出去”中更好地发挥作用，如何更好地发挥海外华侨华人作用参与国内建设等问题进行交流。会长戴安友说，我们已经深切地感受到，中国提出“一带一路”倡议，国内经济快速发展，社会治理能力不断提高，祖国迎来了新的黄金“十年”，我们为此感到特别骄傲和自豪。现在华人在国外可通过视频办理许多原来要求本人到国内现场办理的事务，这极大地提高了海外华人办事的便利性，节约了时间和成本，解决了我们很多历史遗留问题。

第一，发挥海外华人华侨组织在中国对外经济战略中的作用。华人华侨组织植根于所在国，具有庞大的华人网络，在帮助协调东道国事物、支持中国企业海外发展以及帮助国内招商引资等方面都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以法华工商联合会为例，该协会成立于1993年，是以温州企业为主的跨行业协会，也是第三个华人华侨协会，目前有100多家各行业的企业加入，在法国华人圈里举足轻重，为加强中法合作做出了很大贡献。该协会的主要职能：一方面促进在法华商之间的团结，维护华人在法国的合法权益；另一方面加强同法国工商界合作，扩大与中国工商界往来，拓展中法贸易。

第二，发挥海外华人华侨在传播中国文化、发出中国声音中的重要作用。据戴安友会长介绍，未来法华工商联合会重点要推动第三代在法华人逐渐融入法国社会，同时发扬和传播中国传统文化。目前有六七十万中国人在巴黎，为了让华人华侨在法国发出自己的声音，协会在巴黎已经办了10多所中文学校，以实现让下一代在法国学好中文，传承好中国传统文化。协会聘请中国老师，每星期用3天学习中文，中学毕业后很多孩子又返回中国留学，回法国就业。与国内教育机构相比，海外华人华侨创办中文教育更能够融入当地文化，为东道国所接受，传播效果也更好。

第三，中资企业“走出去”要善于利用海外华侨华人资源。法华工商联合会几位会长普遍认为，国内很多企业尤其是国企“走出去”，由于不注重利用海外华侨华人资源，投资信息不对称，对当地文化、政策法规等不了解，已经出现了很多投资失误。中国企业应该充分利用海外华人华侨资源，多与当地华人华侨联系。中资企业了解当地法律、法规、政策、文化、习俗等都可在海外华人圈找到专业人士获得可靠信息。法华工商联合会秘书长张雷谈到，近几天恰逢2018年法国巴黎国际食品饮料展，在展会上看到了很多中国农产品参展，价格比法国同类产品便宜很多，但高附加值中国食品饮料产品比较少，说明中国企业的竞争力还有差距。

第四，建议对海外华人实行中国公民待遇，以利于凝心聚力。名誉会长刘若申谈到，目前在海外工作的华人华侨数量庞大，且许多是改革开放之后留学海外的，这些人分布在科技界、企业界、学术界等领域，许多在所在国已经拥有较高的地位和影响力，是国家建设一支重要的力量。但由于国籍限制，目前海外华人在国内投资兴业都被视为外资，在工作签证方面十分不便，机制不畅，影响了为祖国建设服务的积极性。让海外华人拥有中国公民待遇有利于增加他们的自信，也可以增加中国企业在全球的财富和影响力。

第五，产业“走出去”与文化“走出去”有机结合。张雷介绍说，法国的经验表明，要注重产业“走出去”与文化“走出去”有机结合。在法国产品出口很容易申请到国家补贴，因为法国人认为，出口不单是产品“走出去”，最重要的是伴随产品的文化“走出去”，只有文化“走出去”才能带动更多的产品“走出去”。这种理念也推动了法国“时尚文化”“红酒文化”经久不衰。法国很重视理工科人才的培育，有很好的人才成长环境，这是法国在高端技术领域处于领先地位的重要原因。目前，法国充分利用在欧盟区域内购物享受12%～21%的退税的政策，吸引全球各國消费者购物。根据法兰西银行统计，自法国政府积极推动旅游行业发展以来，多项优惠政策形成合力，旅游业成绩斐然。2017年法国旅游业收入总额约540亿欧元，入境游客约8800万人次。而中国游客是法国市场的第五大“客户”，在法国的平均消费达1640欧元。

责任编辑：谷岳